“叔叔其實不用羨慕,這大概就是我未來一年能用玻璃鏡子賺到的大多數了!
所謂奢侈品,講究一個物以稀爲貴,如果我拼命往外拿出來,大概率以後賣不上價!
且,出現沈家和吳家爭鬥這種戲碼也不會常見!”
老朱的眼神陰森,看得張異毛骨悚然。
這黃叔叔也被自己給惹急了?所謂財帛動人心,雖然老黃不見得真的想搶劫自己,可他不經意露出來的海盜氣質還是挺嚇人的。
張異解釋:
“任何行業,最終還是要回歸理智!
拍賣這件事,一開始可以利用客人們沒有經歷過這件事去玩點邪道,不過等到見多識廣了!
終究還是靠服務取勝!
至於我這玻璃鏡,我最多年底拿出一兩面來賣……
其他的再多,就真要惹人眼紅了!
且這三萬兩銀子,我也不能完全留下,除了必要的稅收和拍賣行的佣金!
如果不花點出去,大概率有人要咋呼!
所以一萬兩給叔叔,我還要拿出一萬兩銀子來投入龍虎山的辦學中…………
剩下的九千兩,纔是我自己的花費!
如果算上我要還掉孔家和陳珂的銀子,其實也剩不下多少!”
爲了支持老朱出海,張異欠了不少銀子,這段時間缺錢的日子,可把他折磨得夠嗆。
好不容易賺點錢,當然要把錢先還上。
無債一身輕之後,自己也不用給自己太多的壓力!
陳珂那邊,該拖更就拖更……
“辦學?”
朱元璋不解,爲什麼辦學要投入一萬兩銀子?
這些銀子說多不多,說少可是也不少。
“最近朝天宮在推廣簡體字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事……
我覺得有必要出個認字教材!
不過和千字文這類的蒙學教材不同,我想要出的是看圖認字……
這類型的書籍市場上還沒有,倒是很適合底層的百姓!
第一本,目標是認一百個字,我準備用大約五千兩銀子用來刊印書籍!
剩下的五千兩銀子,就當成績效發給底下苦難的道觀,算是鼓勵!”
朱標問:
“這推廣辦學,龍虎山還需要給錢?”
“不給錢也行,但想要馬兒跑,就不能不讓馬兒不吃草,這人性本來就此……
不過按照常例發下去,我龍虎山可負擔不起,這五千兩銀子,算是獎勵。
貧道將錢投入推廣簡體字,任誰都說不了貧道,這保護費交了,皇帝也不好爲難我吧?”
張異那該死的求生欲,倒是讓朱家父子哭笑不得。
依法納稅,積極投身教育事業,還會寫標語……
“張公子大方,就你這賺錢速度……
確實虧得起!”
老朱還是眼紅玻璃鏡的利潤,張異笑道:
“這就是先進生產力對落後生產力的碾壓!
咱們華夏於之世界是天朝上國,不是因爲咱們華夏多懂禮教,本質上就是咱們的生產力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高!
那些洋人爲什麼跋涉萬里來華夏換取瓷器、絲綢回去,就是因爲他們不會造。
而小道能賺暴利,大概也是一樣的原因!
小道我在玻璃製造上,生產力碾壓了其他人……
叔叔也別羨慕,您在海上賺的錢,本質上也是用咱們大明先進的生產力掠奪其他人的財富,你還逃稅呢……”
張異三句不離納稅,倒是把老朱搞得無語。
因爲天下百廢待興,農業爲重中之重。
朱元璋這個老農民,從拍賣行中見證了商業稅的潛力。
“這商業稅收起來,恐怕是不小的數目!”
“那是自然,人的需求是一步步升級了,最底層的需求就是吃飽!
所以要休養生息,重農爲根,說白了就是吃飽的問題!
可是農民身上哪能榨出多少油水?這天下的有錢人從來不是那些廣大的百姓!
商人不事生產,在經濟不發達的時候他們對社會的作用是很小的,可是一旦天下進入盛世了,糧食有了盈餘。
所謂飽暖思淫慾,百姓們自然會有其他的需求!
所謂需求,無非是吃喝玩樂,更好的商品!
那時候工商業發展起來,本質上就是生產力自然而然提升的結果。
而在流通過程中,商人會獲取大量的利潤,而朝廷也能從這繁華的商品流通中,獲取更多的稅收……”
張異只是簡單地給老朱描繪了一下工商業稅源的潛力,皇帝心中充滿期待。
同時,他對江南富商逃稅的問題越發鬱悶。
想到逃稅,朱元璋問:
“你前陣子說去找那個背鍋……俠?可有眉目?”
“最近我沒少找他聊天,不過沒機會切入話題,在做了,在做了……”
“小子,你做的這些,可不僅僅是想給僧道納稅吧?”
朱元璋點破張異的小心思,張異嘿嘿笑。
如果只是僧道的問題,那他提個屁。
從明清開始,或者說,隨着理學興起,儒家宗教化開始,佛道二門在對朝廷的影響上早就走下坡路了。
也再也不會出現程朱之前,僧道二門的理論曾經一度給儒家造成極大壓力的情況。
他關於僧道的改革,是想給宮裡那位一點提示。
這點事沒必要說破,張異不接話,而是轉移話題:
“話說回來,黃英哥哥那邊,今年多久出海?咱們可要趕早呀……
今年海邊不大太平……”
張異如果記得沒錯的話,洪武二年江南沿海的倭寇爲題尤其嚴重,
雖然不比明末,但這些倭寇沿着遼東一路,就沒有不被侵擾的海岸線。
蘇州府,太倉等地,更是被打到地頭上來,雖然明初的明軍確實強,倭寇也沒有佔到多大的便宜。
可老朱明顯感受到來自於海上的壓力,纔不得已實施海禁。
張異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因果關係,但他覺得很有可能。
海邊亂,海防自然也就緊張。
這對於他們的出海計劃很是不利,所以張異出聲提醒朱元璋。
朱元璋聞言冷着臉,詢問了個詳細。
“主要是山東、蘇州府,太倉,還有廣東那邊……”
張異將前世知道的,今年比較嚴重的幾個地方都說了出來,朱元璋默默記住。
“你放心吧,現在還不是時候,耽誤不了事!”
“那行,叔叔我先回一號房去了,畢竟我現在還掛着孔府書童的身份……
我去那邊坐等收錢,回頭再給你送銀子!”
張異嘿嘿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一溜煙跑孔訥房間去了……
等這小子消失之後,朱元璋沉默,每次跟張異聊天,他都要好好消化一些信息。
“標兒,如果能提前知道那些倭寇的行動,咱們是不是可以……”
朱元璋突然拉起朱標的手,領着他就走出去。
“父皇,您這是……”
“回宮,朕要好好看看書房那張地圖!”
雖然拍賣會已經接近尾聲,但許多東西的結算還需要一些時間。
作爲客人,還是有拍品拍賣的客人,朱元璋本來應該在這裡等老陳過來跟他結算。
但他情急之下,壓根就沒管那件給陳珂捧場的拍品,徑自離開了。
皇帝讓人一路趕路回到皇宮,衝入御書房。
將其他人都趕出去後,就父子二人在場。
朱元璋拿出那份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世界地圖和華夏地圖。
“父皇,您這是……?”
朱標並不理解朱元璋的意思……
老朱沒有理他,他將那張地圖看得通透之後,舒了一口氣。
“朕研究過附近的海圖,那些倭寇從何而來,朕大致瞭解……
而他們去往何處,你張家弟弟已經告訴我們了!
太子,你說朕,該不該給那些人一個驚喜?”
朱元璋回頭,眼中閃過興奮之色。
朱標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父皇的意思。
“您是想,利用張家弟弟的情報,給這些倭寇一個大驚喜?”
“沒錯,朕就準備這麼做?”
對於倭寇這件事,朱元璋始終憋着一口氣,包括自己的使臣被日本的將軍殺了,老朱其實怒不可遏。
他很想起兵,去將這些傢伙殺得乾乾淨淨,
可是蒙古人的下場,老朱不得不考慮,
加上國家確實沒有什麼餘力出海,這件事皇帝只能忍下。
可是暫時不能出海,不等於他朱元璋不能給那些混蛋一個教訓……
倭寇麻煩的地方在於,來無影去無蹤,沒有任何人能監測到他們的行動。
他們來,燒殺搶掠,他們走,無法追蹤。
大明的軍隊戰鬥力是比倭寇強的,可是因爲這個特性,明軍依然疲於奔命或者被動防守。
“張異給咱們一個提示,八月他們會打到蘇州府……
而海上的倭寇,一般回暖之後纔會氾濫起來,雖然山東那邊已經出現一些零星的騷擾,但未來幾個月,就是他們開始侵擾我大明海防的時間!
時間有了,地點有了!
這張海圖,朕也有了……
有心算無心之下,朕也許可以拿下這批倭寇……”
朱標在地圖上瀏覽了許久,也逐漸露出喜色。
朱元璋的想法,還真有不小的機會能夠成功。
這件事最神奇的是,他們的情報來源於未來的史書,也就是說這件事幾乎必然會發生。
這等於是神仙給他們指了一條路,如果大明還不能抓住,那也太廢物了。
最妙的是,哪怕是那些要侵擾大明的倭寇,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走這條路。
命運註定了他們,會將自己送入朱元璋佈下的陷阱裡邊。
“就算此事不成,也不虧!
正好可以讓玄武軍和地方的衛所軍練練兵!”
朱元璋想到玄武軍,這支水軍從招募到訓練,還沒有經歷過一場真正的實戰。
他們雖然大多數也是老兵,還是江浙、福建一帶招募的有水戰經驗的老兵。
可沒拿出來溜溜之前,朱元璋也不知道這件事的成果。
“召章存道入京!
傳密奏給山東,讓人分點人出來……
還有,咱們大明還有多上船,去抽調一點,這次應該不需要太多……”
朱元璋腦海中,已經開始思考着未來的戰爭應該怎麼打?
洪武二年,雖然新朝建立,一切向好。
但對於山東百姓來說,卻不見得有多少喜慶,尤其是沿海的百姓,從正月開始就沒少被倭寇騷擾。
雖然天寒地凍,相對而言問題還不算嚴重。,
可是根據張異的情報,四到六月,也就是清明前後,纔是山東半島災難的開始。
六月,膠州。
七月,即墨、諸城、萊陽等縣。
八月、蘇州府
……
有張異的【線報】,朱元璋有足夠的時間,給這些混蛋一個教訓。
老朱這一次,不是打算在陸上全殲那些倭寇,他打算嘗試在海上抄一下對方的後路。
若是以前,朱元璋肯定不會如此做。
一來在海上,他找不到倭寇的蹤影,二來,大明的水軍出了海,也是兩眼抹黑!
其三,明的水軍確實也是一般,還有一部分留在福建鎮守。
算來算去,老朱能抽調出來的水軍,其實還真沒多少!
不過打倭寇這種散兵遊勇,大概是夠的。
父子二人趴在地圖上看了半天,朱標的熱血也被老朱給調動起來。
“若按張家弟弟說的情況發生,難怪父皇會海禁!從遼東到廣東,這些倭寇來無影去無蹤,對海防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可若是我們今年能在東邊大捷,父皇是不是,不準備海禁了?”
這個問題,讓老朱陷入沉思。
不過他沒想多久,就搖頭道:
“就算此戰成,也不妨礙海禁,海禁的兩個意義,第一個防倭寇,第二是阻止百姓入海,尤其是江南那些富戶入海……
如果攔不住這股風氣,沿海的生產搞不上去,他們這些人賺着富可敵國的財富,卻沒給朕交半文錢稅,說得過去?
海禁要開,起碼也要等玄武軍起來,我大明能威懾四海!
且朕想到約束那些江南富戶的手段再說!”
父子二人閒聊之間,已經定好了埋伏倭寇的戰略。
一道一道的軍令,不通過中書省和大都督府,被送往前線。
福建、江浙、山東!
這個新生帝國的戰爭機器,悄無聲息地運轉起來。
但這一切,張異並不知情。
他此時還在跟孔訥聊着天,等着陳胖子送錢過來。
不多時,天字第一號包廂的門打開,陳胖子喜笑顏開,從外邊走進來。
“孔公子,這次那位小道長,可是財源廣進了!”
胖子徑自走向孔訥,抱拳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