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想法，當然可行。
神機營算是這個時代，利用火器的最先進的戰法了。
張異點頭，同意了朱棣的想法。
朱棣歡喜不已。
他就處在半大不大的年齡，如果放在後世，大概還是擁有丹書鐵券的未成年人的範疇。
但在如今，算是半成年的他，也逐漸展現出他的抱負。
“其實，如果騎兵也可以裝備槍械的話……”
張異想起後世關於槍騎兵的想法。
槍騎兵，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機動兵種。
朱棣聞言，如醍醐灌頂。
“咱們明軍的騎射，不如蒙古人！
可如果裝備槍械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騎兵，是用金錢堆上去的兵種，大明的騎兵，也以近戰騎兵爲主。
蒙古人那種騎射的兵種，朱棣是真沒考慮過。
漢人畢竟不是馬背上的民族，也缺乏足夠的軍馬訓練。
一個弓箭手，尚且要長年累月的訓練，才能上得戰場，更何況是一個能騎射的騎兵？
槍械有個好處，就是精準度比較高。
他上手的難度遠比弓箭容易！
若是騎兵配槍，大概對戰鬥力是有幫助的。
不過想要支撐起這樣一支隊伍，對後勤能力的考驗，直接上一層樓。
燧發槍的製作工藝難度不達，但良品率上不去的話，並不適合大規模裝備！
良品率的問題，張異可以解決！
如果有朝廷支持的話，大規模鋪裝，也不是不行……
一支五千，一萬的火器部隊，
只要燧石能供應上，這支隊伍可以成爲大明手中的王牌。
“張真人，還有沒有更厲害的武器？”
朱棣人心不足蛇吞象，張異翻了翻白眼：
“沒了！”
開什麼玩笑呢，燧發槍從發明到被淘汰，西方用了整整兩百年……
這玩意的上位替代，想要做出來壓根不可能。
不對，也不是不可能！
張異盤算了自己手中已經點出來的科技樹。
如果想要做米尼擊發槍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種槍械，註定不能量產的。
“想要做出更好的步槍，需要的科技樹太多了，化學，冶金，材料……”
張異給朱棣羅列了許多科技，這裡有一部分，他已經點出來了。
但還有許多，受限於人才和資源，並不能做出來。
朱棣聽明白了張異的意思，不是他不會做，而是做不出來……
這其中的區別，他自然明白。
“真人放心，只要您能研究出來，錢財不是問題……”
朱棣拍着胸脯保證，但張異翻了翻白眼。
古人大概是沒見過什麼叫做研發成本，在這給他吹牛逼呢。
朱元璋是什麼德行他不知道？
他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要看到成果的。
如果長時間只燒錢，不見成果……
皇帝不砍了他的頭纔怪。
科技帶來的好處，如果不變現，不能嚐到甜頭。
以農耕文明對科技的重視程度，這壓根不可能！
朝廷經費不好拿，張異也不抱信心！
他將燧發槍的技術交出去，本質上，也是給自己增加籌碼，順便驗證一件事……
他很在意的事！
“父皇……”
張異和龍虎山的道士們，繼續忙碌去了。
朱棣抓了個圈，繞到朱元璋和朱標他們觀察演練的高處。
“兒臣敗了！”
朱棣上來，乾脆利索的承認自己的失敗，但他話鋒一轉：
“不過這次失敗，兒臣倒是學了很多東西，這火槍的應用如果能做好，咱們大明軍隊的戰力，不可限量……”
他很激動地，給朱元璋說了三段擊，還有關於神機營的設想……
朱元璋頻頻點頭。
朱棣在軍事上的天賦，確實超乎其他人。
朱樉，朱棡在初時，還能和他一較高下。
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天才和良才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槍騎兵？”
朱元璋多少也對這個兵種有所心動。
火槍的一個巨大的優勢，就是它培訓成本很低。
“那火槍的製造成本幾何？”
朱元璋提出一個他關心的問題，任何武器的普及，都逃不過成本二字。
就如騎兵和弓箭手，誰不知道多多益善？
可是這其中涉及的巨大的成本，並不是每個王朝都能負擔得起。
朱棣問過張異，所以乾脆利索的報出火繩槍和燧發槍的成本。
這是一個，朱元璋能夠接受的價格。
“張真人說，如果按照流水線的作業方法，加上車牀的普及！
大概還可以把成本壓一壓！
如果大面積裝備，有量的話……”
關於工業化和流水線作業，浙江的試點，朱元璋已經體會到所謂工業化的好處。
極盡所能的壓縮成本，江南一帶的布料價格，早就被打得縮水許多了。
老朱也因此整合了不少資源，還有大量的地主被迫設廠，納入了朝廷的納稅系統中……
如果紡織廠能規模化，兵工廠爲什麼不能？
“此事，可行……”
騎兵已經夠燒錢了，大明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騎兵的問題。
可槍械的成本能壓縮的話，確實可以讓一部分騎兵，裝備火槍，哪怕就是一輪騎射，然後再將槍械棄之不用，這也是划算的……
“火繩槍，燧發槍，這名字朕不喜歡，改成火神，雷神……”
朱元璋道：
“火神槍的設計圖，可交由工部打造，嚴格保密！
而雷神槍，不出這座詔獄！”
朱元璋看着這裡的一切，心情微微激動。
旋即，他又道：
“此處再叫詔獄也不合適，那些老鼠清除之後！
此處就是朕的兵工廠，以後常佩一支三千人的禁衛，看守此處！
玄武大炮，燧發槍等器物，皆出此處！
老四，你給朕看好這裡！”
意識到火器的價值，朱元璋明白，這也許也是能改變大明戰爭形態的機緣之一。
“是！”
朱棣對當什麼錦衣衛的差興趣不大，但對火器那是真心熱愛。
“父皇，那請您爲這裡命名！”
“既然和龍虎山有關，就叫虎穴吧！
此處駐紮的部隊，就是神機營！”
“虎穴，神機營？”
朱棣反覆唸了這幾個字，大喜：
“兒臣一定不負父皇所託！”
“咳咳！”
朱棣答應之時，朱樉在一邊拼命咳嗽。
“老二，你有什麼話說？”
“父皇，這火槍兒臣看着也眼饞，兒臣能不能也留在虎穴，然後學習這火槍的戰法，兒臣覺得，用得上！”
朱元璋回頭看了朱樉一眼，這小子難得主動，他也樂得成全。
“也好，你們兄弟二人，跟張異處好關係！”
朱樉名義上被關禁閉，反正在哪都是關着。朱棣和張異的關係雖然好，卻遠不及朱樉。
老朱時隔三年，再次見識到張異可能改變世界的能力。
“所有需要的錢糧，資源，朝廷全力供養……”
有他這句話，朱樉和朱棣兄弟二人，都是喜上心頭。
皇帝走了！
第二日，一輛輛載着物資的車馬，進入虎穴。
張異還不知道這座被它成爲詔獄2.0的地方，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名字。
但他見到了許久不來的朱樉。
“兩位殿下！這些是……”
“這些事伱需要所有材料，父皇有令！
將全力支持你打造出足夠多的火槍，明年！
他要一萬支燧發槍，你可能造？”
一萬支？
張異倒吸一口氣。
“問題不大，但要麼需要大量的工匠，要麼需要更多的車牀……”
“所以，我們已經將該運來的材料，都運來了！”
“造，你全力打造！”
“還有……”
朱樉指着遠處，一羣少年映入張異的眼簾。
“這些人，也是你的，負責給你打下手！”
張異瞬間明白那位皇帝的意思了，他並不放心自己，所以讓他幫忙培養一批工匠？
換成別人，如果是靠着手藝吃飯的匠人，大概會藏私。
可是張異看着這批少年，不憂反喜。
他在龍虎山上，就開始有意識的去培養身邊的道士。
這些人，是未來幫助自己點亮其他科技樹的幫手，可是張異時常感慨知識傳播的難……
難在什麼地方？
就難在他不能影響更多的人。
龍虎山上的道士終歸有限，朱元璋從建立新朝開始，一直在致力於控制天下僧道的數量。
加上朝廷打壓僧道，願意當道士的人也變少了。
張異不管再如何影響，他身邊聚攏的一批人，終歸是少數。
如果朱元璋願意給他一批人才讓他培養，他求之不得。
“可以，但人手還不夠，貧道不要老工匠，就要這些年輕人……”
張異指着那些還略顯驚恐的年輕人，說到。
“不要熟練工？”
“不需要，他們幾年就出師了！”
古人的學徒制，講究留一手，這導致整個學徒培養的過程，變得很長。
可是自己不一樣，他壓根不需要對這些人留手，張異不但不會留手，而且會一步一步，教導他們……
“那行，回頭，我再給你找一千人！”
朱樉和朱棣對視一眼，馬上答應了張異的請求。
這些工匠中的許多人，是犯了事的官員的後代。
他們有很多人，其實是會讀書認字的。
而且因爲是罪臣的緣故，關在虎穴裡，沒有一點心理壓力。
“可以，至少在未來一年，貧道不會無聊了！”
張異自嘲一笑，但朱樉接過話：
“張家弟弟，你在這裡，可待不了這麼久？”
“難道是，她……”
“沒錯！”
朱樉點頭，張異百感交集。
觀音奴終歸還是馬上要回到漠北……
接下來，就是大明關於漠北的佈局的下半場了。
“你這些師兄弟，暫時可以留在虎穴，回頭朝廷自然會有重賞！”
張異無聲點頭，吳葆和他們的工作張異早就做過了。
爲朝廷效力，這些人並沒有什麼牴觸的地方。
而且有他們在，張異才敢讓朱樉給虎穴送人。
龍虎山正一道推廣簡體字多年，加上這三年自己的培養。
每一個龍虎山的道士，都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有這些人帶着，何愁不能培養？
“也有陣子沒出現了，不知道父親如何？”
……
“你說，張正常從龍虎山拉了個東西回來，交給燕王？”
應天府，胡家。
胡惟庸從僕人口中，聽到一個消息。
“是的老爺，這件事發生有段時日了，不過最近纔在京城流傳開來！”
“張正常想救兒子，這點毋庸置疑，只是他兒子這次犯的事太大，他自己兜不住！”
“但是老爺，這都一個多月了，陛下遲遲不下殺手，本身也能說明問題……
詔獄呀，等閒人進去，三天就將肚子裡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那位小真人，真有那麼能抗？”
從僕人口中，胡惟庸也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難道，張異都這樣了，還能有一線生機？
“不行，明日本相要加一把勁……”
胡惟庸說幹就幹，第二日，他早早來到宮門前，吩咐好自己的同僚。
就在宮門要開之前，他們看見，張正常匆匆前來。
老張的頭髮白了許多，人看起來精神不佳。
可他出現在此處，已經讓胡惟庸警覺。
百官上朝，拜過皇帝之後，胡惟庸正要出手，此時，朱元璋卻擺擺手，說：
“諸位愛卿，跟朕看看這件寶貝！”
他讓人拿出一把火繩槍，拿在手中。
“陛下，這好像是火銃？”
“沒錯！”
朱元璋拿着火繩槍，在羣臣面前顯擺。
百官疑惑，一把火銃有什麼好顯擺的？
老朱早就有準備，讓人備好鎧甲。
他在十幾步外，朝着遠處射出一槍。
鎧甲穿透。
這巨大的威力，讓衆人微微吃驚。
“此物可好？”
朱元璋再問百官。
衆人搞不清楚朱元璋想要說什麼，只能誇獎。
雖然文官不懂軍事，可是一種神兵利器的誕生，他們是明白的……
緊接着，老朱問：
“那你們覺得，發明這槍的人，能不能撿回一條命？”
這話莫名其妙，把衆人問得更迷糊了。
誰？
這槍的發明者又犯了什麼事？
“陛下，臣覺得此物可算大功，足以赦免一死！”
汪廣洋見其他人不答，倒是主動站出來附和皇帝。
其他官員也反應過來，管他是誰呢？
既然皇帝問他們，代表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陛下，臣附議！”
“臣附議！”
在一堆官員的附議中，胡惟庸總感覺不對勁。
此事，皇帝笑了：
“好，來人，將張正常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