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洛裡安】
坐於月石王座之上的他擡起右臂,用食指輕輕彈向自己的血月頭顱,
叮!一陣清脆的響聲在神殿內廷傳開,
跪在王座面前的黛斯琳校長立即於混亂狀態間脫出,星眸恢復光澤而閃耀起來,只是巨大的壓迫感以及耳邊的深邃低語讓她不敢妄動。
牙醫潔西卡也只能站在內廷門口,
她們均看向內廷中心,看向那兩眼無神的易先生,看着以月神自稱的洛裡安逐漸靠近過去。
但是,
無論校長還是牙醫都對眼前的情況感到奇怪,這份奇怪並不是洛裡安展露出來的混亂姿態,
而是對【易辰】的狀況感到奇怪。
首先是校長這邊,
之前遊輪抵達銀海邊沿時,站在甲板上的威廉說了一句很怪的話。
“接下來的行動我將暫時隱匿起來,由另一個我來替代……他可能比較惡劣與殘忍,希望校長不要介意。”
當時的校長除了點頭肯定外還提出了一個疑問,“嗯……爲什麼現在想着替換‘另一個你’而不是在行動開始的時候就替換?
既然你能感應到月,月也能感應到你的到來吧?洛裡安應該知道伱就在這裡吧?
而且,他參與過錫安奪回戰,洛裡安也是認識我的~身份是瞞不過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是爲最糟糕的情況做準備而已。”
當時的威廉再給出一個近似謎語人的回答後便微笑着走出甲板。
……
牙醫這邊的想法也不一樣。
她花費了整整七天七夜爲威廉進行體檢,全身上下算是知根知底,也發現了威廉在銀濁期間故意在背部形成的‘第二體’結構,
一隻嵌合在背脊區域的萎縮、畸形人,彷彿是某人的容器。
在第四天體檢時,趁着威廉睡午覺的空隙,自稱易辰的人物跑了出來,佔據肉體並與牙醫進行了一場私人交流。
易辰想要對方重新做一個基礎體檢,
明明是相同的肉體,體檢結果卻有很大的不同。
在潔西卡的檢測系,易辰在肉體層面的熟練度、戰鬥經驗等等都要高於威廉,甚至他所駕馭的死亡更是深不可測。
而且,牙醫潔西卡通過對話還進行了一番心理評估,發現易辰這人有着嚴重的偏執型人格障礙與雙相情感障礙,但他卻又能很好的僞裝自己。
在潔西卡的眼裡,如果將深淵這一因素完全拋開。易辰的危險程度是威廉的十倍以上,不應該這麼容易就被對方抓住,哪怕是遭到針對也不至於像一頭牲畜似的跪在這裡,任其宰割。
洛裡安踩着奇異幾何所形成的三尖足,如劊子手般站在易辰的身側。
隨着他扭曲細長的右臂慢慢舉起,一抹月光陡然降下,在洛裡安的手中形成那柄散發着古老氣息的月光大劍。
他接下來將要進行「斬首」,
採用這種易辰最擅長的手段對他進行處決,最大化表現出對方的無能。
糜爛而深邃的詭音從內廷周圍傳來,“我在此進行判罪,判處這頭殺人魔死刑立即執行,且由我親自行刑。”
話語隨着手中的大劍一同落下,
啪!
兩眼無神的頭顱滾落在地,無頭的屍身保持着跪伏姿態。
光滑的切口間被染成銀色,阻隔着任何形式的再生。
可是,
無論是站在門口的潔西卡,或是跪在王座前的黛斯琳都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或許是嚇蒙了,或許是感覺死掉的不是威廉,或許感覺這樣的斬首太過違和,並沒有感受到明確的生命波動。
斬首完成,
洛裡安作爲月亮的統御者,混亂的散播者,
他能清晰感受到易辰已經被月光烙印上【死亡】的標籤,已經完全陷入其中,這是一個既定事實,無法更改。
斬首無疑是成功的,
但當洛裡安注視着地面上不再滾動的頭顱,他卻生出一種奇怪的失落感。
明明一直以來都想要殺掉易辰,殺掉這個在不知不覺間佔據威廉另一半的傢伙,殺死這隻毫無理性而低劣的殺人魔,殺死這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外人。
但當他做完這一切時,卻感覺少了一點什麼,感覺自己在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糜爛的聲音再次迴盪於內廷,
“這麼容易就被殺死了!威廉的體內爲什麼會有這般低劣的存在!爲什麼不能再反抗一下,爲什麼一下子就死了啊!?”
就在洛裡安不滿足這樣的斬首時,
他突然發現掉落在地的頭顱似乎有些‘變化’,頭顱不太像是新鮮切割下來的,而是放置了一段時間而有着明顯的腐爛跡象。
啪!
潰爛的眼珠子自行掉落,
漆黑眼眶間不斷有着淚水流出,確切的說應該是一種黏稠不堪的漆黑物質,一種只包含死亡而沒有其它雜質的液態物質。
當洛裡安盯着腐爛的頭顱出神時,他面前的無頭屍身也開始發生變化。
原來只是普通跪在地上的屍體,現在卻壓低身體,呈叩拜姿態。彷彿在拜見某位看不見的神明,彷彿在死亡的位面進行參拜。
隨着參拜行爲的發生,
越來越多的黑液從頭顱的眼眶間流出,甚至連鼻孔、耳朵以及嘴巴都開始外溢,
這些黑液將面前的地板全部鋪滿,冒泡而涌動,甚至開始有着手掌從裡面深處,爬出一隻只曾經被易辰所殺的死者,
他們相互簇擁在一起,共同捧起易辰的頭顱,重新接回肉體。
即便脖頸處被銀色隔開,腦袋依舊完成了接壤。
再次迴歸原本的狀態,探出脖頸等待着洛裡安的斬首,周圍的死者並未散去,而是成爲圍觀者一同見證這個過程。
這樣的情況讓洛裡安驚呆了,他明明確定了死亡,爲何又會這樣。
這一次他招來更多的月光凝聚於劍體,猛然斬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劍刃落下的瞬間,洛裡安感覺易辰似乎偏了一下頭,以漆黑眼瞳瞪着他。
頭顱再次被斬斷,滾向遠處。
圍觀的死者想要將頭顱再次撿回來時,立即被幾道月光劍氣全部撕裂,化作一灘灘黑液。
但是……易辰的頭顱卻繼續流淌黑液,衍生出更多的死者,甚至形成一支撐着幔帳的巡禮隊伍,載着頭顱迴歸參拜的肉體面前。
再次接壤,
再次給予洛裡安斬首的機會。
這一次,洛裡安直接將神殿環向斬開,讓大量的月光潑灑進來,灼燒這羣圍觀的死者,蒸發黑液。
再次斬首,力量更大!
這一次,被斬掉的頭顱拋飛在空中……可還未落地時,啪!就被某隻手接住了。
不過,接住頭顱的並非死者,而是易辰自己。
強行將腦袋插回脖頸,伸展懶腰,全身骨骼都在噼啪作響。
“呼~啊!接連不斷的真正死亡讓腦袋清醒了不少,堆積在裡面的混亂終於掃除乾淨……好久沒有陷入如此混亂的狀態了。”
易辰猛然扭頭,以沒有眼珠子的漆黑眼瞳看向一旁的洛裡安,
“方法錯了哦,洛裡安先生。
我本身就是死者~你越想要將死亡的概念植入我的體內,我就會越發舒適。
好久沒有被人像這樣殺死了,不得不承認你的確很厲害。比上一次將你囚禁在水族館裡要強大多了,尤其是這份全新的混亂能力。
差一點我就要完全淪陷,徹底沉淪在你構造出來的‘假世界’。”
話音剛落,一斧頭直接斬進洛裡安的血月腦袋。
呯~血月結構的頭顱碎裂,整個世界也如同玻璃般碎裂炸開。
呼哈!深呼吸~
易辰,潔西卡與校長同時在一道注滿銀色液體的浴缸間醒來,他們的後腦均插着一種神經導管,連接位於浴缸中心的特殊裝置,一道浸泡着幻彩大腦的金屬容器,大腦表面略微浮出水面。
他們當前正位於某診所的地下實驗室,
隨着三人的坐起,目光同時看向實驗室的對面
銀色西裝與銀髮的洛裡安正坐在木凳上,翹着腿,手中還在滾動着一枚銀色硬幣,月眸與三人對視在一起。
長腿女醫生也全程跟在他的身旁,爲他進行着持續的輸液。
“易……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依靠自身通過【缸中之腦】的個體,難怪能成爲威廉的另一半。我就說嘛,威廉的眼光應該不遜於我,不至於讓一個廢物寄存於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