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鳴似起自心田,秦桑心神一顫,當即退到安穩之地,沉心入靜。
紫府內。
元神身着陰陽甲,遮掩佛光。
秦桑心念微動,撤去陰陽甲,佛光瀰漫,同時顯現的還有劍光!
接着便見一柄劍身澄明透澈的小劍游出元神,在紫府略一盤旋,自眉心飛出!
秦桑睜目,望着靈劍,滿腹感慨。
“老朋友,久違了!”
雲遊劍似能感受到秦桑的思緒,懸停在秦桑面前,劍身輕顫,發出嗡嗡劍鳴,靈性十足!
心神和靈劍相通,秦桑仔細感應一番,喃喃道:“這就是靈胎……”
雲遊劍儼然已經邁入靈寶的層次,直接跨越僞靈寶的階段,誕生靈胎。
從‘靈胎’中,秦桑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
焦木真靈,也就是雲遊子殘留的真靈,孕化出此靈胎。
靈胎成,方能成就靈寶。
儘管雲遊劍已經沉寂於數百年之久,對靈寶而言,其實時間還不夠長,若非那抹真靈存在,還要更久,畢竟他之前修爲低微,見識不足,幾乎起不到什麼幫助,只是讓它自然孕化。
秦桑手裡的寶物,拳套融入鹿角煉成的掌心劍,和真寶殘片相融的明山鎧,或許某個方面不遜於一些靈寶,但均未成靈胎。
掌心劍只是僞靈寶。
明山鎧甚至不具靈性,因其特殊材質煉成的特殊存在,本質只能算法寶。
它們威力並不弱,可潛力無法和真正的靈寶相提並論。
養靈,是煉器之道的不傳之秘。
秦桑從顧大師處偷師,學到一些真傳,但尚不懂得如何快速養靈。
擁有靈胎,意味着雲遊劍有進一步蛻變的潛質,誕生器靈,成就後天靈寶!
“器靈……”
秦桑明白這一步還很遙遠,心中卻不禁期待,雲遊劍生出器靈後,雲遊子能夠甦醒嗎?
幾百年不曾動用本命靈劍,只爲讓雲遊子的真靈不受影響,期許那重逢之日。
清冷的劍光映照秦桑的臉龐,秦桑似在緬懷,神情透着幾分悵惘。
‘嗡嗡……’
秦桑的思緒被靈劍打斷。
“以後,再隨我殺敵!”秦桑輕語。
霎時間,劍光大作,激昂劍意伴隨着清越劍鳴,騰空躍起,劍尖一轉,對準剛剛將秦桑逼退的幻景,凌空一斬。
劍氣如虹,轟開門戶!
秦桑衣衫獵獵,邁步而入。
……
兩年後。
具山治,星島仙湖,北部一座荒島。
秦桑盤坐於在一塊礁石上,周圍佈置陣法,召喚出籙壇。
火玉蜈蚣飛出籙壇,落在秦桑手心,吞下最後一枚青霜丹。
“成敗在此一舉!”
秦桑輕點眉心,精血化作一枚血印,飛入火玉蜈蚣體表的火焰,隨即消融。
下一刻,血印在火玉蜈蚣身下暈開,憑空形成一個複雜的印圖,印圖上的每一條絲線都由鮮血構成,皆是秦桑的精血。
血氣瀰漫,火玉蜈蚣身上的火焰,乃至本體,漸漸被染成血色,變成血蜈蚣。
這時,火玉蜈蚣合抱成團,承受丹力衝擊帶來的痛苦。
秦桑暫且不去管它,專心完善印陣,這是《盤瓠真經》上記載的一門秘術,不能直接提高火玉蜈蚣突破的機率,但可以將火玉蜈蚣這段時間吞噬的精血之力激發出來,爲它鋪路。
加上之前兩枚青霜丹做鋪墊,已然是秦桑對它最大的支持了。
印陣大成!
血光奪目,被外面的陣法阻擋。
血光中,火玉蜈蚣發出嘶鳴,騰空而起,如一條血龍遊曳。
秦桑輕吐氣息,停下動作,凝視火玉蜈蚣,等待突破到來的那一刻。
‘呼呼……’
血火瀰漫,不停呼嘯。
火玉蜈蚣的氣息猛烈波動,繼而化爲一種勢,向高境界的瓶頸發起衝擊。
秦桑神情嚴肅,他能夠感受到火玉蜈蚣的渴望,以及衝關艱難。
畢竟,火玉蜈蚣的潛力不如天目蝶,且沒有經歷過異變,此種靈蟲運氣極佳能夠強行開啓第五次蛻變,但只有極少數,且突破後除非另有機緣,前路艱難。
嘶鳴愈發尖銳,火玉蜈蚣身體緊繃,如離弦之箭直衝雲霄,它的氣息也在這一刻驟然暴漲。
秦桑下意識站起身,接着瞳孔微微一縮,幽幽輕嘆。
那暴增的氣息,在達到巔峰的剎那,驟然回落。火玉蜈蚣的身影僵在半空,無力繼續上衝。
那一聲聲淒厲的嘶鳴在高空迴盪,火玉蜈蚣不停盤旋,帶着無盡的不甘。
秦桑對這種不甘感同身受,他曾有相同的經歷,嘆息中,輕輕招了招手。
火玉蜈蚣緩緩落到掌心,匍匐不動,似一個犯錯的孩子。
“你以後還有很長時間……”
秦桑喃喃,靈蟲沒有四九天劫,在壽元耗盡前都有機會。
不過,他近期無法在火玉蜈蚣身上耗費更多精力了。
三枚青霜丹盡,丹力累積的效果消失,再多青霜丹,效果也不會比此次更好了,只能等待屬於火玉蜈蚣的機緣。
他突飛猛進,火玉蜈蚣卻停滯,已然跟不上他的步伐。
秦桑悵然,但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隨着自己不斷前行,總會有故人被甩在後面。
如東陽郡主之於他,如他之於青君師姐。
如果不能追上,將來或還有重逢之緣,或已經天人永隔。
火玉蜈蚣只不過追隨他的時間久一些。
將火玉蜈蚣收入籙壇,秦桑撤去島礁上的佈置,向劍心島飛去。
在劍心島拜見執劍真人,共論劍術,又打探了一番最近的局勢,便離開星島仙湖,去見莫行道。
再見到莫行道時,比之前有了顯著的轉變,五官靈動,雙目有神,和常人無異,肉眼幾乎看不出是傀儡之軀。
“多虧道友送來那些靈物,我借這傀儡之軀,也有望恢復修爲,”莫行道對秦桑的感激發自真心。
若非秦桑傾力相助,他下場難料。
“我也想道友早日恢復,與我同探治壇,”秦桑欣慰點頭。
聽出秦桑話裡有話,莫行道眼神一亮,“道友又進治壇了?可有收穫?”
“去過多次,還沒有鎖定赤金靈針的位置,但有些眉目了,”頓了頓,秦桑揮手展現出一幕幕場景,“道友且看,有無熟悉之感?”他展現出的正是在治壇經歷的種種幻景。
莫行道認真觀看,驚歎於幻景的奇特,亦被秦桑的實力震撼,雖然沒有看到秦桑闖入幻景的情形,通過這些畫面也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危險。
一番交流後,秦桑離開莫府,踏上返程。
之前打探到局勢沒有大的改變,鬼方國和道庭仍在僵持,但有了上次的教訓,秦桑寧願多繞一些路。
安然回到洞府。
秦桑一如既往,入定修行。
但在不久後,他悠悠醒轉,反手取出一物,正是雷龜的妖丹,此時光澤很是昏沉。
入化神期後,秦桑鑄籙壇,基本是依靠雷龜妖丹之力。
雷龜生前有化神中期修爲,但在不斷用度之下,僅一枚妖丹,並不足以支撐他修煉到化神中期巔峰。
“可惜了,一直沒有在孽原找到化神期的兇獸……”
秦桑皺眉,以他現在的實力,即使化神後期的兇獸也敢與之一戰,並有將之斬殺的機會。
只是孽原現在不安全,除非萬不得已,秦桑不想在孽原停留太久。
後面說不得要試一試青鸞本源雷力。
沉吟片刻,秦桑喚出籙壇,繼續抽取雷力,勾描符形。
這段時間,秦桑的活動很規律,完善籙壇和修行同時進行,每隔一段時間闖一次幻景,遇到阻力便返回思索應對之法。
修煉的第三年,秦桑再次走出洞府,臨行前已然有了決斷,準備一鼓作氣找到赤金靈針。
從一處處幻景間穿過,秦桑順利抵達上次止步的地方。
前方是大片白色的霧靄。
霧靄如治壇中的一條大江,兩端皆看不到盡頭,橫亙前方,霧氣自右向左流動。
看似輕緩流淌的霧氣,實則蘊含着比激流更可怕的力道。
秦桑回想上次的經歷,他竭盡全力只走到一半,因爲雲遊劍在此無用武之地,只憑肉身橫渡。
不過,回去後經過沉思,秦桑靈光一現,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麼,此來正是要驗證這個猜測。
雲遊劍懸在頭頂,秦桑只催動大金剛輪印,邁入霧靄。
進入霧河的剎那,激流撲面,秦桑身影搖擺,僅求自保,不做反擊,似小舟隨波逐流。
這般忽忽悠悠,被霧流捲到下游,似已經放棄抵抗的秦桑眼中精光爆閃,強橫無比的劍意驟然爆發。
雲遊劍一閃而沒,取而代之的是劍星懸照。
同樣的七宿分野劍陣,用雲遊劍和灰鶯劍施展,威勢有明顯的差距。
雲遊劍是他本命靈劍,心意相通,且本身品階也勝過灰鶯劍,有這種差距不足爲奇。
劍星現。
被劍陣封鎖的只有滾滾霧氣。
秦桑盯着劍陣中心,漸漸露出笑容,“果然有東西在背後搞鬼,不像活物,說起來,還沒有在治壇裡見過真正的活物……”
無序的霧氣被封鎖,無法逃離,霧氣中心漸漸凝聚出一個形如虎豹的輪廓,衝着劍星咆哮。
……
就在秦桑醉心於修煉和探路之時,渾然不知外界風雲突變。
白石治北部,某靖,陰雲密佈,大雪飄飛,一夜之間進入隆冬。
一名道人踏着風雪而來,神情凝重,行色匆匆,闖入靖壇。
“屬下參見採訪使大人!”
沿途遇到之人紛紛行禮參拜。
此人正是當年在具山治治壇和秦桑有一面之緣的萬真人。
他似有急切之事,只來得及對同袍微微點頭便匆匆走過,引得衆人驚異不已,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麼大事。
萬真人直奔靖壇深處一個清幽大殿,來到門外放緩腳步,整理了一下道服,躬身求見。
“進,”殿內傳出蒼勁的聲音。
萬真人輕輕推門進入,看到端坐在案後的一位老道士,面露恭敬,道了聲師叔。
老道士赫然是北極驅邪院一位大真人。
官秩從三品,九天金闕上卿,九天廉訪使,同判驅邪院事!
真君地位超然,道庭一般由大真人主事,這位老道士在北極驅邪院的地位僅次於正三品九天察訪使,舉足輕重。
萬真人稱呼師叔,以示關係親近。
“何事匆忙?”老道士移目看來,神色淡泊。
萬真人沉聲道,“鬼方國開始行動了。”
“哦?”老道士目光一閃,“確定了?”
萬真人點頭,“兩院高手在孽海和妖魔糾纏多年,互有攻防,算是不分勝負。不過,治壇剛傳下法旨,已經確定,上次和妖魔爭奪的那件寶物,並非後來跌入具山治治壇,而是從治壇內部流落出來的!”
老道士若有所思,頷首道,“既然確認此事,以那些妖魔的性子,一刻也等不得,應該已經開始糾集大軍,準備大舉進入治壇。”
“弟子請領法旨!這便調集人手,入治壇誅妖伏魔,絕不讓妖魔得逞,”萬真人打了個道躬,主動請戰。
老道士起身,走出大殿,望着雪夜陰沉的天空,神色莫名,輕嘆:“風雪欲來!妖魔陰謀被識破,此番勢必瘋狂,當有一場惡戰,貧道隨你們同去。”
萬真人大喜,“有師叔在治壇外坐鎮,定能諸邪辟易!”
“非也,”老道士輕輕搖頭,“貧道與你們同入具山治治壇。”
“這……”
萬真人先是一怔。
據他所知,具山治治壇是世間最特殊的地方之一,大真人進入便會引發治壇神通幻景暴動,引來殺身之禍,這是從古至今一次次驗證過的,無法避免。
觸及老道士深邃的雙目,萬真人陡然明白了,大驚失色,“師叔你是想……”
大真人也不是絕然無法進入治壇。
比如,自斬修爲!
“請師叔三思!”
萬真人驚駭,跪地疾呼。
自斬修爲,跌回洞玄法位,日後即使能夠恢復,也絕非易事。
大真人尊貴之軀,親身赴險,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導致萬劫不復,對道庭也是極大的損失。
萬真人想象不出,此事對道庭多麼重要,才能讓師叔做出這種決定!
道庭和妖魔究竟在爭奪什麼?
老道士緩步回到案後坐下,輕撫玉案。
“你現在的修爲,有些隱秘,也有資格知曉了……”
老道士雙目深幽,似在回憶着什麼,突然問出一個問題。
“何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