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麥爾斯的白麪罩」從原主演班迪.巴托爾的頭上撤掉時,能感受到明顯的皮質蠕動。
若能將視野投射於面罩內部,將發現一根根代表着意識殘留與惡念中樞的神經根鬚正在搖曳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入下一位個體的大腦,意識中心。
似乎從一開始,面罩的目標就是易辰,
它根本沒有想過要在劇本最後將易辰殺死,而是在保證劇本合理性的情況下故意輸掉,好讓易辰戴上面罩,這樣便能符合劇本的設定。
無論什麼人戴上的面罩,都將成爲麥克爾.麥爾斯,這便是電影的最終結局。
這一刻對於寄存於面罩內部的前第十災已經等待太久了,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將【第十災】的身份傳承給任何人,只不過是藉着劇組的噱頭,將整個惡圈的殺人魔聚集在一起,僞裝成一種讓大家互相競爭的狀態。
他的目的只有兩個,
1.重新拍攝一部《萬聖節》系列電影作爲他的文學載體。
2.從殺人魔間篩選出一個同步率最高的現象惡作爲他的全新肉身。
當然,這樣的重構肯定比不上以前,但只要能活下來他並不在乎,反正他本來就是墊底的存在,【十】這個序列也不會發生變化。
但當易辰這位來自人類世界的殺人魔出現時,他的想法改變了。
易辰之前潛入地牢的違規行爲,他不但沒有拒絕,沒有通報給劇組,反而是欣然接納,甚至還相約每晚相見。
正是因爲他從易辰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他從未見過易辰這樣的完美殺人魔,
整個劇組,即便是它自己挑選出來的十二位現象都無法在潛力、純度上與之匹敵。
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易辰並不是惡,並不是劇組內那些惡念堆疊,藉由文學載體轉化出來的惡性載體。
易辰還是人類,體內還蘊藏着由自身產出的原生惡念。
不僅如此,易辰還掌握着死亡,一種能夠與殺戮完美契合,也是導致他肉身與載體徹底覆滅的屬性。
如果能夠對易辰進行完全佔據,他將實現最完美的復生,甚至可以達到比以往更高的層面,也能夠繼續完成對那位特殊死者的追殺。
現如今,他迎來了佔據的機會,整個劇組以及來到現場觀看的第八災都將目睹自己的完美重生。
“快點套上,快點套上!”
隨着面罩一點點套上易辰的腦袋,
那些象徵着殘存意識的惡念神經便迫不及待地插進易辰的大腦,經過這段時間每個夜晚的思維博弈,兩者的相性更是進一步提升。
當惡念神經接入大腦,
當面罩完全貼於皮膚,
本以爲大功告成時,嘩啦……一陣海浪聲響起。
前第十災-麥克爾.麥爾斯的意識投影竟站在了一處沙灘上,眼前則是一片漆黑海洋。
這片大海他曾經見過,正是第一次在外面世界追殺易辰時被拉入的特殊位面。
但這次卻不同,這次僅有殘存的意識到來,
來到沙灘上的麥爾斯能明顯感覺自己正在丟掉對於面罩的控制,某種對於皮囊的強制佔有正在切斷他與面罩的聯繫。
沒有了面罩這個重要的依附物,導致他殘存的意識也開始消散,肉體開始出現一道道明顯的裂痕,意識如沙粒般滑落。
視野所及的海洋之上,正有一艘木舟緩緩而至。
當木舟靠岸時,易辰從上面走了下來。
沒有爆發衝突,反倒是剛下船的易辰做出了一個很優雅的鞠躬動作,“謝謝。”
“爲什麼?”
麥爾斯甚至都不敢有太過強烈的情緒波動,都不敢說太多的字,這樣會加速他那本就殘存不多的氣息流失而散盡。
或許是來到了最終時刻,易辰暫時遏制住本我,讓理性出來給予回答,抑或是在本我丟掉的這段時間裡他重新建立的理性自我。
“敗者之所以會失敗,就是總會浪費時間去詢問一些爲什麼。
你的失敗亦是如此,你的貪慾讓你尚未完全瞭解我的狀態,便想要藉着皮質面罩與這被死亡所損傷的意識來佔據我。”
“是誰……奪走了面罩?那可是與我一同從文學載體間投射出來的產物,是惡性的外在表現,是追隨我殺戮一生的皮質結晶。”
“將伱打成殘缺狀態的死亡與奪取你面罩的皮囊,他們均來自一個地方,且都是那邊在相關概念上達到極致的存在。你太過貪婪,或者是將一切都想得理所當然,對弱者的無盡屠戮長年削弱着你作爲【災】的強大,讓你將非災的存在本能性地視作弱者,沒有給予足夠認真的對待。
如果你將我視作同等層面的對手,不再一股腦將殘存意識滲透進來,落在這處【死腦海島】。
或許你還能在外面與黃皮爭奪一下皮面罩的控制權。
可惜你從一開始就假定我只是一個人。”
殘存的意識體開始慌了,他的惡性本能想要活下去,“如果我就此散去,第十災將不復存在。
你作爲外來者會因此被直接處死。”
“你早早就與劇組同化了,第十災不再是你而是整個劇組。你甚至連自己的本質都忘記了。
災,是惡的最高形式,但依舊是惡。
是一種特定的負面概念通過文學載體轉化後形成的具象化表現,並非某一個具體存在。
只要劇組還存在,只要面罩還在,只要有人還在扮演着麥爾斯這個角色,那第十災便會一直存在,與你是否死去沒有任何關係。
從劇組成立時,你就只是前任了。”
一個非惡的外人闡述出惡的本質,讓前第十災瞬間愣住並緩慢問出,“你們到底來自哪裡?”
“病竈……”
聽到這個詞彙時,他反倒是有些釋然。
“病……哦!那個掌握死亡的傢伙也說過類似的詞語,疫病嗎?真是厲害的生命結構。”
他盯着易辰繼續說着:
“奪取第十災的地位與我的面罩後,你打算做什麼?”
“殺光所有的災。”
“哦!”前第十災在聽到這樣的答案時,從釋然又變得精神起來,“這件事我也曾經想過,在我長時間屠殺弱者而迷惘時想過。
你這傢伙原來這麼有趣,可要說到做到啊。
真是可惜,沒辦法看到你屠宰那些傢伙時的場景了。小心啊,那羣傢伙可沒有像我這樣殘缺不堪,對復生有着強烈的執着,也都強於劇組以前的我。
他們可不會這麼容易被殺死的。”
“是時候了。”
“果然還是斬首嗎?真是一個有着精神潔癖的殺人魔呢。”
或許是突然釋然而接納了失敗,
或許是從眼前這位青年身上看到了他所沒有的東西,或者說他一直想要追求卻又不敢追求的東西,
或許只是弱者對強者的屈服,
第十災正在消散的意識體主動跪了下來,向前伸直着脖頸,對於求生的本能慾望已經乾涸。
刀光閃過,
第十次斬首,
被斬下的腦袋沿着沙灘滾落於大海,
無盡的殺孽也跟着浸入海洋,隱約讓死海染上鮮紅,整個海洋似乎都多出了一抹血腥味。
沙灘的對面緩緩走來一位保養頗好的中年女人,
兩人沒有交談,沒有眼神的對視,
只是單純嗅着腥味的海水,踩着赤足在沙灘上盡情舞蹈,
不過,易辰並沒有跳多久便停了下來。
他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愉悅,甚至體內的愉悅更多隻是找回了本我,而非殺死了強敵。
當然,他還是興奮的,
因爲現在的他已然具備挑戰、殺死真正強者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