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第241章 遷怒

第241章 遷怒

武小姐穿着件大紅色遍地金的褙子,戴着赤金銜珠金鳳步搖,光彩照人,灼灼如一朵世間富貴的牡丹花;顧曦穿了件水綠色暗紋折枝花杭綢褙子,戴着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珠花,亭亭玉立,如照水荷花,清雅嫺靜。

兩人並肩而立,如周子衿筆下的仕女圖似的春光明媚。

躺在軟轎上的鬱棠和她們一比,就如同草芥和明珠。

可她們又憑什麼這樣光鮮亮麗地站在這裡呢?

裴宴握了握拳。

指甲掐得掌心刺疼。

讓他馬上清醒過來卻又立刻陷入了更深的煩躁甚至是暴怒。

理智讓他知道,在這個時候應該忍耐,感情卻讓他覺得在這種時刻都要忍耐,那他所追求的權勢名利又有什麼用?

一左一右,一冷一熱,兩種情緒,在他心裡撞擊,形成風暴。

他面上卻不露,看武小姐和顧曦的目光卻冰冷無情,深幽薄涼。

武小姐不由朝後退了一步,心中莫名慌得很,遷怒地詆譭起鬱棠來。

“你看!”她低聲和顧曦耳語,轉過身去,如同躲在了顧曦的身後般,“鬱小姐要是不這麼一暈,裴三老爺怎麼可能跑過來?說不定,人家一直等着這個機會呢?”

裴宴和鬱棠?!

不可能!

顧曦下意識地搖頭,聲音繃得緊緊的:“應該不會!鬱小姐是什麼出身?再說了,裴三老爺和鬱老爺平輩相交,他們差着輩份呢!”

武小姐好像從詆譭別人的言辭中得到力量,不以爲然地道:“那是顧小姐您經歷的太少了。鬱小姐是出身低,可架不住人長得漂亮。男子,別管他多正人君子,說到底,還是喜歡漂亮的。要不然那些揚州瘦馬都送給誰了?隔着輩份又怎麼了?又不是一個姓。這樣的人家我看得多了。只要能和富貴人家結親,輩份算什麼?禮義廉恥都可以不要了。要不我們走着瞧,那位鬱小姐,肯定不會滿足僅僅是在裴老安人跟前做個陪伴!”

顧曦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行”。

哪怕武小姐說的是真的,那也不行!

她以後是要嫁給裴彤的,裴宴的妻子就是她的嬸嬸。

在座的女子誰都可以做她的嬸嬸,哪怕是其蠢無比的宋家六小姐。

鬱棠不行!

這個女人處處和她作對不說,還和她氣場不合,兩個人在一起就沒有好事發生過。

顧曦只要一想到鬱棠有可能會壓在她頭頂上,她就覺得頭皮發麻。

哪怕鬱棠給裴宴做妾室。

鬱棠也是裴宴的枕邊人。

這讓她尤爲不滿。

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和裴宴正面接觸。

她遠遠地看着兩人,感覺到裴宴整個人都是溫和的,儒雅的,無害的,她這才大着膽子走過去的。

結果,鬱棠來了,她看見了一個和她感覺完全不一樣的裴宴。

如今聽武小姐說起,她再仔細想想,不是她看錯了人,分明是裴宴對人對事根本就是兩個態度。

顧曦惶惶,覺得這件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想辦法阻止!

找誰好呢?

她腦子飛快地轉着,想到起了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在講經會上的裴大太太。

裴彤曾經和她說過,他父親和昭明寺的主持是方外好友,因此他和他的母親受父親的餘蔭庇護,昭明寺的主持對他們兄弟兩人及裴大太太都另眼相待,親自幫裴大太太引薦了無能大師不說,無能大師還看在他們去世的父親面子上,專門給他父親做了一場法事。

裴大太太能被昭明寺這樣地禮遇,想必也能在這個時候幫她一把。

至少,不能讓鬱棠心想事成!

顧曦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她笑着對武小姐道:“畢竟鬱家和裴家是通家之好,大太太因爲身體的緣故不好出席今天的講經會,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估計還一無所知,我得找個人去跟大太太說一聲,是親自去探病還是派人問候一聲,她老人家也好有個章程。”

武小姐看着顧曦在心裡冷笑。

顧小姐果然看不上鬱小姐,還事事處處和鬱小姐別苗頭。

她無意間的一句話就讓顧小姐露了餡。

顧小姐以爲她能利用自己,誰知道自己三言兩語地卻是讓她跳進了坑裡。

這個時候她們倆還是同盟,還是能不撕破臉就不撕破臉的好。

武小姐忙悄聲道:“那你快去!”

她尋思着要不要上前去和裴宴打個招呼,畢竟見着了,不打個招呼沒有禮貌,可裴宴看她的眼神也太冷了,她又怕自己這個時候上前去會自討沒趣。

當然,如果沒有顧曦在場,自討沒趣也無所謂。

想當年,江家的大公子不也一樣看不上她大姐,可最後,還不是神魂顛倒地娶了她大姐!

念頭一閃而過,機會也一閃而逝。

武小姐還沒有做出決定,裴宴已擡腳就朝靜室走去。

顧曦愕然,情不自禁地問武小姐:“你幫我看看,裴三老爺,是要去靜室的嗎?那邊還通往其它的地方不?”

武小姐也是滿頭霧水。

瞧着裴宴去的方向,十之八、九就是去靜室的。

他這是要做什麼?講經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法堂裡還坐着一大羣世家故友,他難道也不管了嗎?

裴宴從小就跟着父親在昭明寺裡來來往往,若論關係,真正和主持大師是至交好友的不是他大哥裴宥,而是他的父親裴老太爺。

他對昭明寺如同自家的後院一樣熟悉瞭解。

他知道從這裡穿過一片竹林,再向西拐,穿過一道夾巷,就能到法堂後面的靜室,既能瞞過法堂裡的人,也能瞞過寺裡的人。

可當他看到顧曦和武小姐那試探的目光,他不屑地撇了撇嘴,直接往靜室去,連去法堂裡敷衍一番都不耐煩了。

兩個小小的內宅女子罷了,他要是連這樣的兩個人都要害怕,都要顧忌,都要回避,他憑什麼掌管百年裴家,憑什麼庇護全族老小。

她們既然願意胡思亂想,那就讓她們胡思亂想去好了,最好嚷得大家都知道他是如何看重鬱小姐的,以後有什麼事都離鬱小姐遠一些。

可鬱小姐向來身強體健,怎麼會突然就暈倒了?

難道真的是被彭十一嚇着了?

她當初可是敢找幫閒去嚇唬她父親好友的人,怎麼會怕個彭十一?

裴宴百思不得其解,大步流星到了靜室。

這邊裴二太太和陳氏剛把鬱棠安頓好,還沒來得及幫着鬱棠整理衣飾,就聽說裴宴趕了過來。

所謂的靜室,是給寺裡的高僧們單獨悟禪的地方。靜室也就有大有小。法堂後面的這間靜室,多半的時候都是給請來講經的高僧們在講經期間臨時歇腳的廂房,不過小小的一間,除了一張羅漢牀,屋裡左右一邊放了一張桌子兩把高背椅,一邊放着個帶銅盆的鏡架。打開門,屋裡的景象一覽無遺。

裴二太太看着這樣不像話,正準備吩咐婆子們去借架屏風過來擋一擋,不曾想裴宴就走了進來。

她連忙起身擋在了鬱棠的前面,急急地道:“三叔怎麼過來了?家裡隨行的大夫馬上就要過來了,鬱小姐還沒有醒過來。”

裴宴此時心裡正煩着,臉上也就沒有什麼表情,看在與他並不是很熟悉的裴二太太和陳氏眼裡,就變成了成熟穩重,從容不迫,給人踏實可靠之感。

“沒事,”他好像在安慰兩人似的冷冷地道,“我來給她把個脈!”

內院再嚴謹,對方外之人和大夫都頗爲寬容。

裴二太太和陳氏沒有多想,立刻就讓了地方出來。

裴宴仔細地打量着鬱棠,發現她柳眉微蹙,汗珠直冒,神情痛苦,比起剛纔來,更像是中了暑。

不過,做噩夢也是這個樣子!

裴宴不動聲色,坐在了牀沿,拿起鬱棠的手,三指搭在了她的寸關尺脈上。

裴二太太和陳氏大氣都不敢出。

脈像急促,緩而時止。

這分明是受了驚嚇!

裴宴不可思議地望着鬱棠,深深地吸了口氣,靜心養神,重新換了一隻手。

裴二太太和陳氏看着心頭亂跳,呆呆地地望着裴宴,更不敢出聲了。

還是促脈。

裴宴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陳氏受不了,怯怯地哽咽道:“三,三老爺,我們家姑娘怎,怎麼樣了?”

裴宴望了眼滿心擔憂的陳氏,又望了眼忐忑不安的二嫂,覺得鬱小姐的病,還是等大夫來了再說。

若是大夫和他診得一樣……

那就得死死瞞住了——因爲受了驚嚇暈了過去,還攪和得講經會秩序大亂,不說別的,就是法堂東殿那些女眷就能把舌根嚼爛了,說上個二、三十年。

他無意讓鬱小姐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裴宴怎麼也想不明白鬱棠爲什麼會受到驚嚇。他道:“還是等大夫來了看大夫怎麼說爲好!”

陳氏一聽,就想到自己病的那幾年那些大夫是怎麼和鬱文說話的。

她腦子“嗡”地一聲,還沒有開口說話,自己先暈了過去。

“鬱太太,鬱太太!”這下子裴二太太再能幹也慌了神,忙叫了隨行的婆子來幫忙。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說把鬱太太就安置在鬱小姐身邊,一說讓寺裡的僧人再幫着擡個羅漢榻來,屋子裡亂糟糟地。

裴宴看着臉色發黑,當機立斷道:“這邊不是離安排給吳家和衛家歇息的地方不遠嗎?先把鬱太太送到那邊去,請吳太太和衛太太幫着照看一、二。等鬱小姐這邊看過大夫了,再讓大夫趕過去給鬱太太開幾粒安神定心丸。”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鬱小姐不知道是爲什麼暈倒的,可鬱太太明顯就是因爲着急的病情才暈倒的。一個不知道緣由,一個有根有據,自然是先緊着那不知緣由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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