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是皇帝埋的?
徐家丫頭懵了,這是什麼情況?
張異很享受徐家丫頭一驚一乍的樣子,她平時少女老成,哪有現在可愛。
“告訴我……”
八卦是所有人的天性,何況是事關自己家人的事情。
家人,沒錯,至少徐家丫頭是這樣認爲的。
張異知道,自己再瞞着她也沒什麼意義,乾脆將她拉到角落,將那日的事情說了一遍。
徐家丫頭聽得心驚肉跳,咬牙切齒。
常茂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想讓張異死在海上。
也是張異運氣好,纔會船上逃到岸上,又剛好遇見皇帝救他。
張異說道:
“其實後來回想,如果陛下沒有聽到槍聲,讓錦衣衛去找人,然後驚動了常茂他們,我想要跑出來,也不容易!
接下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回頭我殺了那傢伙,剛好陛下出現……”
徐家丫頭緊張之下,緊緊抓住張異的手。
二人爲了方便說話,也靠的很近。
徐達和張正常出來,見到二小的模樣,對視一笑。
二人決定,繼續喝,倒是沒有人去騷擾張異和徐家丫頭。
“難怪你不慌……”
“這件事,等於是陛下手裡有我的把柄,也是陛下能安心與我相認的根基所在……”
張異並不會因爲朱元璋與他有數年的情感,就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朱元璋與他之間有一些親情,他是認的。
可是身爲一個皇帝,他許多時候說話辦事,絕對不可能以感情用事。
哪怕是老朱,面對其他兒子和朱標之間的抉擇,他都要做出取捨。
那張異和常遇春之間,他會如何取捨?
張異道:
“所以,讓我變得很重要,也是一個保命之道,這是我和陛下之間無聲的默契!
只要我的重要性在天平上高過常將軍,我就不會在暴雷的時候被犧牲掉!”
他說的道理簡單,樸素,但也十分現實。
伴君如伴虎,何況是朱元璋。
“可是,太子殿下那邊……”
“太子反而好說,或者……”
張異沒有說下去,從他殺了常茂那一刻起,這件事就成爲一個死局。
不過如果重來一次,他一樣會殺了常茂。
人活一世,求的就是一個念頭通達。
常茂必須死,這是他答應過李氏的事情。
只是命運捉弄,張異本來想找個機會,好好的佈一個局,讓常茂死的悄無聲息。
可這貨先動手,自己也不得不動手殺他。
從常茂朝着自己動手那一刻起,哪怕張異讓他回去,他和常家的關係就回不去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就是一個無奈,但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選擇。
徐家丫頭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我幫你!”
她承諾的表情十分認真,張異啞然失笑。
“那我就多謝道友了!”
徐家丫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噗嗤一笑。
“只要你在陛下的心中的位置是最高的,就沒事,對吧……”
小丫頭莫名其妙地升起幹勁,張異心頭流過一道暖流。
他摸着徐家丫頭的頭,將她靠在自己身上。
“還是太小了,等幾年……”
徐家丫頭羞得面紅耳赤,某人的心裡卻生着齷齪的想法。
二人就這樣靠着,不知多久!
接下來的日子,張異的所有精力都投入辦學之中。
洪武六年的冬天,已經越來越近了。
老張陪着張異住了一段時日,然後回龍虎山去了。
張異的學校,終於在秋末開了起來。
他眼前,站着數百個怯生生的孩子,說孩子也許有些不妥當,因爲其中也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這就是老朱給他挑選的第一批學生,有男的,也有女的。
張異看着這些孩子,頗有感觸。
這些人大多數,都沒了父母,他們的父母或者流放,或者已經成爲階下囚。
而他們的命運,本應該隨着父母沉淪,如今張異再次給他們一次機會。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否知道自己要過來做什麼?
但身爲春秋學院的發起人,他走上臺去。
“爾等可知道,爾等來到這裡,是爲什麼?”
張異一句話,讓那些惶恐的孩子們全部消停下來。
他們好奇地打量張異,這些人在不久之前,也是書香家庭的子弟,只是隨着父輩的犯罪,淪落至此。
張異見他們迷茫不回,直接說:
“貧道是給你們一個再次上升的機會,如果你們抓不住這個機會,未來只能按照罪臣之後的待遇,永遠不得安生!
你們的子女,也會帶着你們父輩的恥辱活下去!
當然,你們也不用擔心後邊的,因爲你們裡邊許多人,壓根不會有後代。
哪怕是女子,你們在教坊司裡迎來送往,去侍奉那些你們曾經看不上的人。
他們會滿足自己齷齪的心理,開始折磨你們,甚至,母女……”
在張異的廟會下,許多人低下頭,沉默起來。
女孩兒也在低聲啜泣。
這裡有些人,只是剛剛成爲淪落,有些人已經感受過那種苦難的日子。
張異揭開他們的瘡疤,摧毀他們的希望。
在他們絕望的時候,他話鋒一轉。
“但在這個學院裡,你們至少還留着一點希望,只要你們學有所成,依然可以爲朝廷辦事!
雖然科舉的大門已經對爾等關閉,但一個朝廷的運轉,需要大量的事務官!
是選擇帶着家族淪落,還是抓住貧道給你們的機會,你們自己把握!”
那些學生,聞言紛紛擡起頭。
他們眼中,逐漸又恢復了一點叫做希望的東西。
他們這些人,幹其他的事也許不會,可是學習這件事,他們會呀!
能學習,總比去幹雜役,去流放充軍好。
於是,他們紛紛跪下、。
“好了,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問貧道……”
那些孩子怯生生的,一開始都不敢說話。
直到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問:
“先生,那我們學什麼,學修道嗎?”
張異聞言呵呵笑道:
“不,你們學習的東西,和修道無關,和科舉也無關!
你們學習的是科學,是技術……
是解決具體問題的辦法!”
這些孩子見張異爲人和善,也壯起膽子提問題。
“我們女子,也能學嗎?”“女子有女子的優勢,爾等在這裡,地位不會低於男子……
而且,你們自有其優勢的地方,也會有同樣的女子老師,教你們一些東西……”
張異繼續回答。
“先生,那我們前程如何?”
“我們能脫賤籍嗎?”
“我們能吃飽嗎?”
張異沒有絲毫避諱,一一解答這些人的問題,他不會過大誇大學校的好處,也不會不耐煩而忽視這些人。
同時,他還立下規矩,告訴他們如果不聽話,隨時會被淘汰,重新回到以前他們應該有的生活。
這些人都是罪臣之子,權衡利弊之後自然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張異回答了他們一些基本問題,立下規矩之後,
就將具體工作交給教導姚廣孝。
姚廣孝的能力,想要管理好一個小小的學校,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多時,他已經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張異樂得看他忙碌,直接偷懶去了。
今日是開學第一天,這些人主要還是熟悉環境。
學校的邊上,有兩處三層樓,每層十個房間!
這些人在安排之後,進入房間裡,這座從未見過的,冰冷的,由磚石構造的房子,讓人新奇不已。
罪臣子弟們,開始了他們的學生生涯。
張異則是溜到徐家丫頭和孟瑤所在之處。
作爲他親自教導出來的兩個女學生,徐家丫頭就是罪臣女子學生的老師。
他剛想跟對方說兩句話,就被徐妙雲給轟出去了。
張異訕笑,進入工作狀態的徐家丫頭,一點都不好惹。
“師父,安排好了!”
姚廣孝走過來,給張異彙報學校的情況。
“關於課程,按照您的吩咐,年歲大的,按照技工的要求培養,主要學習技術……
年歲小的,則教導基礎知識,讓他們學習更全面!
除了基本的數理化,女子可學習算學中的會計、審計和醫學方面相關,也可以學習護理……”
對於姚廣孝的彙報,張異再次確認。
同時他也無可奈何。
真正的教育,其實應該是從最基礎的東西學起。
可是他五年內要給老朱交出一些成績,所以第一批學員,主要還是要培養出合格的技工。
當然,張異對所謂的技術工要求和這個時代的工匠不同。
不然他也不用開辦這些學校了。
從熟練工開始,到逐漸培養出可以幫助自己的技術人員,再到從理論上完全接受科學知識教育的學生。
他估摸着,這件事最快辦成,起碼也需要十年時間。
可是十年後,一切都不同了。
這批人一旦培養成型,他們就可以不斷複製自己的模式,將知識變成有用的東西。
“辛苦你了……”
張異鄭重其事感謝姚廣孝。
如果沒有姚廣孝,他在辦學方面恐怕要投入許多心力。
而有了他加入之後,姚廣孝可以幫助自己處理到大多數雜務,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師父教出來的那些知識,貧道感覺十分有趣,算學、哲學這些貧道略有心得,不過物理,化學這方面,貧道實在頭疼!
好在貧道總算有些擅長之處,取長補短,也可以爲師父助力!”
姚廣孝說完,自顧忙碌去了。
……
春秋學院的開學,算是順順利利。
但張異的心卻沒有完全放下,因爲他明白一件事,就是要在這個理學興盛的地方,開辦這麼一所學校,肯定不會順利。
皇宮,御書房。
朱元璋和張異二人下着棋。
自從老朱發現張異在偷偷輸給他之後,氣的將棋子一摔,不下了。
“看不出你的棋力如此高明?”
老朱有些怨氣,這傢伙怎麼什麼都懂?
張異嘿嘿笑,說:
“陛下,別說是您,就是您讓任何國手來跟微臣下,恐怕也下不過微臣!”
朱元璋疑惑,他知道張異不是自吹自擂之人,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張異笑道:
“未來的世界,信息交流的速度遠比這裡快!
人們可以遠隔千里下棋,也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去研究棋譜!
這個時代的下棋套路,都已經被摸透了!
所以微臣跟陛下下棋,毫無成就感……”
圍棋也好,象棋也罷,都不是越古老越好,相反後世在棋類運動的研究下,對故人幾乎是碾壓狀態。
張異這還是不提那個叫阿爾法狗的人工智能的前提下。
因爲正常對待這個時代的棋手,壓根用不上那麼高明的手段。
“信息交流,你是想提醒朕你走的道路是對的?”
能千里下棋,這是何等偉力?
就算是神話之中,也不曾見過如此畫面。
“少給朕畫餅,你是爲了最近朝堂中的流言而來吧?”
張異嘿嘿笑,這還是姚廣孝提醒他過來的。
他辦學,躲在道觀裡自然聽不到什麼事,可姚廣孝卻一直注意着京城的風雨。
張異辦學雖然有皇帝支持,可是他依然逃不過御史們的攻訐。
男女混住,傳播異端學說之類的說辭,已經是司空見慣。
當這些言論發酵到足夠大的時候,無論是他,辦學本身和徐家丫頭等人,都要被輿論質疑和審視。
張異信得過朱元璋,能幫自己擋住壓力。
可姚廣孝這些跟着他的人,卻未必可以。
“最近提到你的奏疏,確實挺多……
誰讓你從入京開始,就不受待見!
不過想來你也知道,這些人的背後,都指向一個人……”
“胡惟庸!”
張異馬上想到一個人。
“朕知道是誰,但胡惟庸是個聰明人,他不越界!
所以朕也動他不得!
朕知道他跟你的矛盾,但相才難求……”
張異聽到這句話,卻想笑出聲了,不過他將自己的態度藏得很好,因爲他不想說胡惟庸的壞話。
至少到目前爲止,朱元璋對胡惟庸是信任和滿意的,以他多疑的性格。
自己若是說些什麼,恐怕皇帝還會疑神疑鬼。
“張異你說,爲什麼如李先生等人,只是當了宰相之後,就非要跟朕對着幹?
李善長也就罷了,胡惟庸如今也有這種趨勢……”
張異聞言,擡頭,看着朱元璋。
老朱被看得莫名其妙。
“陛下,您不會是對宰相制度,有了什麼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