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楊憲離死不遠了,拿回天師位的法子

雖然皇帝並沒有明言說要放張異,但其中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老張雖然可以回朝天宮或者清心觀等着張異,卻也不願。

鄧仲修看師父神色正常,並沒有受傷的情況,他也知道,是皇帝手下留情了。

師父被侍衛擡出來,顯然是受了杖責。

他接任朝天宮後,倒沒有以前那麼不知世事。

這杖責的刑罰,生死全在行刑的人手裡。

如果他想你生,百杖下來生龍活虎,如果想要杖斃你,十杖也是足夠。

“是皇上……”

小鄧馬上想出原因,皇帝……

皇帝和師弟的關係,他不太可能會爲難師父。

“你噤聲就好……”

張正常躺回去,給鄧仲修使了個眼色,外邊的宋宗真雖然是他信任的徒兒,朱元璋和張異的事他卻不知。

小鄧點頭示意,拉開簾子吩咐。

馬車緩緩行去。

等到了刑部門口,衆人卻發現有一輛馬車也停在刑部不遠。

馬車上的標誌,赫然是信國公府。

他們靠近的時候,徐家丫頭從車裡拉開簾子。

“小鄧道長!”

徐妙雲主動和鄧仲修打招呼。

“是徐姑娘!”

鄧仲修走過去,跟徐家丫頭打了個招呼。

“娘還在宮裡,不過她傳話出來說小真人馬上會出來,本打算通知真人,但想到真人應該不便,故我們還想說接了小真人,再親自送回去……”

徐家丫頭三言兩語,便是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和徐夫人知道張異是皇帝的人,所以進宮求皇后那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謝氏讓徐允恭,徐妙雲兩姐妹在刑部門口等着,也有邀功的意思。

鄧仲修想不到這層,只是盡心感謝。

可刑部的人,看着信國公府和朝天宮的人都站在刑部門口,可是膽戰心驚。

宮裡的消息還沒傳過來。

可是朝天宮和信國公府的人就在門口,已經給人無形的壓力。

果然,不久之後,刑部幾位大人回來。

張異馬上被他們請出刑部。

從刑部門口出來的時候,張異還好生安慰了許存仁夫婦,便是出了門。

“小真人!”

“道長哥哥!”

徐家姐弟和鄧仲修迎過來。

“徐家小姐,請幫我謝過夫人!”

張異看到徐家丫頭出現在門口,心生安慰。

這徐家果然還算是仗義,他知道徐家處世向來小心,沒事絕對不會去招惹麻煩。

能出手救自己,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謝!”

徐妙雲也知道這不是聊天的時候,見張異無事,轉身就走。

“我爹呢?”

“被皇帝打了十個大板,流放北地一年……”

鄧仲修簡單交代了張正常的境況。張異微微擔心。

流放這事不說,就是挨板子可不是小事。

十個板子可是能要人命的。

他趕緊上車去看老張,鄧仲修和宋宗真留在外邊。

不過,等老張同志一溜煙爬起來,他便是放心過來。

“聖上還是念舊情啊,貧道沒事!”

張正常起身,也不解釋爲什麼老朱會如此手下留情。

“連累父親了!”

“沒事!”

張正常擺擺手:“我本來就準備遊走北地,這是行去年未曾完成之事,聖上這個處罰約等於沒有,至於打了十個板子,也是做做樣子,就破了些皮……”

張異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也相信朱元璋是真的眷顧龍虎山。

這可不容易呀!

“爹,您細說宮裡的情況!”

張異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他需要了解全局。

張正常點頭,他沒有任何隱瞞,將宮裡發生的事情鉅細無遺的說出來。

張異聽得很仔細,而且還不時詢問細節。

等聽老張說那句應天府王法的時候,他眼睛一亮。

這老爹平時聽他和吐槽,終於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要的就是這句話。

有這句話,楊憲就是不死也要扒層皮。

楊憲的跋扈,在史書上也是有跡可循的,加上他最近在應天府的所作所爲,張異不信檢校就沒有一點消息。

老爹憑空捏造的一句話,十分符合楊憲的人設。

在九句真話中夾雜這句假話,足以讓皇帝相信。

相信就夠了,朱元璋的性子,在關鍵時刻點上一句,比伱特意去說一個人百句壞話更有用。

接下來說到劉伯溫出場,張異驚歎。

這老傢伙雖然沒有野史上說得那麼邪乎,但也確實是這個時代文臣中的頂尖人物。

能利用老張給的機會,趁機給楊憲使絆子。

一句楊大人的刑部,這句話和老張那句話遙相呼應,就是要讓陛下起殺心。

可惜楊憲自己不爭氣,卻沒有及時撇清這句話。

倒是在一個明明對自己大好的形勢下,愣是被浙東派找出一處生機。

“這樣看來,許老師應該也會沒事,只不過不知道他這個官位能不能保住?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無心功名,告老還鄉也沒事!”

張異自己脫險之後,對許存仁的事情本來頗爲擔心。

畢竟老頭子如果沒人保着,確實容易成爲構陷的對象。

太子朱標既然干涉了,他活下來不成問題。

“只可惜,陛下對楊憲似乎頗爲信任,明明百官都要圍攻他,陛下卻親自給他解圍!

這朝堂中的水壓,太深了。

今天又讓這中山狼逃過一劫……”

揍了楊憲之後,龍虎山和楊憲已經不死不休,老張也毫不掩飾希望楊憲有事的心裡。

只是明明形勢大好,卻還是被皇帝保護下來。

他也明白一個道理,哪怕張異再受皇帝喜愛,他也不足以讓皇帝改變他的做事態度。

對於老張的失落,張異想了許久之後,卻笑起來:

“爹您放心,我反而覺得楊憲離死不遠了……

陛下能當着羣臣的面護他,那不符合那位留給別人的印象!

那隻能證明一件事,陛下在楊憲身上投注的東西,確實非常大,他暫時不能死!

不過……

反而是因爲這樣,所以楊憲在辦完這件事後,他會死的概率,非常大……”

狡兔死走狗烹這事,朱元璋可沒少幹。

張異這番猜測,倒不是信口開河。

就如洪武朝的錦衣衛,乾的是髒活累活,可活幹完了,老朱不照樣翻臉。

皇帝在楊憲身上的表現,讓張異想起一個人。

“怎麼說?”

張正常不解,明明是皇帝一心袒護楊憲,張異卻得出和其他人相反的想法?

張異搖頭,他明白老爹的疑惑。

事實上,他也不見得比朝中的大臣聰明,可是他是一個穿越者,從史書上去審視這位帝王,張異比其他朝臣更瞭解朱元璋。

至少有些老朱的套路他們沒見過,張異見過。

朱元璋並不算是一個能忍的人,也不能說他不能忍。

老朱會在沒有必要或者自己暫時做不到的事情上忍,比如倭寇侵擾大明海防,日本殺了大明的使節,哪怕他心中暴怒,可也能爲了大局忍耐。

這是梟雄的本分。

可面對朝中大臣,哪怕是李善長等,他也不需要忍。

他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他的威望足以讓他掀起任何風浪。

奉天殿中,楊憲明明犯了那麼多罪過,朱元璋本可以罰則他一頓,高高擡起,輕輕落下。

這樣既能發泄了他的怒火,也能將這件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就如張正常一般,流放流放了,屁股也打了,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老朱偏不,他將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其實這種做法,就是有種秋後算賬的味道。

這和他從某種程度上縱容胡惟庸,是一個性質。

也就是說,朱元璋大概率要殺楊憲了。

只是目前對方還有利用價值,老朱忍下來。

他將這番道理說給老張聽,老張不由後怕。

原來自己捱了一頓打,反而算是好事。

“當今陛下因爲出身的緣故,他身上多少有些自卑,這種自卑並非來自他的能力,而是他無法改變的出身。

他總怕別人想着,他一個乞丐都能取得天下,別人會不會因爲看輕他而選擇相同的道路。

加上年輕時的記憶,所以他對官員的忍耐性極差!

其中貪腐自不必說,但還有一件事,其實陛下更爲忌憚!

那就是,弄權!”

張異給老爹分析道:

“咱們大明的權爭,總體而言李善長也好,劉基也罷……

他們若是欺壓等閒百姓也好,或者構陷其他官員也罷,皇帝大多數會權衡利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兩個人雖然爭,但該做的事會做好,他們的雖然會構陷他人,可決策權卻在皇帝手中!

而楊憲,這次他的行事方式,是錦……是先斬後奏那一套,且兒臣相信以他的爲人,在下邊也收了地方的錢!

這就屬於奪了皇帝的決策權,又沒把事辦好的類型!

如果不上秤,皇帝未必知曉。

可是上了秤,那就不是他能壓得住的……”

人很難擺脫自己性格中的缺陷,除非是聖人。

張異自認爲無論自己還是朱元璋,都遠談不上聖人的程度。

那朱元璋的行爲模式,就不難猜了,根據老張轉述的奉天殿上的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他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原來的楊憲當了一個月左丞就沒命了,也是因爲他破了老朱的底線。

老朱需要屬下權爭來平衡這個新生帝國的各方勢力,但權爭的底線卻不能是影響大局。

劉伯溫和李善長都在這條底線邊緣徘徊,不越雷池一步。

而楊憲,沒有這個本事。

這一世的楊憲所作所爲,其實已經超越了前世。

他不死,張異都已經鬱悶許久,現在他要是還不死的話,張異都懷疑史書是不是錯的?

“可是什麼利益才能讓陛下要保楊憲?”

張正常詢問道。

張異回答:

“兒子猜測,一開始陛下從改革南北榜開始,就想讓楊憲成爲北方士子的領袖人物!

這南北彌合,需要提拔一批北方官員,可爹您也知道,咱們大明的起家的根基都在南方!

不論是浙東派還是淮西派,都是南方人。

北方的官員,要麼有前朝背景,不堪大用。

要麼確實是能力不行,實在用不得。

這也是因爲北方的文脈,確實被異族壓制太久了……”

張正常行走北方,對於張異這些話也是認同的。

“讀書讀書,一個文風昌盛的地方,不說一定要是繁華之地,但至少經濟也要過得去!

北方這數百年來戰亂不斷,經濟空虛,加上華夏龍氣難移,從宋起就已經不是文興之地。

加上這百年的摧殘,更是不堪。

陛下用心良苦,他提起楊憲,等開了恩科,南北榜的北方士子多少也有一棵大樹依靠。

等到北方真有良才,他提拔起來,楊憲的任務纔會完成!

所以說,爲了這件事,陛下怎麼也會忍他楊憲三五年,可任何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楊大人這次過界了,我不相信陛下還能忍下去……”

“可陛下這次還不是袒護他?”

“不一樣?”

張異搖搖頭:

“以前,陛下會罰他,這次什麼都不做!

天若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

如果陛下想用一個人,就會提醒他,去訓斥他,許敲打他,

如果連這個都懶得做了,下場可想而知……”

老張怔怔的,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這朝堂中的門道,他居然需要自己八歲的小兒指點方能看清?

他深深看了張異一眼,如果自己這孩兒是龍虎山的掌教,確實能比他強上許多。

他突然想起張異牢房中,承諾過他的事?

“你真想幫龍虎山拿回天師位?”

張正常突然提了一句,張異愣住。

他在牢中承諾父親的話,雖然也是一時衝動,但張異並不打算賴賬。

父子二人的心結,在老張揍了楊憲那一刻起,已經徹底煙消雲散。

眼前的張正常,雖然正值壯年,但張異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改變父親的命運。

也就是說,他們相處的時間,很有可能不到十年了……

“嗯,我有思路,但卻需要時間……”

“你說說!”

“天師即國師,想要拿回天師位,至少要成爲大明國師……”

張異將他分析過的話,說給老張聽,老張登時絕望了。

國師?

他就算再努力也好,也不可能成爲大明的國師。

“大明國師,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而且以當今陛下的性子,想都不要想!

所以要謀國師的路子,只能將主意打在太子身上!”

張異很務實,他就算想爲龍虎山做點什麼,也絕不會去招惹朱元璋。

朱標,確實有那麼一絲可能……

“所以爹,您可以安排我見皇帝了!”

張異提出一個讓老張心驚肉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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