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老張差點被張異給氣暈過去，他雖然知道張異出過事，但朱元璋不可能鉅細無遺，告訴他張異種種操作，
所以，孟瑤成了張異兒媳婦這事，他是第一次知道。
一時間轉不過彎的張正常，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旋即氣道：
“你個煞星，你是想氣死我嗎？”
張異掩嘴直笑，一點都不將他放在心上。
張正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知道你這叫什麼，這叫私定終身……“
孃的，老張覺得給張異當爹太累了。
這傢伙連自己父親的那點小權利都要剝奪。
張異安慰他：
“爹，您要這樣想，至少我的終生大事不用你操心！
不過，此事也就是說笑，當時我知道李家嬸嬸和孟瑤留在道觀裡，可能是個問題！
所以我臨時想出一個名分，好安置她們母女倆！
不過這東西當不得真，我張異豈是強人所難之人，孟瑤妹子還小，如果她以後不願，我不強求！
但如果……
那其實也沒事！
李家嬸嬸的品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閨女難道您還信不過！
再說了，您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您兒子我嗎？
這可是我從小養成的媳婦！”
張異一板一眼的安危老張，老張氣得半死。
跟這小子說道理，他是肯定說不過的。
老張心有不甘，倒不是他不喜歡孟瑤那孩子。
如果正常情況下，張異能定下一個良配，張正常不至於反應這麼大。
但他心裡明白，如果張異和皇帝的關係能維持下去的話，他未來的成就絕不止於此。
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會被皇帝指婚，就是配公侯子女也不在話下。
如果太早定下婚事，對於張異的人生而言，絕不是好事。
“爹還想着，你繼承不了天師位，就給你好好安排個好婆家，我龍虎山雖然不在朝堂，但配個公侯子女也是可以的……”
“可別，誰說公侯子女就一定好了？”
張異趕緊打斷老張的幻想。
張家的天師，確實有娶過公侯子女的例子。
不過大多數公侯家的女子嫁人，也是嫁給天師本人，他自己也明白，自己肯定繼承不了天師位。
那所謂娶個名門老婆，也就那麼回事。
且，大明朝的公侯，大多數都是布衣出身。
這裡固然有徐家如徐妙雲這種頗有賢名的女子，也有朱樉的側妃那種陪着朱樉穿後服胡鬧，被老朱賜死的傻妞。
他可不覺得門當戶對就一定是良配。
張異總的來說，對於這個時代被理學荼毒教導出來的女子興趣缺缺。
他更喜歡遇見的，是那種擁有有趣靈魂的伴侶。
可是，這個時代哪有他選擇的餘地？
他遇見的女孩子中，惟有徐家丫頭算是契合他的目標，可是不敢動……
所以，還是養成好呀！
給自己養成一個老婆，也是不錯的……
“總而言之，爹您就別講究門當戶對那一套了，咱就這麼說吧，咱們大明跟別的朝代不一樣，以後您會見到，許多布衣皇后……
天家人都不看門戶，咱們龍虎山守着這種腐朽的想法作甚？”
“真的？”
張正常感覺張異是忽悠自己，張異反駁：
“不信，您去看看皇帝洪武初年修的女訓？”
張正常沒有讀過此事，但聽張異說得有板有眼，他也跟着信了。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突然對張異的選擇也不再生氣。
“張異，你可感受到了朝堂中的兇險，一個不好，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當初你與我矛盾，故選擇留在京城！
可如今見證生死，你可願跟我回山？”
老張這個問題，把張異給問住了。
張正常心心念念希望張異能幫他謀劃張家失去的天師位，卻爲何讓自己離開京城？
旋即，他明白老張背後的關心。
心頭一暖！
“你可以將孟瑤和李氏也帶走，龍虎山夠大，容得下她們母女……”
張異低下頭，並沒有迴應老張的話。
老張的關心，他記在心頭。
但張異有他自己的想法……
“回頭再說吧！”
他輕描淡寫轉移話題，張正常大概也明白他的想法，嘆了一口氣。
“你不走也行，但你莫不可有報復的心思，咱們龍虎山雖然得了皇帝的恩寵，但本質上還只是民！
只要是民，就不能與官鬥！
莫要以爲跟皇子交情，就能成爲你的依仗！
別說二皇子在朝廷中能說上幾句話。
就算你和皇帝本人，太子殿下交情莫逆，你又值幾分價值？
這數百年來，有多少道人得了皇帝的恩寵，超過咱們張家甚多！
可華夏的道門世家，永遠只有張家一個……
這不是因爲張家人多厲害，而是張家人知進退！
你用這個道理訓過貧道，如今貧道也將這個道理說給你聽……”
父子二人的話語中，都不提某人，卻也不離某人。
張正常認真道：
“你若不回山，就答應貧道，絕不能生報復的想法！”
知子莫若父，都說老張從小和張異不對付，可他心頭的魔性，也只有身爲天師的張正常清楚。
張異嘿嘿笑，無聲點頭。
老張總算鬆了一口氣。
李善長……
張正常想起路上自己問朱元璋的問題，皇帝沒有回答，但也已經回答！
皇帝回來，又能如何？
所有人在君王心中，價值並不相同。
張異在朱元璋那裡，自有他的價值，所以朱元璋會爲了他，提前結束北方的行程趕回來。
可是回來又能如何？
張正常問過皇帝這個問題，他答不出。
難道，朱元璋還真能爲張異出氣，斷了他左膀右臂？
“其實今日種種，無非是我沒用！
老張家傳承多年的天師位，是我丟的！
我卻異想天開，將此事壓在你身上！
卻不曾想，這朝堂之上的風險，遠勝於龍虎山……”
“父親莫太悲觀！”
張異見老張自責，反而安慰起他：
“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有自己的主張，我做什麼事，與你何干？
您老連我娶個老婆，娶誰做老婆都做不了主，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張異一如既往的扎心，老張的臉抽搐了幾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這個無能的父親。
“爹，就別傷春悲秋了，還是說點高興的事吧！
我種下的占城稻您還記得嗎？
我給他改了個名字叫藥王稻，給推銷出去了！
如果我猜的沒錯，此次皇帝回宮，必然有我面聖的機會……
這次與君王結下善緣，我就聽你的低調起來！
但這一次，你可要幫我，藥王稻能推廣開來，這其中的意義不會比種痘法低多少……
咱們不但要拿下皇帝，也要用咱們龍虎山的力量，將這稻種推廣出去！”
提起面聖，老張的表情古怪。
這件事他也有耳聞，在張異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朱元璋被逼得已經不得不見他了。
也不知道皇帝這次，會找什麼藉口去推脫與張異的見面。
“你最好不要對皇帝有任何期待之心！”
老張忍不住提醒張異，張異點頭：
“那是自然，我對宮中那位，可沒有任何幻想！”
朱元璋的性子，張異再瞭解不過，他絕不會對老朱有什麼不必要的幻想。
老張嘆息，知道張異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他也不能解釋太多，作罷。
第二日，張異早早起牀。
張正常也結束一天的功課，從道觀前邊走出來。
“你少有起這麼早的時候……”
老張見張異已經洗漱，並接過孟瑤送上來的溫水。
“那是，今天呀，就是藥王稻收割的最後一天，這些種子我可得看好了……”
張異隨口道：
“藥王稻的名聲傳出去之後，有不少人來求種！
我前腳才離開田間，後腳就有人講我那些佃戶的糧食都買完了！”
他說着冷笑：
“別以爲我不知道買主是誰，都是那些跟着秦王……不對，二殿下一起去的官員！
這些老傢伙坑我的時候是往死裡坑，現在看到藥王稻有利可圖，衝得最快的也是他們……”
藥王稻收割，它的價值馬上會被世人認識到。
那些官員求種一點都不奇怪。
張異相信，等再過幾日，那些商人聞風而來，也會加入求稻的大軍之中。
到時候這批藥王稻的價值，一定水漲船高。
“這些人太傻了……好在貧道制止！
我手下的人好不容易有次發財的機會，可不能讓他們得了便宜去！”
張正常不理解，問道：
“有糧食就賣，怎麼說是別人佔了便宜？”
張異笑道：
“那是糧食嗎，那是稻種！
天下除了我和黃叔叔手裡有，其他地方可是搶不到的存在，賣個十倍不過分吧？”
“十倍！”
老張瞪大眼睛，這張異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呀！
他早期那些佃戶，大約每個人租田三到五畝不等，像老孟這種租十畝的都是少數。
這些佃戶收上來的糧食，大概在五石左右，今年糧食豐收，市場價是十兩銀子。
莫看十兩銀子少，對於農民來說，今年是可以過個好年了。
換成別的稻種，這收入打個對摺都過分。
可張異輕輕幾句話，就將他們的收入提高十倍。
一百兩銀子……？
張異手下那些佃戶，大概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你們爺倆高興什麼呢？”
老張正想說些什麼，朱元璋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黃叔叔！”
他們轉身，老朱和朱標聯袂而來。
張異久不見二人，欣喜迎了上去。
朱元璋上下打量張異，見他沒事，舒了一口氣。
“看來你沒吃虧，我從城外回來，就聽說你的事！
你小子，不容易！”
“嘿嘿！”
張異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只是呵呵一笑。
“叔叔有心了！”
朱元璋見他不想多聊，問：
“你們爺倆說啥呢，笑得那麼開心？”
“黃兄！”
張正常過來，拜見朱元璋。
他將張異剛纔說的話說了一遍。
朱元璋眼睛一亮：
“你小子好呀，這件事做得絕了！
要是按照你的說法，我也可以發一筆……
不過，我佩服你……”
朱元璋看張異的眼神，頗有點意味深長。
“你可知換成別人，會怎麼做?”
老朱提問，讓張異愣住，別人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
朱元璋知道他不懂，說：
“如果是別的地主，他知道這種賺錢的門道，他會出高出市場價一點的價格，從佃戶手中收上來這些糧食，然後按十五倍的價格賣給別人！
哪有讓自己的佃戶自己賣的？
下邊的人得利太多，他們明年就不聽話了！”
張異愕然，他回頭看着老張。
老張剛纔玩味的表情，他也算是明白了。
原來這個時代的地主，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張異並不理解古人的想法，他只覺得讓自己底下的佃戶過好日子，沒有什麼不好的。
自己又不缺那點錢。
他也不想去控制好誰。
“黃叔叔，你是不同意我的做法？”
張異的話讓朱元璋陷入沉思，他只知道，如果換成他，他大概不會讓佃戶們賺這麼多？
可是他能否定張異的做法嗎？
想起自己的童年，他曾經也是地主老爺眼中的佃戶，甚至連佃戶都不如。
曾幾何時，他多希望有張異這樣的地主。
但凡那些人有張異一般的慈悲嗎，他的父母也許就不用死了。
想到這裡，老朱很認真的打量張異。
突然，他很鄭重的說：
“我做不到你這樣，但我佩服你……
這普天之下，修橋鋪路的富戶不少，施粥唸佛的也很多。
可是，能捨得讓手底下的佃戶賺到錢的，你張異天下獨一份！
就你有這種心思，算得上菩薩心腸！”
張異被老朱吹得都不太意思了。
“叔叔，你過來，我先給你說說織機的事！
老陌……”
張異喊了一聲，老陌走進來：
“麻煩你把李蛋給我叫過來！”
他本來想去田裡抓生產，可是老朱臨時來了，張異必須給老朱交代一下生意上的事。
離青陌雖然沒好利索，但已經不影響行走。
不多時，佃戶長李蛋被叫到道觀來。
他見到朱元璋父子，眼中閃過一絲不一樣的光芒，但很快被他掩飾過去。
“小地主老爺，您找我！”
李蛋朝着張異，恭敬行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