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落地鳳凰不如雞,人工呼吸

觀音奴臉色煞白,無論是她和張異,都想不到朱元璋會將她繼續留在清心觀。

她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觀音奴馬上想起朱元璋將她送到清心觀之時,眼中的冷意。

難道,他一開始就已經是故意,將自己送到男人的道觀來,羞辱自己?

一種巨大的羞恥感,涌遍觀音奴全身。

以至於方同的另外一句話,她卻沒有聽清楚。

禮物,什麼禮物?

觀音奴心緒大亂之下,也顧不上其他。

“妾身,要求見皇后娘娘……”

觀音奴是真的急了,馬上提出要求。

方同冷笑:

“郡主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觀音奴愣住,方同態度微妙的變化,也被她捕捉到了。

這兩年,她流落清心觀,錦衣衛雖然限制她的行動,但對她很是客氣。

朝廷中,誰都知道朱元璋對王保保的渴望,哪怕洪武五年一場失敗,他依然癡心不改。

加上,她是差點成爲秦王妃的女人,在朱樉一天沒有定婚的前提下,

她自己就是半個親王妃的身份。

如今方同翻臉,代表着朱元璋對他的態度要發生極大的轉變。

她還來不及細想這其中的微妙變化,方同回頭,看着遠處快馬奔馳而來的錦衣衛。

“您的禮物到了,還熱乎着!”

方同的眼神中,有說不出的譏諷。

馬在三人面前停下,馬上的錦衣衛喊了一聲方大人,將一個包裹交給方同。

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在場的幾個人,都眉頭緊鎖。

這個包裹帶着血,血跡滲透包袱,滴落地上。

觀音奴的俏臉瞬間煞白。

她似乎已經有預感,裡邊的東西絕對是她熟悉的。

方同沒有賣關子,直接將包袱丟到觀音奴面前。

她蹲下來,顫顫巍巍打開包袱,兩眼一黑,差點昏迷過去。

包袱裡,赫然是一個人頭,她丫鬟的人頭。

“陛下勸郡主,好好修行,不要動其他歪心思!

你這婢女心思太多,不利郡主清修,皇上已經幫你處理了……”

啊!

最先被嚇到的,並不是觀音奴,而是徐家丫頭。

她陪着觀音奴和張異出來,卻不曾想遇見這種事。

小丫頭雖然出身武將世家,卻沒有真見過死人,更何況是一顆人頭。

她緊緊抓住張異的手,小臉煞白。

不過,終究沒有哭出來,已經算是她堅強了。

張異自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身爲一個已經穿越多年的穿越者,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

可是以如此殘忍的方式,殺害他人,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也是極大的衝擊。

反而是觀音奴,似乎最爲平靜。

張異盯着她,她的眼神中,有無盡的悲哀,整個人的身子也是顫抖的。

只是觀音奴流着淚,卻依然將自己丫鬟的人頭捧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淡淡說:

“請大人回稟陛下,就說我知道了!

我家這奴婢不聽話,惹了陛下,但求大人將這顆人頭送回去,讓她有個全屍下葬……”

她的反應,倒是出乎錦衣衛的預料。

這顆人頭送過來,本來就是用來警訓觀音奴。

既然目的達到了,收回去也不是不行。

“好!”

方同道:“我會回稟陛下,但想來陛下也會同意!”

“謝過大人!”

觀音奴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悲傷的情緒,瀰漫全身。

她行了一個禮,然後靜靜回身,走進清心觀。

“小真人,讓小真人受驚了!”

方同等觀音奴一走,趕緊給張異賠笑。

他讓手下將丫鬟的人頭拿走,滿是客氣的笑容。

錦衣衛可以得罪任何人,但絕對不會得罪張異,見證過毛驤因爲張異起飛,多少錦衣衛羨慕不已。

“陛下,爲何如此?”

張異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看見一顆人頭,還是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的人頭,這帶來的震撼,讓他也要消化一會。

“陛下也不是好殺之人,只是這位郡主並不安分!

她拒婚,說要盡孝,陛下本就心有怒火!

將她發配到這道觀來,就有懲戒之意,但看在北元那位的面子上,她雖然不得出道觀,可丫鬟是能隨意進出的!

可這丫鬟,卻四處遊走,好像要給她聯繫逃跑的路子!

被陛下覺察之後,只是殺了這丫鬟,已經是陛下仁慈……”

張異和徐家丫頭面面相覷,原來老朱殺人的背後還有這層原因?

他啼笑皆非,這應天府,哪有那麼容易逃出去的道理?

真以爲是演電視劇呀?

“那陛下,應該將她嚴加看管起來,怎麼還往貧道這裡塞?”

方同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道長您還不明白呀?算了,我就不多嘴了,免得禍從口出!”

方同抱拳,主動退去,也不搭理張異了。

他當謎語人當得高興,留下張異一臉懵逼。

所以,老朱知道這件事之後,就故意將觀音奴留在清心觀,就是要壞她名節?

等等,自己的名聲不是名聲嗎?

張異登時哭笑不得。

“怎麼辦呢?”

“走一步看一步唄,可千萬不要惹了那位陛下!”

張異無奈嘆了一口氣,換成是其他皇帝,他大概還敢去跟老朱抗議一下。

只是朱元璋,在氣頭上。

他肯定是不會去觸黴頭的。

“你還拉着我的手幹什麼?人頭都送遠了……”

張異轉身要回道觀,卻發現徐家丫頭還拉着自己的手。

他低聲提醒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徐家丫頭登時鬧了個大紅臉,瞪了他一眼,跑進道觀去了。

張異搖了搖頭,走進道觀。

李氏母女也驚覺了外邊的事情,正在詢問徐家丫頭。

皇帝震怒,觀音奴搬家這件事,似乎變得不可能了。

面對朱元璋突如其來的翻臉,大家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他們也不好勸觀音奴,尤其是知道她似乎有逃跑想法之後。

徐家姐弟倆不想惹麻煩,就回去了。

“你們也回去吧,這件事,只有她自己能破局,別人也幫不了她!”

張異將徐家母女也勸退去,搖了搖頭。

被俘虜,想逃跑是天經地義的,但既然跑不掉,那也就只能面對現實。

張異沒有理會她,只是叫來老陌,收拾道觀。

道觀其實也還算乾淨,除了自己的房間和煉丹房之外,其他地方觀音奴和丫鬟都收拾過。

打掃完,已經接近下午!

李氏做好飯,送來給張異。老陌自顧去前院打地鋪去了,

張異和觀音奴在道觀的後院。

李氏將飯菜送到觀音奴門口,她淡淡地回了一聲謝謝,卻也不開門。

李氏知道她受了驚嚇,也不再去打擾他。

晚上,張異沒有睡覺,他在書房裡寫着自己想要記錄的內容,一直到深夜。

張異聽到觀音奴房間的大門開門,他走出去一看,發現觀音奴已經將李氏留在門口的飯菜拿進屋了。

似乎她已經想通了,開始進食。

他搖搖頭,能接受現實最好,所謂落地鳳凰不如雞,朱元璋的心性最是冷酷。

他捧你時,你了不起,可是他翻起臉來,也許你連狗都不如。

張異下筆的時候,特意輕拿輕放,生怕自己的觸動了觀音奴脆弱的內心。

他寫完手中的東西,然後回屋睡覺去了。

只是張異半睡半醒,並沒有完全睡下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邊噗通的聲音。

他驚覺,馬上跳起來,走到院子中間。

卻發現,清心觀以前留下來的老井上的遮蓋物,被人打開了。

這口井是張異沒來清心觀之前,就一直存在的井。

張異住進清清心觀之後,反而沒人用了。

主要是張異另外打了一口井,然後造了水塔,道觀內的人用水,都是從那邊取水。

而這口老井,早早就被鄧仲修封起來,他平時都忘記這口井的存在。

如今突然……

張異意識到,觀音奴不是已經看開了,而是決定尋死。

他意識到,不管如何,觀音奴終究還是一個小姑娘。

十五六,十六七歲的年紀,流落異鄉。

拒婚,被皇帝責罰,被髮配到自己這座小道觀。

她能堅持下來,也就靠的就是虛無縹緲的希望,還有身邊人相互鼓勵。

今天早上,她的希望伴隨着丫鬟的人頭,一起不在了。

她活着的理由,也不在了。

張異既然發現了觀音奴,自不會讓她尋死。

也虧得他沒睡着,老陌在前院,李氏母子在藥園子那邊。

觀音奴不聲不響投井,別人還真發現不了。

他聽見深裡有撲騰之聲,又逐漸安靜下來。

張異在井邊尋到繩子,他暗自慶幸以前打水的軲轆還沒拆。,

張異想都沒想,直接跳井。

這口老井挺大,容得下三人同時跳入,觀音奴顯然已經是沉下去了,張異憋了口氣直接潛水。

井水也不算深,張異很快找到一心求死,已經昏迷過去的觀音奴。

他沒多想,直接將她抱起來,浮上去。

然後將身子,系在她身上。

他先用繩子爬上去,然後再利用軲轆將人給拉上來。

好在這位體重不重,張異將她拉上來之後,觀音奴癱在地上,早就昏迷。

他想都不想,手在她胸口按下去。

同時,嘴巴吸氣,對上她的嘴巴。

夜深人靜,他們的動作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觀音奴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生死間有大恐怖,她在跳下去的時候,確實心灰意冷。

只是當自己恐懼,害怕,掙扎,最後沉入水裡之時,她只覺得在窒息中終於有了一絲解脫。

不過溺水的苦痛,讓她越發憤恨。

如果哥哥給她留下的刀她還在身邊,只要用刀自盡就行,何苦要投井。

迷迷糊糊地,她似乎後悔了,求生的意志讓她掙扎。

她感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瞬間她睜開眼睛,剛好看到一張臉,對着她懟過來。

連死了,都要看見這混蛋的幻象嗎?

觀音奴掙扎想起來,卻剛好和張異的嘴脣撞在一起。

沒有時間體會溫柔的觸感,兩個人先抱着頭慘叫。

張異被她突然的起身,撞得腦袋生疼。

看着茫然的觀音奴,張異知道自己的人工呼吸總算做對了。

觀音奴還渾渾噩噩的,迷茫地問:

“這裡是哪?”

“鬼門關!”

他沒好氣地懟了觀音奴,觀音奴再看到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獲救了。

她眼淚吧嗒吧嗒,流下來。

生死間有大恐怖,發現自己活下來之後,她自殺的勇氣已然耗盡了。

對生活的絕望,和貪生怕死的羞恥感,讓她哭了起來。

張異不理她,愛哭哭去。

他先是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擰乾,然後提醒她:

“你在這裡,會着涼的……”

觀音奴哭得更大聲了。

也不知道是被氣着,還是被自己的懦弱給羞到。

反正她哭得很傷心。

張異沒辦法,走過去,突然將她架起來。

“你幹什麼?”

“要哭回你屋裡哭去,你在大半夜鬼哭狼嚎,萬一被錦衣衛聽到了,他們還以爲貧道強姦你……”

發育之後,張異力氣見漲,將一個大概不到一百斤的小姑娘用肩膀扛起來也能勉強。

觀音奴又羞又氣,不過錦衣衛三個字,讓她也冷靜下來。

她掙脫,掙脫不得,於是狠狠咬了張異一口。

我草!

張異齜牙咧嘴,這女人怎麼都喜歡咬人。

不過觀音奴的屋子不遠,張異進去,直接將她丟在牀榻之上。

“你想做什麼?”

觀音奴見他死死盯着自己,有些害怕?

“你是腦子進水了?你當貧道真能強姦你?”

觀音奴問聞言,惱羞成怒:

“你剛纔在侵犯我,登徒子……”

張異深吸一口氣:

“貧道救了你,你還不知好歹?

貧道那是給你做心臟復甦和人工呼吸!

你肚子裡全是水,心臟都停了,只能給你做急救,你懂不懂?”

觀音奴並非不明理之人,張異解釋了一下心臟復甦和人工呼吸的道理,她也就明白了。

“你爲什麼要救我?”

“怕你壞了清心觀的風水!

好好的,你要把貧道的道觀變成凶宅,貧道找誰喊冤去?”

明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觀音奴對這個小道士實在感激不起來:

“還不是你把我小刀收走了,那是哥哥留給我的……”

“自殺工具?”

張異好奇詢問,觀音奴算是默認了。

“其實你真想自殺的話,廚房有菜刀……”

張異三句話,就能將觀音奴給氣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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