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6章 爭渡
藥園內。
當靈果被採摘，青藤隨即枯萎。
靈犀仙果乃是天地孕生的天材地寶，一生只有一次成熟的機會，被採摘後便會化歸天地。以後即便再有人福緣加身，尋到靈根，也不是同一株了。
鶴皋真人和蘇子南齊刷刷看向莫行道。
傀儡迴歸。
莫行道來不及細細查看仙果，裝進玉匣收起，忙檢查傀儡的狀態。
傀儡胸膛幾乎被雷索打了個對穿，可以看到紫色的雷絲在傷口裡遊走，不過莫行道及時將傀儡核心移轉別處，根本未失。
但雷力仍如附骨之疽，持續造成破壞，影響傀儡的實力。
感受到注視而來的視線，莫行道心中凜然，倉促之下，直接以玄氣包裹手掌，暗結玄印，直插進傀儡傷口之內，驅除紫雷。
霹靂之聲不斷響起。
不過，所有聲音都被無字玉璧崩碎之聲壓了下去，衆人的目光也被從山谷走出的虛影吸引。
道痕，道韻。
修行之人，誰能拒絕得了這種機緣？
帝授山鴉雀無聲，直至被紫雷真人的笑聲驚醒。
可是，他們接下來的表情卻不是聞道的欣喜，竟都有濃濃地不甘，甚至還有痛苦，想要抓耳撓腮，直欲將消失的虛影再揪出來，讓他重複劃個千百次！
意猶未盡不如形容他們現在的感受。
像是苦心孤詣尋覓多年，終於窺得大道門徑，門半掩着，偏偏中間還隔着一層無形的屏障，進入不得，只瞥到一眼門後的風景。
可是不等他們看清……
‘轟！’
大門關閉！
所有人爲之窒息。
紫雷真人除外。
他離化神只差一步，服食靈犀仙果，上承天機，同時觀道韻，一朝頓悟，豁然開朗，終於了悟玄機。
鶴皋真人仰頭，又喜又驚，爲掌門師兄終於突破而欣喜，驚的是掌門師兄不經閉關就直接服食靈犀仙果，強行突破，太過倉促，不在計劃中。
好在他成功了。
化神天劫剛剛開始，便展露出可怖的威壓，致使人心悸動。
面對天劫，任何修士都不敢掉以輕心。
鶴皋真人表情嚴肅，有些爲掌門師兄擔心，但也沒有太過擔憂。
最穩妥的做法，無疑是在八景觀渡劫，以八景宮燈爲核心的宗門大陣，開啓之後有輔助渡劫的作用。
不過，紫雷真人公認是八景觀創派祖師以來雷法第一，鶴皋真人自視甚高，對掌門師兄也是心服口服。
一身玄功，蓋古爍今。
他的本命法寶也是八景宮燈，也能在渡劫時起到幫助。
試問，若掌門師兄渡劫失敗，天下幾人能成？
鶴皋真人環視山上，想來沒有不開眼的傢伙敢影響掌門師兄渡劫，他分出部分心神，留意紫雷真人，隨時準備爲他護法。
同時鶴影倏然合一，直取莫行道，穿雲破煞，勢若奔雷。
鶴行九霄！
蘇子南的動作比他還早。
局勢變化如此之快，上一刻還是蘇子南和莫行道聯手，下一刻莫行道便淪爲衆矢之的。
靈犀仙果不是那麼好拿的！
不料，鶴皋真人半途似聽到什麼，神情大變，心中暗歎一聲，出人意料地改變方向，鶴翅輕振，扶搖而上，飛至山頂，遁入山腹。
……
化神！
毒王和秦桑化身罷手之後一直沒有移動，看到山上不斷變化的局勢，有種目不暇接之感。
“化神啊……”
毒王從道痕的吸引中醒轉，將心神平復，仰望懸立劫雲之中的紫雷真人，神情似讚歎似豔羨。
“這老匹夫！”
終究是紫雷真人先邁出這一步。
想想自己還在爲蠱王奔波，且前途未卜，毒王唯有自嘲苦笑。
秦桑化身關注的地方和毒王不同，他始終盯着紫雷真人周圍劫雲，觀摩化神天劫的機會太難得了，不容錯過。
另一邊。
秦桑本尊喟然長嘆。
他沒能從坤道身上搜到在結界自由來去的寶物，不料紫雷真人直接打碎無字玉璧，幫他完成了此行最主要的目標。
虛影將道韻展現在他們面前。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所有看到道痕的人，都能從中領悟出一二，卻也僅此而已。他們能感覺到，道韻悠長，可他們卻被那層無形屏障阻隔，不得靠近，無法盡知。
秦桑絞盡腦汁，竭盡所能想把道痕銘記，刻在心底，卻只能眼睜睜道痕被一點點兒‘擦去’。
最終，唯餘韻留下，道痕渺然無蹤，徒之奈何。
秦桑相信不是自己修爲不足的緣故，有別的原因，其他人的心情想必和自己差不多。當年，無相仙門修士參悟無字玉璧，肯定不會這麼粗暴。
諸無道的話有很多不實之處，隱瞞了關鍵信息。
當然，秦桑並非沒有收穫。
他沉心凝神，訝然發現，自己似乎陡然明白了很多東西，從道韻中得到的好處超出預期。
仔細體悟一番，源頭竟是佛骨舍利！
佛骨舍利助他突破元嬰後期，威能並未耗盡，一些之前或被秦桑忽視，或未能參透的部分，被道痕‘照’出。
未必對突破化神有幫助，在元嬰後期這個境界的修煉中，能幫他掃去許多荊棘。
赤紅仙佩。
道途明晰。
帝授山上豪傑並起，有這麼多收穫，秦桑已經心滿意足。
他擡頭看了眼正要渡劫的紫雷真人，又看了看帝授山頂，一時間有些看不明白現在的局勢。
山頂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結界破裂、紫雷真人臨陣突破，都和那裡有關。
照常理而言，他上山的目的已經完成了，無論紫雷真人渡劫成功與否，最好的選擇是抽身離開，遠離風暴漩渦。
在山上能看到西南方向飛馳而來的遁光，雙方的援兵都快到了。
若紫雷真人渡劫成功，還能容忍他們這些人帶走無相仙門的寶物嗎？
偏在這時……
秦桑擡起左手，手背上的印記愈發鮮豔，好似血液凝結而成。
這是鬼母給他的尋骨秘術。
進入無相仙門後，秦桑激活秘術，神紋構築出印記，不過一直沒有動靜，不料這時候出現反應。
巫族化神的遺骨在帝授山！
起初只是微弱的灼熱痛感，感應很模糊，像是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隨着山中異變持續，結界破碎的幅度變大，感應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之前應該是被結界或者某種禁制封印。
秦桑目光一轉，望向西側，那是印記指引的方向。
找到化神遺骨，極有可能得到一位化神修士的遺物，有多少人能抵抗這種誘惑呢？
縱觀秦桑在無相仙門的經歷，收穫不可謂不豐厚，可能在衝擊化神瓶頸時有幫助的只有天玲瓏，而且他還用不上。
無法突破，渡劫之陣便是空中樓閣。
秦桑下意識看向藥園方向，正看到蘇子南又和莫行道大戰起來。秦桑不看好蘇子南，莫行道可能不是蘇子南的對手，蘇子南想留下他也是千難萬難。
哪怕再加上鶴皋真人，能留下莫行道本尊也擋不住傀儡，莫行道完全可以將元嬰寄身傀儡遠遁。
化神級數煉屍的天賦神通，絕不是浪得虛名。
“天玲瓏和靈犀仙果的價值孰高孰低？如果和莫行道談一筆交易，他會動心否？”秦桑閃過此念。
他一直沒時間深入參悟天玲瓏，對靈犀仙果的認識也是從典籍看到的簡短記載，需詳細瞭解後才能衡量。
靈犀仙果需在衝擊化神瓶頸之時服下，莫行道不像紫雷真人離化神只有一步之遙，還會保留一段時間，倒也不急一時。
另外，這裡也不是談交易的地方。
秦桑已經感知到天上陰火的氣息，紫雷真人開始渡劫了。
他收回思緒，通過印記感應化神遺骨的位置，似乎不太遠，遺骨就在帝授山裡。結界被破壞成這樣，遺骨周圍的防護想必也受到影響，大爲衰弱。
應該能趕在紫雷真人渡過天劫之前得手。
想到這裡，秦桑不再遲疑，急掠而去。
本尊一動，果然引起毒王注意。
行動的只有本尊，化身留在外面，一是阻止毒王壞其好事，二是盯着外面，以防又突然出現變數。
……
“殺！”
一聲森寒低喝，蘊藏無窮殺意，響徹帝授山山腹。
這是一聲咒音。
咒音源自樊老魔，但不是出自他口，而是漂浮在他身邊的無數幽蓮，道道咒音匯聚在一起。
紫雷真人渡劫。
留下樊老魔獨戰諸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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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樊老魔立於在虛空，身下是萬幻幽蓮本體，又將萬幻幽蓮分化萬千，將幻魔神通施展到極致。
驚人的是，每一朵萬幻幽蓮之上都盤坐着一個人影。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垂髫兒童、也有耄耋老道，皆是樊老魔收取的幻魔，結成萬魔大陣，對抗諸無道。
幻魔齊誦經文，他們身下的萬幻幽蓮比樊老魔矮上一層，所有幻魔直面樊老魔，將他拱衛在中心，彷彿面對的是神明。
咒音一出，幻魔身影齊齊晃動，陡然虛幻，幾近透明。
樊老魔眼中閃過肉痛之色，這一下不知多少年苦功才能恢復，但被局勢所逼，不敢留手。
事已至此，神像氣候已成，幾乎不可能阻止古魔破封了。
樊老魔只能盡力拖延。
如今，諸無道實力暴漲，樊老魔沒有敗退，還有反擊之力，若外人看到，也要瞠目結舌。
樊老魔沒放棄呼喚器靈，始終得不到迴應。
他開始懷疑，封印不僅是針對古魔，同時也在鎮壓器靈，不禁慶幸古魔和器靈還沒有聯手。
‘嗖！’
伴隨咒音，整座山腹瞬間墮入極致的黑暗。
樊老魔身前不知何時浮現一本書冊，書頁極速翻動，定格在某一頁，從中射出一道幽芒，已是強弩之末的鏡符也投入幽芒，激射而下。
幽芒裡隱有一朵血蓮。
諸無道知道厲害，卻來不及反應便被幽芒射入眉心，身體震顫，臉上爬滿血紋，氣勢大挫。
“好個幻魔魂咒！”
喝彩聲從上方傳來，聽出是鶴皋真人的聲音，樊老魔冷哼，“就你一人？”
“已警示毒王，至於其他人……”
鶴皋真人嘆息。
莫行道剛得了靈犀仙果，跑還來不及，散修無拘束，能化神飛昇還怕什麼魔染。
蘇子南三魂差一，唯恐天下不亂。
那個火魔來歷不明，疑似無相仙門餘孽，不得不警惕，萬一和諸無道一樣也是古魔眷屬，反受其害。
樊老魔譏諷，“是怕有人趁亂奪走靈寶吧！”
他感應到天劫，知道紫雷真人的意圖。古魔剛突破封印，正值虛弱之時，紫雷真人若能突破化神，所有危機迎刃而解。
鶴皋真人正色道：“師兄有言，此戰之後，道友當計首功！”
是承諾，也是契約。
樊老魔狂笑，氣壯山河。
笑聲很快被捲土重來的魔氣吞沒。
出人意料的是，再攻上來的竟是神像本尊，相當於魔子親自出手。
諸無道跌落下來，臉上血紋越來越密集。難以想象，樊老魔的咒殺竟隔着魔子的力量，傷到了他的本體。
魔子破封的勢頭無法阻止，他們眼睜睜看着神像身上的血色褪去，幾乎徹底被染成黑色。
魔威滔天！
下一刻，他們驚訝地發現，當魔威推至極處，沒有絲毫徵兆，盛極而衰！
下方。
諸無道盤坐在封印，寂然不動。
一道金光掃遍全身，將魔咒血絲壓制。
他陡然睜目。
同時響起的，還有魔子驚怒至極的咆哮，只見神像後腦不知何時多出一根鎖鏈，另一端源自諸無道眉心。
“你敢！”
暴怒的吼聲中帶着恐怖的怒意，要將諸無道碾碎一般。
“不過是聖君隨手丟出來的一個魔胎罷了！當年你肆意妄爲，不遵聖命，導致聖君計劃全盤落空，也有臉自稱魔子……”
諸無道冷笑，左手一揮，鎮靈香插在身側，無火自燃。
若聖君當面，他絕不敢有二心。
在神像裡留下陷阱，引君入甕，只是臨時起意。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助聖君脫困準備，包括鎮靈香，可以幫助他抵禦仙殿裡的一處仙禁。
追隨聖君，前途無量！
可魔子算什麼東西？
效忠此人，何如將其吞噬？
取而代之，一步登天！
入山之後，多番試探，諸無道確認了魔子的狀態，臨時改變計劃。
紫雷真人和樊老魔有追蹤他的手段，諸無道當真全無防備嗎？只是不願做罷了，這些人正好能幫他消耗魔子！
‘嘩啦！’
鎖鏈繃緊，神像被扯到諸無道身前，拉扯出一個瘋狂咆哮的魔影。
諸無道神色淡漠。
“築吾道基，不枉你苟活萬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