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錦衣衛,剝皮萱草第一人

楊憲本來已經奄奄一息,聽到朱元璋的叫喊,動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氣力,直接從地上爬起來:

“陛下,饒命……”

面對朱元璋,他歇斯底里的哭出聲來,大聲求饒。

老朱冷冷地看着他,並沒有一絲同情的意思。

他揮揮手,讓高見賢等人離開,周圍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朕本來很信任你,但朕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敢在下邊做下如此喪良心之事……

朕今日來給你送行,是想問一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楊憲安靜下來,擡起頭,冷笑:

“有什麼這麼想的,自古以來,哪個官員不是這麼做的?

你朱家人吃肉,就不許我喝口湯?

大家跟着你賣命,現在天下太平了,你給的三瓜兩棗能做什麼?

李善長他們還能指望封侯,我楊憲有什麼?”

知道自己是必死的,楊憲也豁出去了,死死盯着朱元璋。

“陛下,還記得我弟弟嗎?

這是你欠我的……欠我們楊家的!

從我弟弟那件事發生起,我就知道你是涼薄之人。

李善長固然可惡,你朱元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自古以來,君王以士大夫公天下,可你成爲君王之後,卻把吾等視如寇仇。

難怪張昶心懷前朝,比起蒙古人,你朱元璋太狠了……”

楊憲的聲音越發瘋狂,老朱反而顯得十分冷靜。

他站在那裡,低頭沉思。

旋即擡起頭說:

“朕知道了!”

知道什麼?

老朱沒有明說,楊憲愣住。

“爾,確實是喂不熟的狼!

楊憲,你只求速死,所以故意激怒朕?

但是,朕不會讓你死得這麼輕鬆。”

老朱轉身,不再理會楊憲,只是高見賢迎過來的時候,朱元璋說了剝皮萱草四個字。

楊憲的那些憤慨,在聞得之後,登屁滾尿流。

“陛下,饒命……”

接下來的哭喊聲,已經無所謂了。

老朱在刑部大牢中游走,將所有的供狀拿出來,越發惱怒。

“那小子說的體面,朕給了,

奈何人心不足,爾等也是死有餘辜!”

凌說和高見賢陪着皇帝走出大牢,皇帝揚長而去。

他們二人面面面相覷,也不知道皇帝來這一趟究竟是看楊憲,還是看他們自己?

老朱親自去了一趟刑部的消息,不脛而走。

中午,就傳來檢校將楊憲剝皮萱草的消息。

所謂剝皮萱草,就是把人皮完整剝下來,做成人袋,在裡面填充稻草後懸掛示衆。

第二日上朝的之前,百官已經有幸看見填充了稻草的楊憲掛在刑部大門門口。

路過的官員,無不膽戰心驚。

大明的皇帝終究還是和蒙古人不同,許多官員,心裡拔涼拔涼……

相比起前朝,當今這位皇帝太難伺候了。

“蒙古人統治中原近百年,卻不曾真正用心統治過江山!

比起朕這個漢人皇帝,外邊那些人,大抵是更喜歡蒙古皇帝的!

蒙古人雖然將人分成四等,可卻給與他們實實在在的權力……”

還不到上朝的時候,太子與皇帝已經提前在奉天殿一個偏廳候着。

外邊的熙熙攘攘,議論紛紛,朱元璋和朱標都聽在耳中。

百官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對反貪的決心。

一個朝廷的宰相,說沒了就沒了。

一時間人人自危。

“蒙古人放任不管的百年,是地方勢力盤根接錯,逐漸壯大的百年!

咱造反的時候,蒙古朝廷的軍隊,早就腐敗不堪了,可察罕帖木兒鄉兵,卻擋住了我們的軍隊。

由此可知,這地方的實力,可怕到什麼程度?

北方還好……

咱們的軍隊殺過去,那些人也灰飛煙滅了。

可是這南方,可是還有不少私兵,這些人的存在,讓朕寢食難安!

在這件事上,下邊那些人嗎,跟朕不是一條心……

所以,你也別覺得朕做事,太過偏激!”

官員來得差不多了,也該是上朝的時候。

朱元璋拍了拍朱標的肩膀,讓他跟自己一起。

此時,奉天殿。

該來的官員都來了。

不過百官的臉色十分複雜,是又輕鬆,又難受。

輕鬆是因爲隨着楊憲的死亡,海盜案和楊憲案應該告一段落了。

可是路過刑部大門口的時候,楊憲那張填充了稻草的人皮,讓他們實在高興不起來。

朱元璋對於反腐的決心,遠超出這些人的承受能力。

包括李善長等人……

大家拼了命,纔有了站在這裡的機會。

升官發財,這是自古以來衆人樸素而自然的願望。

楊憲案讓他們知道,朱元璋對覆蓋的容忍度。

這意味着,朝廷中的每個人,在行事的時候,都要想想後果。

“皇帝駕到!”

“臣等,參見陛下!”

朱元璋落座,百官朝拜,新的一天開始。

老朱的目光劃過羣臣,落在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上。

“胡愛卿,你的身子可曾恢復一些?”

胡惟庸被皇帝點名,趕緊道:

“陛下,臣已經無礙了,多謝陛下關心!”

“好!”

朱元璋道:

“國家正是用人之時,愛卿保重身體!”

君臣二人只是隨口聊了幾句,朝堂中的老狐狸們面面相覷,他們能看出朱元璋對胡惟庸表現出來的善意。

寒暄過後,李善長想了一下,走出來:

“陛下,臣有事啓奏!”

“說!”

得朱元璋准許,李善長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腹稿說出來:

“陛下,這楊憲已經正法,海盜案也告一段落!

臣覺得,高見賢等也應當早日和刑部交接,將案子轉給大理寺和刑部!

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三司審案,乃是有法可依!

陛下用檢校行審查之權,乃是事急從權,不宜提倡!

臣懇請陛下,收回檢校的權力!”

李善長噗通跪下,朱元璋面色一沉。

這李善長可真會找機會呀。

此時,劉伯溫也站出來:

“陛下,李相說得有道理,臣附議!”

劉伯溫和李善長這兩個老對手難得一起反對一件事。

其他官員也反應過來。

刑部尚書周禎走出來,跪下:

“陛下,檢校所行之事,實乃我刑部職責,請陛下下旨,收了檢校的職權,將案子移交刑部,大理寺審查!”

“陛下,檢校干涉司法,應當限制!”

“檢校在執法過程中,濫殺無辜,請陛下懲處高見賢……”

一場對檢校的秋後算賬,來得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朱標看着眼前洶涌的輿論,臉色微變。

他轉頭望向老朱,卻發現老朱臉色絲毫未變。

朱標登時明白,父皇對這件事早就有準備。

老朱等百官說完,才悠然說道:

“那朕問你們,江南富戶勾結海盜,此事你們何人跟朕說過?”

浙東派的官員登時啞口無言。

“楊憲在地方收買命錢,你們誰告訴過朕?

劉伯溫,你是御史,這地方上有富戶舉報楊憲,你可聽到消息?”

劉基的臉色微變,卻不敢回話。

他在海盜案中,幾乎抱病不出,避楊憲鋒芒,自然是不知道的。

朱元璋轉向李善長,李善長口乾舌燥。

比起劉基,他其實是隱約知道的。

但李善長選擇隱忍有他的目的,所以現在知道,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是臣失察!”

“一個個辦事的時候不行,搶功勞,黨爭倒是有一手?”

老朱怒火中燒,給這些人扣了個大帽子。

百官苦笑,皇帝這帽子扣得沒毛病。

但他們也委屈,官場的生存法則,很多時候不是他們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不好說。

但這些陰暗的理由,不能放在朝堂上說。

他們也只能承受皇帝的怒火。

大家都低着頭,等皇帝罵一頓,忍忍就過去了。

只是關於檢校的事情,必須扼殺在搖籃中。

“朕將爾等視爲心腹,可爾等卻揮刀相向!

朕將爾等視爲耳目,爾等卻如瞎眼之人一般!

有事的時候,爾等避之不及。

現在等髒活累活幹完了,都要出來搶功勞?”

李善長等人的頭埋得更低,並不跟皇帝接話。

臣子熟悉老朱,老朱也知道他們的套路。

所以,朱元璋決定出其不意:

“朕心意已決,將在三司之外,另設錦衣衛!

檢校併入錦衣衛,

錦衣衛負責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

朕予以他們三大權柄,

其一,守衛值宿;其二,偵察與逮捕;其三,典詔獄。”

皇帝這麼一說,百官神色大變。

朱元璋的意思,是將檢校改編成所謂的錦衣衛?

只聽錦衣衛三大職權,其一不用去說,第二和第三個職權,已經遠遠超出任何司法的權柄。

逮捕官員,還另設詔獄,

這等於皇帝已經把三司拋棄到一邊,另設一個只對他負責的監察機構。

掌三司之權,可隨意監察百官。

這命令一下,最爲受傷的人,就是劉伯溫所帶領的浙東派。

他不再淡定,明確反對:

“陛下,安有棄三司於一邊不顧,另立司法渠道?”

朱元璋冷笑:

“還不是三司辦事不力?此事已定,錦衣衛有監察百官之能,只對朕負責……

諸位愛卿,這件事沒有討論的餘地,都散了吧!”

朱元璋說完,轉頭看了對方一眼。

早就得到通知的太監,大喊:

“高見賢,凌說覲見!”

高見賢和凌說從外百年走進來。

太監打開一道聖旨,念:“奉天承運……”

關於成立錦衣衛的聲音,在鳳天殿周圍迴盪。

飛魚服被賜下,檢校這個曾經見不得光的單位,迅速走上大明政治的舞臺。

等高見賢,凌說捧着飛魚服,回身望向百官。

所有人噤若寒蟬。

“臣等必不負所托,繼續爲陛下辦事!”

在高見賢得意的聲音中,朝會結束。

“君不君,臣不臣,君臣離心,實乃朝廷之悲!”

出宮的路上,劉伯溫如喪考妣,難得表現出沮喪的一面。

“這些人已經吃飽沒事幹,就連去清心觀的官員,他們都要調查?

說什麼去求神仙,必有心虛之事,這是莫須有的罪名,這是栽贓……”

劉伯溫想起高見賢的嘴臉,氣得渾身哆嗦。

一邊的老友許存仁默然。

錦衣衛的出現,幾乎動了所有官員的利益。

這不是哪個派系的問題,是所有官員都討厭的問題。

“陛下好手段,利用海盜案,清掃江南,如今江南沿海,幾乎已無可對朝廷構成威脅的勢力。

大移民之策,將我沿海百姓往內陸遷徙,我浙東,吳地的影響力,恐怕要大幅度下來了。

而他殺楊憲,又能平復因爲江南殺戮產生的民怨,這屠戶當得,聖人也當得。

這就算了,藉機成立錦衣衛,百官明明反對,卻依然無法在道義上壓下陛下。

海盜案,楊憲案……

陛下是一石三鳥啊!”

朱元璋一套組合拳下來,就連政治不敏感的許存仁都感覺到了來自宮裡的寒意。

“不止!”

劉伯溫道:

“江南一案,被抄家的財產無算,保底估計,也能超過二百萬兩銀!

除了楊憲案有一部分吐回去,還給如沈萬三之流,其中大部分都流入國庫!

如今軍費正緊,皇帝以此徹底緩解了北方軍費的問題。

只是留下一個滿目瘡痍的江南,實在……

且,陛下施行的那個裡甲制度,似乎也是要繞過地方官,掌控基層……”

劉基越說,聲音越是低沉。

“今日告個病假,不去御史臺了……”

劉伯溫道:

“許兄,可願陪某去一趟清心觀?

這高見賢不是說去求神問道的都有問題,那劉某也希望高大人查一查,劉某是不是有問題?”

許存仁苦笑,劉基這個人執拗起來,跟個小孩子也差不離。

身爲開國的臣子,他是有機會封侯的。

只看常府的常氏,在常遇春前線立功不斷的情況下,她爲了不耽誤夫君的前程,也不得不選擇隱忍,不惹事。

劉基對於封爵這件事,至少並不太在意。

“老夫只認,身家也是清白的,就請那位高大人也查一查好了!

說起來,有陣子沒見那小子了,去見見也好!”

兩個叛逆的小老頭,在老高警告的情況下,反而朝着清心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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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觀,過去的檢校,如今的錦衣衛……

對於張異的保護,早又提高一個級別。

二人還沒到道觀,消息已經傳到皇帝耳中。

“這個劉基,這分明是在挑釁錦衣衛?”

朱元璋見了這消息,一笑置之,對於劉伯溫的執拗,皇帝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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