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小石頭與滔天巨浪,舉世皆敵

“說說,怎麼回事……”

對於張異,兩位皇子雖然不如朱標知道詳細,可是隱約能感覺到父皇和黃兄對他的重視。

就從私人關係來說,以張異那種自來熟的性子,二人跟張異的關係也算是極好的。

聽說張異蹲了大牢,他們自然非常關心。

尤其是朱樉,上次張異預言他明年有個大劫。

這件事雖然不至於壓在他心上讓他喘不過氣,可多少是有點介意的。

如今,張異願意坦誠相告,至少只從這件事上看,他就有動力去救張異。

“你們去個人,去知府衙門問問!”

身爲皇子,也不能輕易干涉朝政。

但有些事情傳遞下自己的態度還是可以的,朱樉知道分寸,先讓人去詢問之後,他才讓孟瑤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下。

本以爲,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說不清楚。

只是小孟瑤一開口,在場所有人都爲她吃了一驚。

她從自己父親被打死開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清。

並且也交待了自己和張異的關係。

就算是一般的官員彙報,都沒有如此清晰的調理。

“張異身邊的人,都不簡單呀,可惜你不是個男子!”

朱樉隨口稱讚,然後低頭沉思。

在場這些人裡,只有他十二三歲,接近社會意義上的成人,有一些獨立的想法。

但朱樉自己也把握不住,張異是否是冤枉的?

他並不知道老陌的身份,自然也不清楚其他人的性子。

如果說張異本身有問題,他自不信。

可是如果張異身邊人通姦,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哪怕再欣賞眼前的小姑娘,他也不會憑藉對一個女孩子的好印象,去斷定對方母親的人品。

朱樉深吸一口氣,道:

“你說的東西,本皇子知道了,不過今天已經快要宵禁了,明天一大早,我求了皇兄,去給他看看!”

小孟瑤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伏下身子,給兩位皇子三跪九叩。

然後跟着孔訥離開。

天色已晚,再回清心觀是來不及了。

在孔訥的勸說下,她只能在孔府暫住。

一路上,小姑娘紅着眼睛,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孔訥正要安慰她,她擦掉眼淚,自己給自己鼓氣:

“我不能哭,小地主哥哥和娘還等着孟瑤去救……”

“張異沒有看錯人,你也不枉他用心栽培!”

孔訥知道,張異一直把孟瑤當成妹妹去照顧,教她讀書,教她道理。

他只當張異的所作所爲是多此一舉。

女子最終的歸宿,還是相夫教子,懂得越多,慾望越大,最後……

馬車停在孔府門口。

管家馬上跑出來。

“少爺,有客人在等您!”

“誰?”

孔訥問道,管家恭敬回答:

“是劉先生和許先生親自前來,信國公府和常府也派了人,詢問情況!”

“進去吧!”

跟張異有所交往的那些人,終究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孔訥雖然知道,張異肯定不會有事……

卻也爲張異欣慰。

等來到會客廳,御史中丞劉基就坐在那邊,他身邊還有自己的老師許存仁。

“劉先生,老師……”

孔訥躬身行禮,許存仁擺手:

“閒話少說,馬上就要宵禁了,不要浪費時間!”

孔訥聞言,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清楚,並把小孟瑤叫過來。

孟瑤也十分有條理,將公堂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

能在官場上混跡多年,哪怕是許存仁對其中的門道也十分清楚。

不同於朱樉和朱棡的天真,他一聽就知道那位知府大人審案有偏向性。

“此事並不難查,明天一大早,我就進宮參他一筆!

應天府衙,豈是顛倒黑白之所……”

和許存仁的義憤填膺不同,劉基顯得很平靜。

常遇春府和信國公都有來人。

等聽完來龍去脈,常府的人先走。

信國公府的人,走到孟瑤面前:

“夫人知道情況之後,特命我帶走姑娘,夫人說了,孟瑤姑娘今晚獨自一人肯定很害怕!

去信國公府,我家小姐在等着姑娘!”

孟瑤聞言,眼淚不停地掉。

孔訥這才意識到,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獨自度過這一夜,究竟有多難。

好在國公夫人慈悲,卻看到了他們這些大男人看不到的東西。

“是我疏忽了,孟瑤妹妹,你若願意去,就去信國公府吧!

我見你平日和徐家小姐親近,去那邊對你好一些!”

“多謝孔訥哥哥!”

小孟瑤乖巧點頭,跟着信國公府的人走了。

“老夫警告過他,說這對母女留在道觀,遲早要有問題,可惜他不聽!”

劉基等孟瑤走了之後,才第一次發表意見。

不過他話鋒一轉:

“但他臨時改口,定下自己和孟瑤的婚事,卻也是神來一筆!

這小子有急智,但終歸小瞧了人心險惡!”

劉伯溫起身告辭:

“孔公子辛苦了,既然老夫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不會不管!”

孔訥大喜,劉基肯表態,張異的事情應該容易解決。

御史臺是除了錦衣衛外,對官員最有威懾力的地方,身爲御史中丞的劉基表態,這件事就穩了。

他將劉基和許存仁送出門,二人同乘一輛驢車離去。

“希望這小子回來,長點教訓!”

上了車,許存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又是心疼張異,又是一臉輕鬆!

這件事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多大的案子。

至少比許存仁前來孔府的時候,心中猜想的事情要簡單。

不管是別人有心,還是巧合,這個案子太小了……

“是嗎?

你覺得,張異很容易回來?”

劉基曖昧的態度,給許存仁帶來一絲不詳的預感。

……

宮中。

朱樉和朱棡回宮,便是馬不停蹄朝着東宮去。

皇帝不在,太子監國。

雖然朱標偶爾會去御書房,但大抵還是在東宮辦公居多。

天色晚,宮裡的守衛也變得森嚴起來。

朱標此時正面色凝重地看着毛驤:

“你爲什麼不早跟本宮彙報?”

毛驤冷汗直冒,道:

“殿下,事情發展得太快了,一開始這件事只是牽扯李氏,臣想着給您去份奏疏,請殿下定奪!

只是到了下午,那知府突然拿了小張真人,臣倒是有心營救,只是……

臣必須考慮到陛下的態度!”

朱標默然,所謂朱元璋的態度,自然是在張異面前隱藏自己的身份。

這個案子其實不大,解決也容易解決。

離青陌只要自爆身份,應天府上下,保準嚇得屁滾尿流。

只是這樣,他們和張異,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關係了。

不說朱元璋的態度,朱標其實也有些不捨。

黃木這個身份,帶給他的便利也有許多。

以這個身份去和張異交往,他收穫了許多當太子不曾經歷過的喜悅。

他也不確定,如果張異知道了他們父子二人的身份。

是否還如以前,能嬉笑怒罵,鍼砭時局。

如果他變成一個唯唯諾諾,只會迎奉的人,這世界大概會少了許多快樂吧?

都見朱棣,朱樉他們抱怨着宮牆就如一個牢籠,將他們困住。

可是誰能想過,他朱標身爲太子,朱元璋身爲皇帝,會不會有類似的煩惱?

所以父子二人,也珍惜這曝光之前的時光吧?

就在朱標胡思亂想的時候,朱樉和朱棡求見。

“哥,求您一件事……”

讓毛驤暫時來離開書房,朱標將朱樉和朱棡招進來。

朱樉上來,就求朱標,並七嘴八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朱標板着臉:

“胡鬧,你身爲皇子,怎麼能偏聽一面之詞,就去質問應天知府?”

朱家幾兄弟愣住,大哥這話,是怎麼說?

“國有國法,如果張異犯法,那他被抓也是罪有應得!

如果他不犯法,是應天府衙失察,也自有監管的渠道。

爾等身爲皇子在明辨是非之前去幹涉,這件事做得不妥當!”

朱標先是將幾個皇子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然後話鋒一轉:

“但是,張異此人畢竟是龍虎山嫡傳,本宮也會派人全程跟蹤,看着點!”

朱樉他們介入此事,朱標還是鬆了一口氣的。

在不顯得突兀的情況下,由兩個弟弟介入,合情合理。

他道:

“你們要明白一件事,你們的身份敏感,許多人也會利用你們的身份做文章!

什麼事情,都不要急於表態。

知道嗎?”

朱樉若有所思:

“所以小真人那傢伙用指點我未來的劫數作爲讓我幫他的理由,也算是一種利用?”

噗!

朱標剛喝了一口水,被朱樉這話驚住了。

咳咳!

將剩餘的水碰出去,朱標拼命咳嗽……

過了好一會,他擡起頭,問:

“他說什麼?”

“他說,他看到了我命中的結束,只可惜在牢裡,不能幫我解開謎團……”

朱樉將孟瑤的話複述一遍,朱標啼笑皆非。

這小子爲了求生,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不過在不知道自己父子二人是皇帝太子的情況下,張異這一招倒是說不上錯。

能預知未來,就是張異手裡最大的底牌。

“你先下去吧,此時後邊再說!

這件事背後,處處透着古怪,不排除有人陷害他!”

珠寶說完,瞪了二人一眼: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現在知道了吧?

禍從口出,這次他的災難,多數還是因爲老四!

行了,出去吧!”

朱樉和朱棡被朱標請出去,毛驤重新進入東宮。

二人出了東宮,卻見朱棣鬼鬼祟祟,就在東宮門口徘徊。

“你個大舌頭,可把小真人害慘了!”

朱樉見到朱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他們二人數落朱棣,朱棣可委屈了。

不過聽完太子的分析,朱棣又是義憤填膺。

“不行,我要去救真人!”

“你可拉倒吧,你現在連宮都不出去,大哥會幫我們處理!”

朱樉和朱棡拉住要衝向東宮的朱棣,一路把他帶回去。

……

宮外。

應天府衙!

幕僚送走朱樉遣過來的侍衛,跌跌撞撞跑回後堂。

“大人,宮裡過問此事了,這事怕是藏不住……”

“怕什麼,你以爲我們還有回頭路?”

知府大人紅着眼,他知道幕僚想勸他什麼,他自己也心虛。

不過,他安慰自己。

既然上邊的人暗示過他,這件事就不可能會如此輕易結束。

這是他的機會,唯一的機會!

“去吧,抓緊時間將案子結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可是,剛纔那位宮裡來的大人,去過牢房……”

“出去!”

在心煩意亂之下,應天知府將幕僚趕出去。

“你們這些大人物,要本官出頭不假,可你們若是不幫本官頂着壓力,本官可真的扛不住了……”

等幕僚離開,知府大人嘆息一聲,吹滅了房間裡的燈。

……

第二日,早朝,一切照舊。

朱標沒有提起昨晚的事,知情人的其他人也沒提。

只是劉伯溫下朝之後,火急火燎趕回御史臺。

“這有人告到我這,說應天府衙存在栽贓陷害的問題,咱們是不是……”

劉基沒有想到,他的話如石沉大海,其他御史紛紛別過頭,卻沒有答應他的話。

他瞬間明白了。

“原來諸位,早有立場……”

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嚴重。

這些跟自己同鄉的浙東御史,都不肯站在自己這邊。

劉基嘆了一口氣,起身:

“諸位,好自爲之!”

他轉身,去了皇宮。

他卻不知道,類似的事情,卻在應天府不同的地方發生。

常府,

常遇春要出門,藍氏攔在門口。

“你今日若是爲那小混蛋求情,還不如先殺了妾身……”

……

皇宮,馬皇后早早見了進宮的謝氏,答應陪她去太子那裡走一趟,親自幹預這件案件。

一行人到了東宮門口。

皇后還沒進去,就聽見以李善長的百官跪地:

“太子殿下,以儲君之身去幹涉一件小案件,非帝國之福!

求太子殿下收回成命,讓應天府衙自行處理此事……”

“太子殿下,國有國法,安有皇子憑藉一己私慾去幹涉國事,請殿下約束其他皇子……”

“太子殿下……”

人還沒進去,謝氏就已經聽到了關於張異案件的消息。

只是,並不是好消息。

謝氏面色慘白。

她是沒想到她本來以爲的小事,爲什麼會掀起如此大的波瀾?

就連太子想過問,都被羣臣抵制?

東宮內,朱標也想不到。

張異的處境比他猜測的還要嚴重,這簡直就是舉世皆敵。(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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