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此舉會在三陽門引起什麼風波。
秦桑飄然落至山外,漸行漸遠,回想着方纔授籙的經過。
監度師將金符震碎,沒有完成最後一步焚籙,未能上表神庭、昭告陰陽,相當於授籙失敗。
不過,當他的神識和精血融入空白金符時,便生出許多感悟。
結合之前瞭解到的秘辛,秦桑對宗壇和法籙有了更深的認知。
那道金符只能算是空白法籙。
因爲在神識、精血和金符融合時,秦桑並沒有特殊的感覺。
那些三陽門弟子,也是在加蓋印憑、焚籙上表之後,金符才轉變爲真正的法籙。
由此可見,焚籙上表纔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若要強行比喻。
可以類比凡間某些國家,官員有察舉治下賢人的權力,也要先上表宰輔甚至皇帝,獲得朝廷認可,賢人才能得到任命。
法籙就是朝廷的官憑印信,有了官憑印信,方能走馬上任,武將則能夠調兵遣將。
所謂‘朝廷’,有多種說法,有人說是蒼天、大道,有人說是神庭、天庭。
他們這些人獲得的不是官位,而是可以在此界修煉的資格,藉助法籙,在這方逆亂天地中擁有一席之地,並獲得天神的認可,能夠請神降真。
正因如此,在秦桑看來,三陽門的傳度師、監度師更像擁有察舉資格的官員。
他們擁有舉薦權,但沒有任命權,只能啓壇上奏,代爲傳達。
甚至於,他們可能連控制宗壇、法籙的能力都沒有。
君不見,具山治的授籙法壇這般希有,也沒有哪個宗門能夠自行建造傳籙法壇,無一不是傳承自上古。
正因如此,主持授籙之人發現不了秦桑的修爲,即有人能夠識破,也應該是焚籙上表的對象。
秦桑仰頭看向上天,天穹湛藍悠遠,不知極處。
法籙送往何方?
神……又在哪裡?
天外有天嗎?
他本來對道門傳說懷着將信將疑的態度,可法籙的存在讓他不得不陷入深思。
道庭兩院會是那個‘朝廷’嗎?
焚籙上表,難道直接送至道庭兩院?
倘若最終還是要被道庭兩院盯上,他這些年種種舉動就顯得太可笑了。
不過,秦桑感覺可能性不大,融入空白法籙只是一縷神識、一滴精血,應該沒這麼容易被看穿修爲。
如果道庭兩院能夠控制各派宗壇,完全可以決定給誰授籙、不給誰授籙,具山治修士逃不出道門手心,根本不必頒佈法召、功德進行安撫。
更重要的一點,秦桑一直在思考,法籙的存在意味着什麼。
天地逆亂,六天故氣橫行,連化神修士都束手無策,甚至險些葬送道途,會不會此界的大道規則就是如此?
那麼,法籙能讓修士在這種環境裡修行,某種程度上,有近乎改天換地能力了,什麼樣的強者纔有這等偉力?
秦桑認爲,法籙的作用可能只是溝通這種偉力,庇護修士,至於偉力的源頭,非他能揣度的。
道庭兩院倘若擁有這種偉力,估計早就滅掉鬼方國的妖魔了。
或許,蒼天之上,真的存在天庭、神明吧!
秦桑不由搖了搖頭,收回視線。
無論如何,若想繼續修行,他只有入鄉隨俗,法籙是必須的,多想無益,繼續按照計劃去做便是。
盡人事、聽天命。
這次試探過後,秦桑有信心不會在授籙時暴露,接下來的目標便是謀取高上神霄籙!
……
光華閃現。
秦桑從挪移陣走出來,還未站定,便被幾位身着甲冑的修士圍住。
他對此毫不意外,取出一枚刻有雷篆文的方印交給這些人中的首領,便被放行。
街道上人影稀疏,繁華程度遠不如秦桑以前見過的仙城。
他隨意看了幾眼就失去興趣,快速向城中心走去,不多時來到一座華貴的府邸前,經通傳,入府見到一名器宇軒昂的道人。
“道友就是明月真人?”
道人劍眉星目,尤其一對兒眼睛,瞳孔深處彷彿蘊藏兩道閃電,看向秦桑的目光明亮懾人。
“正是貧道,見過張真人,”秦桑拱手,呈上方印。
對面之人乃是雷霆左府的一位真人,這座仙城也是雷霆左府的產業。
雷霆左府下次啓壇授籙就在半年後,而雷霆右府還要等兩年,於是秦桑先找上雷霆左府。
他依舊是打着爲弟子謀求法籙的名義,接觸雷霆左府,遂來到此城。
“道友對弟子的拳拳愛護之心,貧道感同身受,只是此番需潛入妖國,危險重重,道友是否再考慮考慮,或許道友的弟子天賦絕佳,不必冒險。”
張真人溫聲道。
雷霆左府每次授籙會留出部分名額給宗門外的修士,但用靈石是買不到的。
謀取高上神霄籙,辦法有兩個。
一是受籙之人和雷霆左府弟子一起測試天賦,天資極佳可直接獲得資格。
二是受籙之人的師長爲雷霆左府做一件事,據說一般不易完成,非常危險。
當然,危險性高低還要看動手之人的實力。
秦桑考慮到,受二階流金火鈴籙的規矩肯定比初階籙嚴格,準備去雷霆右府升籙之時再由齊大師出面,此次由他親自出馬。
“多謝張真人好意,貧道已經考慮清楚了。”
秦桑搖頭道。
他不清楚雷霆左府怎麼測試天資,且若展現出極佳天賦,引起關注,可能會引發未知的變數,不如多跑一趟。
見他心意已決,張真人不再多言,手掌一翻,取出一枚玉簡。
秦桑接過,見玉簡中繪製有一個妖國的地圖,談不上詳細,上面用血色標註一些地點,很是醒目。
“這個妖國,我們稱之爲雷鷹妖國,妖國國主乃是一頭金翅雷鷹,圖上標註的是國主嫡系後代的封地,我們希望道友能帶回雷鷹妖國皇族的本源精血……”
張真人解釋道。
秦桑將地圖映入腦海,沉吟道:“必須是妖帥級別的皇族?”
“非也,只要是皇族後裔,並湊夠足量的本源精血即可,不過道友莫要掉以輕心。能被封爲皇族,都是血脈之力強橫的後代,國主對它們非常看重,身邊不缺實力強大的護衛。而且……”
張真人語氣一頓,“道友來得有些晚了,前些日有兩位道友已經出發,道友最好儘快動身。”
“真人的意思是,我們三人爭奪一個名額?”
見張真人點頭,秦桑不禁皺眉。
這個任務,以他的實力不難完成,就怕被人捷足先登。
既然如此,秦桑不再遲疑,立刻辭別張真人出城。
這座城池位於星島仙湖東南方向,和幾個妖國勢力接壤。
雖同爲具山治勢力,人族和妖族之間也沒有和睦可言,彼此之間爭鬥頻發。
往東飛遁,不足三日,秦桑便來到雷鷹妖國境內,他已經將地圖記在心中,根據那些皇族封地的位置,有了初步的計劃。
……
十多天後。
秦桑重新出現在雷鷹妖國邊境,取出一個玉瓶。
玉瓶裡裝滿金色的精血,在陽光下金光燦燦,正是金翅雷鷹皇族精血。
雷鷹妖國的國主不過化形後期修爲,秦桑若全力出手,整個妖國也擋不住他。
不過,秦桑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引來猜忌,若非擔心被捷足先登,他還想再等等的。
耐心探查了幾日,得知有幾名皇族後裔結伴出遊,一舉湊齊所有精血。
那些皇族後裔身邊有化形期大妖護衛,又豈能發現秦桑的蹤跡,神不知鬼不覺便被秦桑得手。
……
“這……”
張真人接過金燦燦整瓶精血,用驚異的眼神看了秦桑一眼。
“確實是皇族精血,沒想到道友如此神速!”
修士潛入妖國,定當小心翼翼,還要在動手之前謀劃好退路,他本以爲至少要一兩個月。
秦桑哈哈笑道:“也是貧道運氣,遇到幾個小妖出遊,貧道恰好精通斂息之術,那小妖的護衛實力雖強、靈覺不夠敏銳,被貧道鑽了個空子,將那些小妖迷暈取血。”
張真人恍然,難怪他沒收到有人大鬧妖國的情報。
“這枚雷符請道友收好,授籙之日,令徒持此符即可入山。”
張真人取出一張銀光閃閃的靈符,宛如雷絲編織而成。
秦桑收起雷符,道了聲謝,遂返回星島仙湖,在壺中島靜靜等待。
在這期間,秦桑經常拜訪齊大師,得到齊大師指點,在煉器之道的理解日漸深厚。
最讓他欣喜的是,有些經驗可以用來溫養雲遊劍,隨着眼界的提升,秦桑對雲遊劍的狀態也有了一定把控,不像之前那般懵懂。
如果他判斷沒錯,就在這百年內,雲遊劍當能誕生靈胎,一舉晉升爲靈寶!
之所以估算出百年的區間,實則是秦桑的造詣還不夠深,可能會更早。
按照常理,想要煉製一件靈寶,僅僅這幾百年是不夠的。
畢竟,秦桑突破化神的時日還短。
雲遊劍乃是他的本命法寶,溫養的速度快慢與否,和他的修爲也有關係。
煉製靈寶,需天時地利人和,種種條件疊加纔有可能誕生靈胎。
而云遊劍融入了雲遊子的真靈,誕生靈胎比無中生有自然會容易些,若非秦桑擔心損傷雲遊子脆弱的真靈,可能比現在更快。
加上雲遊劍本體熔鍊有十大神木之一的養魂木,又有秦桑不斷用《祭元術》祭煉,終於看到曙光!
確認此事,秦桑不由大喜。
化爲靈胎,真靈穩固,以後御使靈劍對敵便無須顧慮了。
而且雲遊劍直接蛻變爲靈寶,作爲本命靈劍,任何靈寶也不及它契合自己。
當然,想要發揮出靈劍全部威能,必須儘快恢復修爲。
接下來,秦桑留在齊大師府邸,連外出的次數都少了,在洞府不斷施展《祭元術》,祭煉雲遊劍,只在具山會舉辦拍賣會的那天出去過一次。
正如那名侍者介紹的一樣,拍賣會上的寶物要麼採取以物易物的方式,要麼用道庭功德交易。
“迴風甲。”
秦桑心中一動,身上浮現一套青色鎧甲,覆蓋全身,連面部都包裹住了。
這副鎧甲是他在拍賣會上交換來的,屬於極品法寶層次。
秦桑當然很想得到一副堪比僞靈寶的鎧甲,甚至起意親手煉製一副,但向齊大師請教過後,考慮到自己現在的身家,暫時放棄了。
除此之外,拍賣會上還有意外之喜。
秦桑一次得到兩種皇鍾真符的材料,現在只差坤地血砂。
數月時間,轉眼即逝。
星島仙湖東部某處水域,數千座島嶼連成一片,修士路經此地寧願選擇繞行,多走幾天,也不敢擅闖。
因爲這裡便是星島仙湖頂級宗門,雷霆左府的山門所在!
三日後,雷霆左府將啓壇授籙。
從幾天前開始,雷霆左府的下宗便陸續派人,將新入道的弟子送來。
每次的授籙科儀,也是一場難得的盛會。
外圍的最大的一座島上,豎有一塊寫着‘雷霆左府’的玉碑。
玉碑前人流如織,不斷有遁光飛進飛出。
這座島是迎客島,即將受籙的弟子都在此島等待。
無人注意到,秦桑孤身一人從一艘寶船上走下來,辨清方位,向玉碑旁的殿閣走去。
“你是哪個下宗的弟子,師門長輩怎麼沒來?”一名女修皺眉看着秦桑。
“師尊另有要事,晚輩是一個人。”
秦桑舉止恭敬,呈上那枚雷符。
女修看清雷符,驚異看了眼秦桑,交給秦桑一枚令牌,“你拿着這枚令牌去迎客島另一邊,在甲字號精舍選一個房間,三天後會有人來接你。咦?忘了你還沒開始修煉,我讓人帶你過去吧……”
一名雷霆左府的弟子帶着秦桑,在精舍安頓下來。
三天後。
門外禁制被觸動。
秦桑推門出去,見一個腰間佩劍的俊美少年笑眯眯看着他,“小兄弟是參加授籙科儀的吧,跟我來。”
俊美少年又接了一些人,共同乘坐飛舟,破空向羣島深處飛去。
飛舟行於雲天。
不多時,便見前方陰雲密佈,雷聲不絕於耳。
‘嗖!’
飛舟縱入烏雲深處,倏然急墜,落於一座幽暗島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