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天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

“從心理學上來說,胡惟庸在來找的時候,他已經做好被我拒絕的準備!

因爲是他兒子打死了老孟,我拒絕他是合情合理。

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前來,是他爲了履行和完成自己的責任。

所以,我拒絕,他有心理準備,雖然會難過,可這份難過不會是愧疚,

他難過之後,就能順其然將這種愧疚轉化成仇恨,

他兒子的死,他反而不會這麼悲傷……”

張異和徐家丫頭的關係很怪,兩個人更加類似道侶,可以盡情的交流自己的想法。

心理學?

徐家丫頭已經習慣了張異口中蹦出來的奇怪名詞,他想了想,發現張異說的很有道理。

就好像她如果做錯事,在父母發現的時候會提心吊膽,可是真的被發現了,父母責罰的時候,她反而會鬆了一口氣。

因爲有心理準備,張異拒絕胡惟庸的時候,反而是他卸下自己責任之時。

張異不想讓胡惟庸這麼容易擺脫苦痛,反正已經是敵人,就讓他再難受一點。

讓他得到一些希望,再讓他絕望。

那樣的haul,痛苦會放大十倍。

“可是你把藥給他,不是救好了胡公子?”

徐家丫頭的疑問,張異笑着回答:

“不會,大蒜素沒那麼神奇,三瓶藥就能救好胡家那個敗家子,那它就是仙丹了!

不過只要是傷口感染,這三瓶大蒜素,至少是能看到一些效果的!

不過,他想要繼續救他兒子,就要加錢……

三百兩銀子胡惟庸能拿得出來,三千兩銀子他拿得出來?

傷口感染,外用內灌,需要的藥量是孔克堅的三倍都不止,胡惟庸去哪找這麼多錢給我?”

徐家丫頭脫口而出:

“他應該能找得到……”

可是話說到一半,徐妙雲不說話了。

三千兩銀子,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如果按照正常的朝廷俸祿,胡惟庸根本拿不出這筆錢來。

淡然,她也知道如果以胡惟庸的權勢,他要“借”到這筆錢其實不難,可難就難在,他怎麼去跟皇帝解釋?

“鉅額財產來源不明……,就看咱們的胡相怎麼去解釋這個問題了?

就算他能解釋得了,也能拿的出足夠的錢財,我的抗生素也不一定供應得上呀。

你看呀,我丹爐不是炸了?”

徐妙雲:……

知道張異的計劃之後,她覺得眼前的人好壞,但是……

作爲他的朋友,似乎很有安全感。

……

小道觀內的算計,正在往家裡趕的胡惟庸並不知情。

他帶着張異的藥物回到家的時候,正是胡公子新一輪的高燒開始。

家裡雞飛狗跳的,僕人們忙碌不已。

胡惟庸趕緊將他從清心觀求回來的藥物,交給李善長派來的醫生手中。

醫生得了抗生素,按照張異的用法,給胡公子用了一劑。

第一次用抗生素的胡公子,登時退燒。

“此乃神藥呀!”

胡惟庸本已經做好了失去孩子的準備,卻因爲胡公子的好轉而激動萬分。

那種失而復得的情感,讓他一時間失了穩重。

“恭喜胡大人,龍虎山那位小道長的藥,果然名不虛傳,就是太貴了……”

“就是傾家蕩產,能救回吾兒,也可!”

“宰相大人,那我就按照醫囑,將另外兩瓶藥,明日給胡公子用下?”

“那就多謝大夫了!”

醫生走後,胡惟庸走到兒子面前,看着胡公子沉沉睡去的身影。

“好起來,你的仇,爹以後會幫你找回來……”

……

他舔犢的模樣,融入環境之中,顯得很安詳。

這幅畫面,卻被人畫下來,不久後出現在皇宮,皇帝的書桌上。

朱元璋有個不算好的習慣,就是在窺視羣臣隱私中放鬆自己。

胡惟庸作爲中書省的大員,也有幸被安排了檢校的人。

他看着檢校送上來的畫,眉頭緊鎖。

“那小子居然給胡惟庸送藥,這不正常!”

朱標笑:

“父皇也覺得不正常,那就對了,張異不像是那種妥協的人。

所以兒臣猜測,張家弟弟應該有後手……

可是張家弟弟真給他抗生素,兒臣就想不明白了。

胡仲文乃是這次事情的主犯,是他親自調戲李氏,才引發那場悲劇!

這樣的人,以張家弟弟的性子,絕不可能放過他。

只是兒臣愚鈍,卻不知道張家弟弟爲何會讓步?”

朱元璋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小子究竟想做什麼?

看看吧……

朱元璋也不去想他,只是翻開了手邊上的奏疏,關於沈萬三的報告。

老朱看完這份奏疏,怒火從心頭涌起。

海盜案,真該收網了……

……

接下來的幾日,胡惟庸的好心情,很快隨着胡仲文的病情再次惡化變得不好起來。

三瓶大蒜素確實給胡仲文帶來一線生機,但藥效過後,他再次高燒,皮膚潰爛。

胡惟庸想起張異,馬上前往清心觀。

清心觀依然是大門緊閉的狀態,他叫了很久的門,纔有一個小女孩開門。

見到那個小女孩,胡惟庸的瞳孔微縮,因爲她認得這個長得很可愛的孩子,正是他兒子打死的佃戶的閨女……

孟瑤也認得他,她眼神中有怯意,也有恨意。

胡惟庸面無表情,問:

“張小真人可在?”

夢瑤搖頭,然後把大門關上。

胡惟庸吃了個閉門羹,臉上出現一絲慍怒之色。

不過過了一會,張異走出來,給胡惟庸開了門。

“原來是胡大人!”

胡惟庸見張異沒有給他臉色,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鄧仲修不在,張異也懶得給他泡茶,只是帶着他們去會客廳。

“胡大人這次前來,有何事?”

“小真人,這次胡某前來,是想要再買一些抗生素!”

“沒了……”

張異乾脆利索的拒絕,讓胡惟庸神色大變。

難道這小道士又要反悔變卦,不給自己救命藥了?

他此時的心情卻和上次不同,上次張異如果拒絕他,胡惟庸是有心理準備的,但這次他真沒有心理準備。

“小真人,您可不能這樣呀,我孩兒還等你救命呢!”

他急了,不知不覺之中,企圖以勢壓人。

張異聞言,心中冷笑,要的就是你心急。

胡公子,他巴不得對方死,怎麼可能會真的救他?

張異一臉無辜:

“上次你也看見了,我丹爐炸了,那就是貧道煉丹失敗的後果……

如今這道觀,就貧道一個孩子打理,老孟人也走了。

貧道平時一堆事情要忙,如何能有時間煉藥?

所以貧道手裡的藥,是真的沒了,胡大人您生氣也沒用……”

胡惟庸一聽,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如果胡仲文命中該死,他大概能接受現實,可是明明有救,他不能任由他的孩兒去死。

“那道長可以開爐煉藥……”

胡惟庸一時間也亂了方寸,繼續要求張異。

張異氣笑了:

“怎麼,你說煉丹就煉丹呀,你可知道我們道士煉一爐丹藥需要耗費多少精力?還需要多少銀子進行先期投入?

胡大人好大的口氣,敢情那幾千兩銀子不用你出?”

幾千兩銀子?、

胡惟庸的嘴巴動了動臉色已經煞白一片。

他今天身上帶了五百兩銀子,那是他找同僚借來的。

明初,雖然應天府有不少上門求庇護的商人就如見血的鯊魚在海里遊弋,都期望着能夠攀附權貴。

可是如胡惟庸這種大員,是不太敢去接觸那些人的。

更何況他進入中書省之時,還只是在清水衙門待着……

這導致了他暫時沒有多少錢。

幾千兩銀子,那是要了他老命。

胡惟庸顫聲,問了一句:“那……一爐抗生素,有多少?”

“剛開爐,沒有多少,最多三四瓶吧?“

張異隨口胡謅,反正他主打的就是要折磨死胡仲文那個混蛋,自然不可能拿出足夠的抗生素讓胡惟庸去救人,他也吃準了胡惟庸這些人壓根不知道大蒜素是如何提取出來的,吹牛也不上稅……

“要不,你們等我從龍虎山那邊討要到銀子,再說?

嗯,不過你們要等一等,因爲我爹被流放北地了,許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張異一番話,讓胡惟庸徹底上頭了。

等你把丹爐修好,胡仲文的骨灰都可以揚了。

“天亡吾兒……”

好不容易產生了希望,張異的一席話再次將胡惟庸推到絕望的邊緣,這種痛的感覺,尤其強烈。

胡惟庸恨,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極大的恨意,包括眼前的小道士,如果有選擇,他恨不得撕了他。

可是目前,胡仲文惟一的生機就掌握在他手裡。

“小真人……”

胡惟庸咬咬牙,跪在張異面前。

張異似笑非笑,卻是受了他這一跪。

這老小子倒是挺疼兒子,可就是不把別人當人。

換成別人,恐怕會同情胡惟庸,可張異熟讀歷史,知道這貨是個什麼玩意?

一個連倭寇都能勾結的宰相,絕對算不上什麼好東西。

再怎麼戲弄他,張異都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小真人,吾兒已經命懸一線,可等不及你開爐煉丹!您行行好,要是還有抗生素,請給我勻一點!

胡某這裡有五百兩銀子,只求小真人……”

胡惟庸慌了神,已經語無倫次。

張異一臉爲難:

“你來得不是時候呀,我爹流放北地,我給他送了不少抗生素……

前邊僅有的存貨,你看我家佃戶死了,他留下的孤兒寡母的,也因此病的病,累倒的累倒……

小道我前幾天剛把剩下的抗生素都給了孟家嬸嬸!”

繞來繞去,又繞到這裡來了?

胡惟庸聽到老孟這個名字,眼皮跳了跳?

也不知道是張異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反正現在最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張異一臉無可奈何:

“人家肚子裡還有遺腹子呢,所以病了,咱這身爲地主老爺的,怎麼也不能不救人吧?

剛好前陣子你們不是賠了一千兩銀子給人家孤兒寡母,貧道也不虧,出了一批藥……

這藥呀,好歹終於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不過貧道最後的存貨,也幾乎沒了……”

胡惟庸差點兩天一翻給昏迷過去。

張異這意思,還是他和常夫人出錢救了那孤兒寡母一命?

不但如此,那個佃戶的妻子用掉了胡惟庸最後的希望,這是因果報應嗎?

胡惟庸徹底亂了,他雖然在朝堂上心機頗多,可面對這種因果律,他也不免失了方寸。

張異靜靜地觀察胡惟庸,也不說話。

讓他陷入絕望的折磨之中,就是他故意佈下這一局的關鍵。

張異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老孟雖然只是自己的佃戶,孟瑤卻被他當成親妹妹在疼愛。

四捨五入之下,老孟於他而言,也算是半個親人。

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羈絆不多,算上鄧仲修,這些人也不超過十指之數。

動他的人,他未必會舍了身家性命去報復,但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張異絕不會客氣。

胡仲文傷口感染,彷彿就是老天爺親自送給自己一個報仇的機會,張異沒道理不好好珍惜。

胡惟庸問:

“難道,真的沒有存貨了?”

張異聳聳肩:

“東西我已經賣了,有也在孟家嬸嬸手裡,不說她剩下多少吧,至少胡大人你想讓她將藥賣給你,可是有些難度……”

扎心。

去求一個丈夫被打死的寡婦將救命藥賣給打死她丈夫的人,這何其難?

不要說難,那幾乎不可能。

胡惟庸漲紅了臉,有要翻臉的趨勢,不過想到自己的孩兒,他深吸一口氣。

“那婦人在哪,老夫親自去求她!”

“老孟生前爲我看護藥園子,這人雖然去了,但活沒幹完。

所以李氏就在隔壁,爲我辦事!

大人若是想去,自去!

出門右拐,能看到大門……”

胡惟庸站起來,轉身就走。

張異眯着眼,呵呵笑。

等他走後,老陌拉着小孟瑤的手出來。

孟瑤眼中含淚,卻很聽話沒有哭出來。

“小地主哥哥……”

等到仇人走了,她再也忍不住,撲到張異懷中。

“乖,孟瑤安心,哥哥給你出氣……”

張異摸着小孟瑤的頭說:

“哥哥保證,欺負你娘和你爹的人,肯定會死……

而且會死得很痛苦……”

老陌在一邊靜靜看着,張異的笑容很溫暖,卻讓他感覺很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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