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從那個老太監開始,這就是陛下佈置的局!”
聰明人只需要一句話,王保保登時面如死灰。
徐達不用說太多,王保保只需要回想過去種種,就已經脊背發涼。
從那個老太監開始,大明朝的皇帝就在佈局……
也就是說,他所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尤其是眼前的徐達,只看他精神抖擻,哪有什麼因爲背疽折磨的樣子。
“朱家皇帝,本王小看他了!”
從朝堂到前線,朱元璋佈下的這個局,跟仙法已經差不多了。
王保保胸口堵的難受,他還想再問,徐達已經不願意回他:
“你若想知道,就親自去浙江問問陛下……”
王保保聞言,回:
“徐達,本王不是輸給你,是輸給你們的皇帝!”
徐達一臉無所謂:
“伱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本將軍經此一役,已經了無遺憾!他日若是再能攻入蒙古王庭,生擒皇帝……此生大概也就圓滿!”
徐達表面上無所謂,可是嘴巴卻不饒人。
王保保知道自己只是敗軍之將,任由自己再牙尖嘴利,也勝不了徐達……
“本王再問一件事,我妹妹可好?”
“現在知道擔心你妹妹了?你逃跑的時候,可從來不記得親人?”
徐達忍不住冷嘲熱諷,王保保卻面不改色:
“能上戰場,就要做好死的準備!
本王逃跑,是因爲本王對大元有用,必須留着有用之身!
但這並不代表本王不關心親人……”
徐達被他的無恥說得一時沒了言語,他也看出來,王保保心中自有一套自洽的邏輯。
他可以在別的時候關心親人,可是面對家國和大義,他同樣也可以毫不猶豫捨棄任何人?
這樣的人談不上善惡,但肯定是瘋子。
徐達也有點明白爲什麼朱元璋會對他另眼相看。
王保保這樣的人,如果一旦歸心,他比任何人都忠誠。
“你妹妹被常遇春俘虜了,沒人會對她如何?
只是在陛下面前,那就不好說了……
你好好養傷吧,回頭你們兄妹二人就能見面了!”
徐達說完,放下手中的事情,走了出去。
他對王保保談不上惡感,但也沒有什麼好感。
裝逼夠了,也就沒什麼話語聊了。
等徐達一走,剛纔還不落下風的王保保,登時失去了精氣神。
他的眼中,滿是落寞和不甘。
“陛下,臣是大元的罪人……”
這位看似永遠不曾失去信心,越挫越勇的名將,終於失去了鬥志。
他低下頭,將自己埋入黑暗之中。
久久不曾言語!
……
“今日之後,我大明才真正穩住北方邊境!”
第二日,徐達的大軍拔營往回走,路上和常遇春的部隊交匯。
常遇春和徐達領的這支軍隊,大部分都是玄武軍和常遇春在浙江練的兵。
整個北境戰場,玄武軍除了平安還在海上戒備之外,大部分人都來了此地。
沐英,章存道!
這些年輕的將領,也陪同在徐達身邊!
他們故意錯開一個身位,將最好的位置留給兩個他們最爲敬佩的人。
常遇春,徐達二人,並肩而行。
“也是,老子沒有遺憾了……咳咳……”
常遇春話說一半,開始咳嗽起來。
徐達咂咂嘴:
“張真人說,你不能再上戰場了,可是你偏偏不聽……”
常遇春咳嗽完,舒了一口氣道:
“不甘心呀,不過打了一場,也知道自己真不行了,這次算是了了心事!
你也別笑,要不是我身子不行,這次王保保輪不到你抓……”
徐達連連笑道:
“是是是!”
二人爭鬥了半輩子,常遇春一直不服徐達。
不過,兩人同樣是相互認可對方的。
“漠北老子是去不了了,以後就靠你了!
不過你也別得意,本將軍爲我大明開疆擴土,不見得會比你弱上許多……”
徐達也知道皇帝有出海的計劃,老實說他也羨慕。
但他爲大明鎮守北境,纔是最優解。
他只能說道:
“你這半吊子的水戰技術,行不行?”
“你給我等着!”
沐英和章存道看着大明最強大的兩位將軍說說笑笑,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遍佈全身。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後邊關押在囚車裡的王保保,常遇春甚至沒有去看他一眼。
敗軍之將,已經不足以與他相提並論。
老常有着比徐達更加傲慢的心。
“回北平之後,我就要帶着我的人回去了,回頭我帶上此人從海路走,陛下應該等急了……”
常遇春終於回頭,看了遠處的王保保一眼:
“老常我要親自將這個奇男子,押到陛下面前,讓他好好看看……”
“你還想給陛下找麻煩?”
徐達知道他那點小心思,不就是當年朱元璋說王保保是秦安字母,他常遇春不服嘛?
不過這種事都是小事。
當北方的戰爭塵埃落定之後,南方的玄武遠征,也即將開始拉開序幕。
大明爲了那場戰爭,也準了好幾年了!
“回頭你別把張異那個小傢伙帶走,他說過要幫我做個東西……”
徐達突然開口,讓張異留下來。
常遇春笑道:
“是不是他說的,那個立體的山川圖??”
“沒錯!”
隨着張異的本事逐漸被知道,徐達和常遇春也從朱元璋那裡得到張異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包括那張標註資源的世界地圖。
那是這個時代,每個王朝萬金不換的東西,也是不折不扣的鎮國神器。
關於立體的地圖,是張異無意中提起的概念。
徐達從沒有想過,會有人能直接做出那樣的地圖。
“這是我們未來攻佔漠北的依仗……”
徐達話音未落,就看見遠處,有士兵疾馳而來。
“報!”
這位斥候下馬,道:
“北平府,傅友德大人送來急報!”
傅友德?
徐達和常遇春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傅友德鎮守北平,能有什麼急事,他所說的急事,那肯定不是小事。
“你說!”
“是關於藍玉大人的……”
士兵將關於藍玉和張異的衝突,娓娓道來。
其中還牽扯到觀音奴。
常遇春聞言,身體劇烈顫抖……
藍玉,惹出事來的居然是他的妻弟藍玉……
“藍玉這個畜生,他敢去碰……
來人呀,給我備馬,我去打死這個混賬!”
常遇春差點被藍玉給氣死,先不說張異是什麼人,就藍玉幹出來的事,就夠他死上一萬次……觀音奴是什麼人?
是朱元璋招攬王保保的重要棋子。
別看徐達和常遇春諷刺王保保,但他們心裡知道此人極爲重要。
常遇春差點給氣出病,徐達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藍玉是常遇春的妻弟,但也是他的下屬。
說起來,這也算是藍玉第二次坑他了。
上次北伐,他也是因爲藍玉大勝,而錯判了前方的形勢。
“走!”
徐達也帶着滿腔怒火,讓軍隊加速!
遠方的王保保,隱約感受到兩位將軍的憤怒,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受到了侮辱。
……
“那位真人,好大的架子?”
北平府,傅友德聽到僕人去請張異,卻被婉言拒絕之後,臉色不愉。
張異的名聲,傅友德班師回朝的時候聽過,但並不曾注意這位道長。
前幾天他和藍玉起了衝突,傅友德才發現了這尊大神。
一個被皇帝流放到瓊州的人,卻出現在北地的北平府。
怎麼說也有貓膩,也是因爲有錦衣衛護持,藍玉朝他施壓,質問他爲什麼會放張異進俘虜營的事,傅友德才扛下來。
藍玉的瘋狂,傅友德不喜。
但他不會去得罪未來的皇帝妻舅,所以他馬上將皮球踢給徐達和常遇春。
本着結善緣的需求,他也邀請過張異,既然張異不見,傅友德也不會主動親近對方。
“徐將軍和常將軍回來了?”
傅友德正想着張異的事,突然有人來報告,常遇春和徐達都回來了。
而且,他們沒有回北平城,直接去了俘虜營。
俘虜營中,藍玉還在琢磨着,怎麼通過傅友德,去敲打張異。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將軍,魏國公來了……”
藍玉爭琢磨着,聽到常遇春來的消息,登時喜出望外,他走出俘虜營,正要跟常遇春打招呼。
卻看着常遇春策馬前來,馬上下車:
“來人呀,將藍玉給我拿下……”
藍玉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被常遇春拿下,他大喊:
“姐夫,你這是做什麼?”
“目無法紀,企圖穢亂軍營……藍玉,你好大的膽子……
來人,先給他五十軍棍……”
常遇春壓根沒有給藍玉解釋的機會,讓人呢當場扒了他身上的甲冑,拉出去就是一頓打。
連徐達都沒來得及反應,藍玉的慘叫聲響徹整個營地。
五十軍棍,如果打實了,是能將人打死的。
徐達深深看了常遇春一眼,沒有說話。
大家就站在戰俘營中,看着藍玉出醜。
啪啪啪啪!
這些軍棍打完之後,藍玉已經奄奄一息,常遇春問:
“你可知罪?”
他森然的眼神,讓藍玉有些害怕,他低下頭,無聲認罪。
“扒了他的衣服,打入囚牢!
去信陛下,讓他由陛下發落!”
老常想都沒想,直接讓藍玉成爲階下囚。
藍玉就這麼的,被拖下去。
“希望他明白你的苦心!”
徐達等常遇春做完一切,才意味深長說道。
別看老常怒如雷霆,可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徐達如何不明白?
藍玉的罪過,當場殺了以正軍紀都行,
可是他只用五十大板,就將這事情揭過去了。
求皇帝發落?
朱元璋換成其他人大概會將藍玉殺了,可是既然他是常家這邊的人,常家又是太子殿下的姻親。
朱元璋不管怎麼說,都不會這麼幹。
等於常遇春在給藍玉保命。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就是這樣了!
來人,去請郡主!”
觀音奴從自己的營帳中,一直在觀察眼前的一切,從藍玉被暴打,她大概明白了明軍的態度。
等有人將她請到常遇春和徐達面前,二人上下打量,這位蒙古郡主確實出落得十分美麗。
“郡主殿下,多有得罪!”
徐達做爲主帥,抱拳行禮:
“身爲軍中主帥,徐某御下不嚴!”
“徐某,你是徐達?”
觀音奴見到徐達,表情更是複雜,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低頭。
“姑娘跟我走吧,這俘虜營您不用待了,且隨我去北平府,回頭你與你哥哥,隨玄武軍南下,去見陛下……”
觀音奴一愣,哥哥……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神采。
哥哥沒事,那就好!
她乖巧點頭,隨着徐達帶過來的人,一起出了俘虜營。
路上,觀音奴見到了坐在車裡的王保保,王保保也看見了她。
兄妹二人百感交集,只是沉默不說話。
車馬送着衆人離去。
俘虜營中的人脈,又陷入沉寂。
被捱打的藍玉,彷彿不再有人惦記。
“舅舅……”
常遇春走了,卻有人留下來。
藍玉憋着火氣,在臥榻上正想着如何報復,突然聽見有人熟悉的聲音。
“常茂,你也來了?”
常遇春沒想到,自家的侄兒竟然在這裡。
常茂身上,還帶着一些藥。
他趕緊給藍玉塗抹上:
“舅舅,你受苦了……”
藍玉聞言頗爲欣慰,他心裡挺疼這個侄兒的,這侄兒像他,親近。
他說道:
“你這次跟着你父親來,可撈了不少軍功?”
“別提了,父親上次因爲我招惹章存道,連個立功的機會都不給我……”
常茂遇着他舅舅,可是大倒苦水。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章存道的船上,運着那個臭道士……”
提起道士,藍玉也想起張異,咬牙切齒:
“你說的道士,可是張異?”
藍玉從常茂口中得到答案之後,也將自己的遭遇說給常茂聽。
叔侄倆不反思自己的罪過,卻大怒。
“叔叔放心,你這個仇,侄兒幫你報了……”
常茂提起張異,新仇舊恨全部上來了。
藍玉聞言,趕緊道:
“你不要命了,你舅舅我雖然也恨不得讓他死,可這人動不得!
你就算有你爹庇護着,你也做不了什麼?”
常茂聞言道:
“舅舅,你可放心,我謀劃很久了!
我爹不重視我,讓我去打雜!
可就是因爲這樣,我纔有機會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