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攪局,開門放朱棣

“都死了?”

朱標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上朝之前。

劉基提前見了他,告訴他這個消息。

一場大火,數十人的性命,全部葬身於火海之中。

“昨天孟家的族人被孟老太爺招呼到他家宗祠去議事,然後,他們就再也沒走出宗祠……

根據村民去江寧縣報案,當時火勢撒後的得很快,並沒有人走出來!”

朱標的臉色瞬間漲紅,這場火未免來得也太巧合了?

他已經感受到,滿滿的惡意撲面而來。

原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真想要做一件事,竟然會如此兇猛。

他深吸一口氣,問:

“怎麼辦?”

劉基眉頭緊鎖,搖搖頭。

這場火燒死了孟家人,也燒斷了他們從江寧縣令身上揪出來的證據鏈。

孟家人身死……

這場案子徹底成爲無頭公案。

哪怕朱標明知道離青陌和李氏不可能通姦,他們也沒有合理的手段,去將這件事給揭露出來。

除非,離青陌自爆身份。

錦衣衛出來戰場。

可是這樣不僅會暴露張異的身份,也會讓張異知道黃家父子的身份。

這是不得已的下策。

“先上朝!”

朱標讓劉伯溫離開,在太監的引領下,前往奉天殿。

太子替皇帝監國,

百官先拜過不在的朱元璋,再拜見太子。

按照往常的慣例,百官開始通報政務。

朱標提起精神,一樁一樁嘗試處理這些問題,他還時不時詢問李善長等人的意見。

然後他的決策,和李善長定的方向大差不差。

李善長很滿意這種效果,皇帝不在和皇帝在應天,對於百官而言的體驗十分不同。

朱元璋的主見太強了,他們很難有決策者言聽計從的經歷。

當然,這並非說明朱標性格軟弱。

相反,這位太子殿下年幼監國,其實做的很好。

他有自己的主見,也願意從善如流。

一場朝會,就在太子和羣臣難得的愉快中逐漸流失。

不過大家都知道,有件事遲早要爆發爭吵。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望向劉基。

劉基低眉順眼,沒有動作,此時,大理寺卿卻站出來,道:

“殿下,臣有一事啓奏!”

“準!”

“今日應天府知府送上一份案卷,乃是龍虎山真人嫡傳,大真人張正常次子張異暴斃岳母通姦,侵佔百姓財物之事……

臣收到卷宗之後,已經派人去應天府審覈,查閱!

此事證據確鑿,本當結案!

只是此事畢竟牽扯龍虎山,臣還想請教一下殿下,該如何處置此人?”

朱標深吸一口氣,問:

“那你認爲當如何?”

“張異只是八歲孩兒,但頗有神異,來京城這些年,有神醫和異士之名!

如今卻出了這等事,實在唏噓。

臣以爲,儘管此人是個孩兒,但國法不能不正!

所以,臣建議脫了此人的道籍,然後將他流放北地……”

大理寺卿說完,有臣子站出來說:

“臣附議!”

然後,又有各種人出列,紛紛附議大理寺卿的做法。

朱標面色一沉,朝中的大臣他自然認知,這些人來自不同的黨派,不同的派系!

甚至,來自於劉基身後的同僚

他想了一下,說:

“你說他犯了什麼罪?”

“侵佔財產,身爲方外之士,縱容道觀藏污納垢……”

朱標問:

“本宮記得,去年那位小真人給孔克堅治病,收了多少錢?

他今年初的玻璃鏡子,在拍賣行賣了多少銀子?”

朱標這個問題,問得在場這些人一時間回不上來。

“這樣的人,爲什麼會貪墨區區千兩銀子?此爲其一!

其二,他還是個八歲的孩童,縱然李氏真有通姦行爲,又與他何干?

此事他縱然有錯,本宮卻覺得,這最多也就是個面壁思過之事……

況且……”

朱標尚未說完,李善長站出來,道:

“殿下分析得有理,但話不能這麼說!”

朱標的目光落在李善長身上。他道:

“所謂國法,家規……事實就是事實,並無如果!

這世界上有家財萬貫,依然一毛不拔之人。

世界之大,什麼事情沒有?

那孩兒雖小,卻也是一觀之主!

他的所言所行,享受着龍虎山給予他的待遇,自然也要承受他帶來的後果。

龍虎山總領天下道教,是道教的門面!

出了這檔子事,不罰,說不過去!

然殿下所言也有道理……

八歲孩童,自是有過失之處,也當從輕發落!

要不這樣,臣建議處死李氏和離青陌,讓那孩子看着,也當是給他一個教訓!

然後將他遊街,再脫去道籍,驅逐出京城,也就罷了。”

朱標面沉如水,李善長這種做法,看似是輕輕落下。

可如果張異真的按他的做法走一遭,這孩子的道心估計就毀了。

從孟瑤出現在朱樉車架前開始,這些人大概也意識到張異很難死了……

可是通過羞辱一個八歲的孩童,去羞辱龍虎山和張正常。

這是滿朝文武,對他干涉科舉的報復。

也虧得張異有龍虎山的背景,換成其他人,恐怕早就死在牢中。

朱標見證了滿朝文武們,如何在同心協力之下,將一些無辜之人,打成罪犯。

這裡沒有爲百姓謀利的大義,只有爾虞我詐的算計。

張異之案,算是他在監國之後,見證了相權的兇猛。

這還是他的父親,在背後給他支持的情況下……

他很懷疑,如果父皇駕崩,自己獨自一人成爲大明的皇帝。

眼前這些人,會不會讓張異死在牢獄中。

君王也有君王的無奈。

哪怕意志堅定,手段狠辣的朱元璋,有時候也不得不遵守君臣之間遊戲規則。

李善長說完,百官烏泱泱的跪下去,更多的人去附議他的話語。

胡惟庸心有不甘,他覺得這件事並不能讓他滿意,他希望的是張異死。

只是他看着李善長的背影,想起今天早上聽說的大火。

李善長警告過他不要用盤外招,但那場大火,卻燒得胡惟庸心頭燥熱。

他嘆息一聲,也跟着跪下去。

一時間,洶涌的壓力,朝着朱標壓過來。

“我反對!”

奉天殿中一人舉手,反對這滿朝文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李善長聞聲也回頭,不敢置信。

常遇春!

站出來的人,不是劉伯溫,而是常遇春。

“遇春!”

李善長也吃了一驚。

常遇春竟然是第一個明確站出來反對的人、

嚴格來說,他和張異還有一些間隙纔對。

“太子殿下,這件事明顯透着貓膩,臣建議再查一查……

張異那孩子我接觸過,李氏,老陌我都認識,他們不像是那種人!

諸位大人,你們都說沒問題,可是爲什麼早上我就聽說,孟家宗親全部死在宗祠裡?

這一看就不正常好吧,臣建議,再查一查……”

常遇春說完,奉天殿死一般沉寂。

沒有人去接他的話,只是低着頭。

他的臉色也微微變了,這些傢伙的默契高得可怕。

“遇春,打仗你在行,這事你就別摻和了……”

李善長轉身,盯着常遇春。

常遇春還想多說幾句,李善長轉身,也跪在地上。

常遇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雖然名義上做過中書省的平章政事,也和李善長共事許久。

可真正站在朝堂之上,他才感受到彼此的爾虞我詐和身不由己。

這遠比在戰場上覆雜多了。

此時,劉基也站出來,道:

“微臣同意常將軍的說法,至少……要給張異一個辯駁的機會……”

李善長回頭,冷笑:

“劉基,那你看看你的同僚們,有幾個同意你的意見!”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劉基也只能嘆了一口氣。

他明明是浙東派名義上的領袖,但在這件事上,他和孤家寡人差不多。

李善長很滿意這個結果。

利用一個小小的張異,卻釣出劉基這條大魚。

經此一役,劉基哪怕在浙東派的圈子裡,大概也要地位不保。

對於李善長而言,張異的死活並不重要。

可是能把自己的政治對手弄倒,這件事非常重要。

他轉身,對朱標說:

“太子殿下,如果您沒有意見的話,這件事還是交給下邊的人去辦吧!”

朱標捏着拳頭,一言不發。

太監見勢不妙,大喊一聲,退朝……

……

“原來身爲君王,也不能隨心所欲!

本宮如今替父皇監國,才明白君王的難處,

哪怕本宮心有不願,卻依然被百官裹挾……

看來,只能讓錦衣衛介入了!”

朱標在回宮的路上,對毛驤說道。

動用錦衣衛曝光張異的身份,意味着他在和羣臣的爭鬥中輸了。

“大哥……”

劉伯溫還沒說話,卻見朱樉,朱棡,朱棣三人跑過來。

“大哥,是不是小真人要被流放了?”

朱樉率先提問。

“他會死嗎?”

朱棡給補了一刀。

小朱棣站在兩位哥哥背後,十分難受。

他現在也明白了,張異這件事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因爲他禍從口出。

朱標迷茫,其實嚴格來說,他也只是個半大孩子而已。

不過長兄爲父,他自己必須表現出該有的態度:

“他沒事!

今日是常將軍授課,你們去吧……”

朱標見老四很難受,拍拍他肩膀:

“你也跟幾個哥哥去吧……”

“嗯!”

打發走幾個弟弟,朱標嘆氣:

“他們甚至連三司會審的機會,都不給本宮!

本宮在想,如果這次不是父皇北行,而是……

那本宮會不會被他們架空,成爲一個傀儡皇帝?”

毛驤低下頭,說:

“殿下,您現在是年紀還小,威望不足。

殿下其實沒必要爲今日的事情介懷,只要錦衣衛介入了,張道長出不了事,那些人也會受到懲罰!

您的日子還長,未來,殿下一定會是一個不下於陛下的明君!”

“但,曝光,那也代表本宮輸了!”

朱標有些意興闌珊,朝着東宮去。

……

朝天宮,彷彿有一股烏雲籠罩。

伴隨着張異被抓的消息傳開之後,道士們都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他被抓,被定罪。

這已經不是他個人得失,連帶着朝天宮,還有京城屬於正一道的道觀,都要被牽連。

宋宗真在校場徘徊許久,就想見常遇春一面。

只是常遇春在休息之後,卻現在急需誦唸藥王經。

朱樉,朱棣,朱棡三小,也笑不出來。

朱棣玩了命的訓練,卻依然平息不了心頭的火氣。

“常叔叔,難道就沒有辦法救小真人嗎?”

朱棣終於忍不住,衝入常遇春的道堂裡邊:

“常叔叔,小真人被流放了,你可就沒人給你復建了……”

常遇春翻了個白眼,這小傢伙是激將是吧?

他是知道張異身份的,也知道張異肯定不會有事,只是會不會曝光,這並非常遇春關心和能插手的事。

“那我也沒辦法呀,我只是個武將,並不能干涉朝堂中事!”

常遇春無可奈何,他第一次覺得當初自己能接下右相的位置就好。

李善長跟他關係不錯,他今天站在李善長的對立面,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如果張異真的有性命危險,就衝着救命之恩,常遇春豁出去也就救。

但反正他沒事,老常也只能做到這份上。

但朱棣不知,他只覺得常遇春冷漠。

憤怒的小朱棣,在愧疚的夾雜下,又跑出來了。

“二哥,三個,我想劫法場……”

三小在外邊議論,差點把常遇春給笑出聲來。

張異還沒被拉去砍頭呢,說劫法場合適嗎?

不過,他靈光一閃,似乎……

所謂兵法,虛者實之,這三個小傢伙,也許真能攪動一下局面?

“咳咳!”

常遇春咳嗽提醒,三小才意識到自己密謀太大聲了。

不過,後者煞有介事,給自己躺下休息去了。

不多時,打呼聲從外邊傳出來。

朱棣似乎明白了什麼,回頭問:

“二哥,你不是想問你前程?”

朱棣提起朱樉最在意的事,朱樉登時糾結起來。

“咱們去牢裡,親自問問……”

“可是,我又沒幫上他忙……”

“去了,說不定就能幫上……”

朱棣還是不死心。

“我們怎麼出去?”

朱棡提出一個靈魂提問,朱棣轉了轉眼珠,跑進常遇春的道堂。

常遇春身邊,有一壺酒,呼呼大睡,朱棣想都不想,就將他“不小心”遺失的令牌拿到手。

“謝謝常叔叔!”

“滾!”

常遇春翻了個身,朱棣眉開眼笑。

他跑出去,老常才睜開眼睛:

“這孩子,最像陛下。其他人都缺了他這股勁……”

等幾個孩子走了,老常叫來自己的親兵,囑咐兩句,他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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