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萬毅說的清真館子位於首都郊區,地點比較偏僻。這還是西門鏈的汽車在這裡拋錨,才發現一個吃飯的好地方。年前狼患事件之前,我跟着他們來過一次這家清真館子,這家館子的清真菜做的相當地道,這可惜上次烤羊的爐子壞了,沒嚐到他們家的招牌烤全羊。
眼看就要下班的時候,高亮進了孫胖子的副局長辦公室,兩人關上門聊了起來。本來以爲今晚這頓飯算是泡湯了。但是沒想到只過了不到二十分鐘,孫胖子就從局長辦公室出來,西門鏈和熊萬毅都在樓下等着,我也不好開口詢問高亮找他有什麼事情,不過看孫胖子笑嘻嘻的表情,也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的樣子。
我們五個人擠在一輛車上,一直快到七點半,纔到了郊區的那家清真館子。好在一出了市區,西門鏈就打電話讓飯店開始點火烤羊,等我們趕到的時候,正趕上烤羊出爐。烤全羊上桌的時候還在“嗞嗞”的冒油。
孫胖子看着冒着油花的烤全羊,臉上樂成了一朵花。他也不客氣,直接伸手撕下了一條羊肉,放進嘴裡大嚼,邊吃便說道:“今天讓你們破費了,說好了,下次的,下次再來我請客”
看着孫胖子的樣子,我們都覺得好笑,也沒有人和他較真兒。我們各自找好了座位坐下,看着菜餚陸續上來,當下不再客氣,交杯換盞,吃喝起來。
在座的幾個人酒量都不錯,沒等菜上齊,西門鏈帶來的兩瓶五糧液就已經見了底。酒還沒有喝到感覺,這家清真飯店又不賣白酒,好在西門大官人早有準備,他回到車上又拿了兩瓶五糧液,這一氣兒一直喝到了十點多鐘,纔算喝出了點意思。
老莫的心臟不好,他第一個放下酒杯換上了茶水。喝了兩口茶水之後,他看了看還在跟一盤子扒羊臉較勁的孫胖子,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突然轉頭給我也倒了一杯茶水,之後說道:“辣子,聽說你和孫局是一起進民調局的,好像還是高局欽點的。當時是怎麼回事?還把高局長驚動了”
我點上香菸,抽了一口之後,說道:“別提了,這都是命……”說是別提了,但我還是將我和孫胖子第次一見面時,在雲南死人潭發生的那次事件說了一遍,只是馬上就要說到遇見吳仁荻的時候,孫胖子突然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打了個哏,繞開了吳仁荻的那部分,含含糊糊的將死人潭的事件說完。
好在除了孫胖子之外,也沒有人能聽出毛病。老莫聽我說完之後,點頭說道:“辣子,我們都差不多,我和老熊,還有大官人都是因爲發生過這樣的事才進的民調局。幾位主任是怎麼進來的我不知道,但是局裡的這些調查員差不多百分之九十都是怎麼進來的”
這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給老莫倒了一杯茶水,自己也喝了一杯之後,說道:“我還以爲除了我和大聖之外,你們都是高局長和幾位主任從什麼地方挑出來的精英。敢情咱們的情況都差不多”
熊萬毅這時喝的有點多了,他紅着眼睛對孫胖子說道:“什麼差不多?我們差多了,人家拼了幾十年才拼了一個小主任,有人混了半年就混成了一個副局長”西門鏈和老莫聽了直皺眉頭,他兩人搶了熊萬毅的酒杯,給他也換上了茶水:“老熊,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沒量就別喝了”西門鏈的酒量比熊萬毅好得多,他有些尷尬的對着孫胖子說道:“大聖,不在局裡就不喊你局長了,你也別跟老熊一般見識,這貨沒別的毛病,就是酒品不好,一喝酒就胡說八道的,等酒醒了就什麼都忘了”
西門鏈在提熊萬毅找臺階解圍,沒想到熊玩意兒還真是喝多了,他一瞪眼,對着西門大官人吼道:“你說誰喝多了!你才喝多了!你們全家都喝多了!”西門鏈不跟酒鬼一般見識,他轉頭對着孫胖子繼續說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等他酒醒之後剛纔的事情就都記不得了”
熊萬毅紅着眼睛,還要繼續跟西門鏈掰扯。西門鏈的對他說道:“老熊,要是你沒喝多,就把你是怎麼進民調局的經過說一遍,要是說不上來就是你喝多了!”
熊萬毅聽了西門鏈的話後,他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一個字。我看着他的樣子,對西門大官人說道:“老熊喝成這樣了,還能把那麼老遠的事情想起來嗎?”
西門鏈對着我回答道:“沒事,老熊和一般的酒鬼不一樣。他喝多了就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似的。眼前的事情全忘,多少年前的事情卻記得一清二楚”
他這句話剛剛說完,就見熊萬毅喃喃的說道:“那年老子是警察……”
西門大官人倒是沒有說錯,熊萬毅雖然喝多了,但是對當年進入民調局的那段時期的事情記得特別清楚。
熊萬毅是東北人,幾年前警校畢業之後,分進當地一間派出所裡,做了一個最基礎連配槍資格都沒有的小片警。初入社會之時,熊萬毅做夢都想破上一個曠世奇案,爲此,他準備的也算是比較“充分”
熊萬毅家裡的書架上都是福爾摩斯全集,。甚至在一段時間之內,熊萬毅的口頭禪就是:“在層層迷霧的背後,真相只有一個……”
但是夢想和現實的差距經常就是遙不可及的。熊萬毅在派出所待了小一年,他能遇到的都是一些針頭線腦,家長裡短的瑣碎事情。最大的一起案件也就是六號樓的王麻子喝多了,回家的時候媳婦不給開門,他在家門口又哭又鬧的,鄰居勸不了才報的警。等到熊萬毅幾個小片警趕過來的時候,幾句話就嚇得他老婆開門將王麻子放了進去。
就在熊萬毅苦惱空有一身所學,卻沒有用武之地的時候。他轄區的一棟破舊的老房子裡,搬來了一個奇怪的住戶。
本來這事和熊萬毅也扯不上什麼關係,但是有一些附近居住的老太太到派出所反應,說自打這個神秘的住戶搬到這棟房子之後,就時常看見一些人從裡面進進出出的,這些人有男有女,但是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這些人都是差不多都是二三十歲的年紀,而且總是一個人進進出出,從來沒有看到有超過兩人以上的結伴進入這棟老房子裡。
熊萬毅倒是知道那間日式老房子,它就在熊萬毅的管片之內,現在已經老舊不堪了,說起來還是這棟當年侵華日軍留下的產物。大半個世紀過去了,它躲過了無數次的動遷和城市改造,雖然看上去外表老朽,但是裡面的框架結構卻沒有太大的問題。
知道了這間老房子裡又住了人之後,熊萬毅還真上了心,過了幾天之後,他藉口戶籍登記還親自去了老房子那裡一趟。住在那裡的是一個叫做華子申的三十多歲男子,熊萬毅查看了他的身份證件,從證件上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熊萬毅又詢問了爲什麼他家裡經常有人進出,華子申給的答案是他是某公司在當地的地區主管,工作之餘,他聯絡同事到家裡玩,這個理由就連熊萬毅都找不出來什麼毛病。
雖然沒有在華子申的話裡找到什麼毛病,但是就在這棟房子裡待了不到十分鐘,就能感覺到一種陰冷的氣息,熊萬毅甚至有一種脖子被人掐住上不來氣的感覺,本來他還準備幾個問題的,但是由於實在不適應這種感覺,熊萬毅草草的結束了這次談話,手忙腳亂的離開了這棟房子。說也奇怪,就在熊萬毅走出了大門的一剎那,剛纔那種讓人極度不安的感覺瞬間消失的霧隱無蹤。
從這天之後,熊萬毅算是對這所老房子和裡面的人上了心。他上班下班有事沒事的都要來這邊轉一圈。來這裡的次數頻了,還真被他發現了一點怪異事情的苗頭。
和之前的羣衆反應一樣,經常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單獨來找華子申,這些人中女多男少。而且他們都沒有叫門得習慣,都是直接掏出鑰匙開門,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這還不算,更奇怪的是這些人都是在華子申出門之後纔來,等到這些人鬼鬼祟祟地走了之後,華子申纔不知道又從哪裡鑽了出來。
這樣也叫聯誼?說裡面沒有鬼,鬼都不信。依着熊萬毅心裡的猜想,這裡八成是一間製毒販毒的地下工廠,要不就是一個**他媽的黑窩點。這個這時熊萬毅已經覺得一個大案件已經在向自己招手了,只要這案子能破在他的手上,就要和小片警的工作告別了,熊萬毅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日後進刑警大隊的樣子。
偵查了半個月之後,熊萬毅覺得差不多要進去查找證據了。不過他多了一個心眼,私下找了一個帶槍的同事,和他說了自己發現的情況,他那位同事也是倒黴催的,幹了小二十年的警察,竟然被熊萬毅這個剛出警校的生瓜蛋子給忽悠住了。
他們兩人做了充足的準備,二人埋伏在老房對面公園的樹林裡。一直等到晚上五點多鐘,太陽開始西下的時候,纔看見老房的門開了,華子申急衝衝的走出來,手裡提着一包東西消失在下班的人流之中。
根據熊萬毅這幾天對華子申的觀察,他這一出門,沒有一個小時那些人是不會來的。趁着這一小時,熊萬毅和那個老警察翻牆頭進了院內,老警察用專用的開鎖工具打開了大門的門鎖,但是當兩人邁進大門的瞬間,熊萬毅之前那種壓抑的快要窒息地感覺又再次侵擾過來。
但是那個老警察就好像沒有感受到這種氣息一樣,熊萬毅咬着牙和他一起,開始對立面幾個房間搜查起來。兩人先對客廳仔細的搜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可疑的事情,隨後衙門兩人要在幾個房間裡搜索了一番。
熊萬毅負責查看主臥室,開始還是和在客廳一樣。但是當他打開了大衣櫃之後,熊萬毅一屁股將坐到了地上,渾身哆嗦成了一團。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全身的汗水就將他的衣服浸透。
只見大衣櫃裡懸掛着是十幾具白花花的人皮,這些人皮周身上下看不出來有什麼破損,只是在脖子後面有一道五六寸的口子,看樣子這些人的血肉就是從這道口子掏出來的。正瞅着面房間的人皮,大氣都不敢出的時候,就聽見腰間的對講響了起來:“熊萬毅!你……下來看看這都是什麼!”
老警察已經喊岔了音,直到他喊了三四遍之後,熊萬毅纔回過神來,哆哆嗦嗦向老警察所在的房間挪過去。老警察這時候臉色刷白站在房間門口,他的雙腿輕微地抖動着,一隻手扶着房門,一隻手掏出香菸,想起來這還是在案發現場,又將煙盒裝回到口袋裡。
“這次隨了你的意。遇到大案子了”老警察的目光有些呆滯,無神的看了一眼熊萬毅之後說道:“我幹了二十年警察,還沒遇到過這麼大的案子”老警察越說熊萬毅的心裡就越越沒有底:“七哥,你別嚇唬我,到底出了什麼事。”被叫做'七哥'的老警察側了下身子,將房間門口讓了出來,他沒敢再看裡面的景象,只是看着熊萬毅說道:“你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