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辰從絕對虔誠的跪拜狀態起身時,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目光的注視,也沒有任何來自上位的威壓傳來。
只是無比濃烈的死亡氣息縈繞在這座神殿內。
突然間,易辰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立即轉身拿出全部的力量,雙手推掌將略微開啓一條縫的大門重新關閉,阻止死亡精華的流失。
沒錯。
內殿什麼也沒有,沒有活人,沒有死者,連概念也沒有。
這存留在內殿間的死亡精華十分有限,一旦流走可就再也沒有,易辰都恨不得時光倒轉將之前流失的那些精華給補回來。
關門過後,再次環視整個大殿。
像是一處落魄的王殿,破敗腐朽的牆面上還掛着許多殘破的長布,本應印在上面的國印已被撕毀。
空蕩蕩的大殿之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羣臣朝聖的宏偉光景,孤寂是唯一的色澤。
大殿靠後的位置修建着一尊特殊的王座,
之所以特殊是因爲王座下面居然還墊着東西,墊着一個絞刑臺,而且是那種每個刑場都能見到,最簡單的木質絞刑臺。
雖是木質,但卻沒有隨着這處神殿衰敗,依舊保持着原有的模樣,屹立不倒而支撐着王座。
在那王座之上正躺着一個人,或者說一具沒有任何氣息與感知的遺骸。
鎏金黑袍包裹全身,
頭戴着破碎的王冠,
面部纏繞着潮溼的繃帶,
通過黑袍的造型以及王座不難看出,對方應該就是這處神殿的主人,甚至是某個王朝的統治者。
搭配上絞刑臺以及溼漉漉的繃帶,易辰基本可以肯定對方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授予他死亡神性的存在。
但是無論易辰如何去滲透死亡,如何去注視那王座上的存在都得不到任何迴應,彷彿是一具空殼。
懷揣着疑惑,他以虔誠跪拜的狀態,三步一磕頭一直來到絞刑臺的下端。
踏着臺階而上時,本以爲會有某種意境縈繞而來將易辰拖向某個絞刑執行的現場,
實際上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很普通的走上臺階,來到絞刑臺之上。
“這絞刑臺並不完整,最重要的絞刑繩索並不存在,是被王座佔據了嗎?”
來到王座的面前,依舊是那麼的稀疏平常,毫無迴應。
這一次,易辰並沒有跪拜,因爲在他進殿起就已經得到了認可,當下已不再屬於虔誠與否的問題。
既然所有的間接感知都沒用,那或許唯一獲取信息的方式就是直接接觸。
易辰伸出手,緩慢觸碰於那王座之人的身體。
既沒有去觸碰手,也沒有去撫摸衣裝,而是直接伸手向着那纏繞着繃帶的神秘面部而去。
並沒有神秘力量去牽引着易辰直窺對方的面目,
而是他自己的好奇心想要看看這繃帶之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副場景,同時也想要尋找那丟失於絞刑架上的繩索。
隨着纏繞於面部的繃帶逐個解開,易辰的表面變得凝重,
待到所有潮溼的布條掉落在地時,一張超乎想象的面容映入易辰的眼簾,也將永久烙印在他的記憶間,
整張臉就是一個空洞,像是被挖空,又像是本來就是這樣。
如果單獨來看,平平無奇,某個喜歡挖臉的變態殺人狂恐怕一天能夠搞出好幾個這樣的屍體標本。 但如果與王座、絞刑臺放在一起。
那消失的繩索便找到了……正是此人的【面容】。
王座即絞臺,
面容即繩索,
無需將頭顱套入繩索,無需登上那高不可攀的絞刑臺,無需任何的行刑者與支撐架,
成王的一刻起便處於縊亡的狀態,
雖然依舊沒有任何的精神傳遞或是思維媒介,但易辰的腦海卻根據眼前所見的‘美景’浮現出兩個字。
「縊王」
與此同時,被拆掉繃帶的君王遺骸在此刻化作灰燼而散去,什麼也沒有留下。
沒有刻字,沒有音頻,
唯有這落魄、空蕩的神殿,以及這絞刑臺上的王座。
易辰卻明悟到了很多的東西,眼神變得明亮起來,縈繞於心頭而一直渴望解決的問題得到解答。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萬千世界的生命何其多,每秒都有着無數的死亡,爲何在那時偏偏選擇我這麼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而且還是指定的唯一信徒與傳承者。
或許我的確有那麼一定的特殊性,
或許我的確與死亡比較親近,
但我絕對不是這萬千世界間最特殊,最合適的死者。
論天賦,病竈的白色死神與最初死者都不弱於我。
我之所以會被選中的真正原因,在於縊王辭世的那一瞬間,我也剛好死去……雖然那一瞬間可能也有千萬個死亡事件,但我被選中了。
運氣嗎?”
也就在這時,易辰耳旁傳來一陣聲音。
≮死亡導標已生效,沉沒死殿(內殿)傳送點已激活,你可在使用上吊繩直達當前區域≯
“隨便選擇一個人作爲傳承者,將整片死海與這座神殿留下,自身便向着‘真正的死亡’而去。
到底是真的死了,連一絲概念都不曾留下。
還是說縊王通過死亡而徹底離開,離開了主物質位面,離開了這處多元宇宙,去往了真正的‘外面’?
或許就連縊王本身也沒有絕對的信心能夠去到‘外面’,否則依照祂這樣的個性,根本沒有必要在最後一刻發展我這樣一位門徒。
就是因爲不確定自身是否會完全死去,才做了這麼一手保險。
如果祂未能抵達外面,或許我這位繼承着死海的傳承者還有機會。
之所以什麼也不留下,只是牽引我來到死海,就是不想讓我這位唯一的傳承者完全復現祂的死亡之路。
否則一旦祂沒能走出去,我完全復現祂的死亡也同樣不能走出去。
我所得到的只有死海的入門權限,對死亡的參悟全靠自己,幸好有着病竈的經歷讓我的死亡不再拘泥於死海,摻雜了別的東西。
不過,不得不說,縊王對於死的感悟遠高於我。
光是這份遺骸、王座與絞刑臺構建的意識形態就能讓我受益匪淺,起碼需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來好好消化。”
想到這裡,
易辰沒有再下跪,而是如紳士般向着王座深深鞠下一躬。
既然對方將這裡的權限遺留給他,那易辰便不客氣地坐上了王座,感受着這份孤寂,品味着死亡的深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