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1章 百年

春和景明。

魚躍鳶飛。

清新氣息充盈口鼻,秦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裡沒有六天故氣!

天地元氣安定,而且遠比風暴界濃郁。

大千世界!

終於不用再時時刻刻爲天道紊亂而擔憂,不必再依靠籙壇生存。

這說明他已經脫離孽河的範圍。

秦桑環顧四周,波光粼粼,一碧萬頃,完全看不到孽河的影子,神秘人和扁舟也都不見蹤影,突兀消失。

“孽河在大千世界會是什麼表現?一條黑色的河流?一望無際的黑霧?抑或鮮爲人知的神秘之地?這裡是孽河之畔,還是被送到了特定的某個地方?”

秦桑疑惑,不知被神秘人送到了哪裡,他絲毫沒有察覺神秘人是怎麼離開的。

無人能夠回答秦桑這些疑問,第一劍侍和劍靈也沒有告訴過他這些事情。

“咳咳咳……”

秦桑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感到體內一陣陣刀割般的劇痛。

內獅子印威能消退,傷勢雪上加霜,體內空虛,還要竭力維持護壇神將,強烈的虛弱之感襲來,秦桑險些一頭栽進水裡。

朱雀飛出來,身上涌起一團赤紅火氣,接住秦桑。

“找一找,附近有沒有荒島……”

秦桑艱難道。

當務之急是療傷和穩固雷祖,不要求多好的靈脈,只求一個安全的洞府,能夠靜修。

無論小千世界還是大千世界,上佳的靈脈估計都是有主的。

秦桑現在要儘可能避免接觸修行者,大千世界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尋找紫薇帝劍和紫微帝尊的傳人。

四面八方的景色沒有任何區別,朱雀隨便選了個方向,貼着水面飛行。

她初獲新生,撲棱着小翅膀,託着秦桑飛,看起來頗爲艱難,但不耽誤嘴上埋怨秦桑。

“在你身邊,不是被追,就是被打!”

“你現在可別死啊……”

“等我長大,能自保了你再死!”

……

隨着內獅子印威能消退,秦桑的生機在流逝,開始還以爲這死鳥良心發現,後面險些被氣笑了。

他們的行動很小心,天目蝶警戒,朱雀放慢速度,只飛了一炷香時間,天目蝶便傳來意念,看到了陸地。

片刻後,一些起伏的輪廓出現在水面盡頭。

“島嶼還是陸地?”

秦桑不知自己是在海里還是河湖之中,正思忖間,神色微微一動,“有修仙者的氣息,好像最高只有金丹期……”

選定一處礁石,朱雀將秦桑放下,天目蝶隱去身形,獨自飛向陸地。

蝴蝶翩翩,天目蝶的所見所聞,亦能被秦桑感知到。

這裡顯然是有人煙的。

天目蝶飛到岸邊,見有幾艘綁在岸邊的漁船,不是那種能夠抵禦海上風浪的大船。

接着果然就看到了裊裊炊煙,一個有百餘戶的村落座落在山腳下,四周都有開墾的良田。

已是日暮時分,田裡的村民們停止勞作,荷鋤而歸,走在田間的小路上。

有的說說笑笑,不疾不徐走着,有的腹中飢餓,快步而返。

一派寧靜祥和景象。

這些村民和風暴界的凡人並無區別,但身體康健、紅光滿面,可見談不上富足,也能算衣食無憂。

無人看到,一隻彩蝶輕輕越過村落,飛到山巔,升至高處。

如果這裡是島嶼,也是一座堪比大陸的巨島。

遠方羣山起伏,連綿不斷,依稀可見阡陌交通,村鎮座座。

可以說是十里一村、百里一城,大道平直廣闊,並無盜匪,縱然夜色將近,仍有商賈往來。

天目蝶停頓片刻,繼續向前飛,翻山越嶺,來到一座山前。

此非險峻奇絕之峰,但可謂納萬千靈秀於一處,靈氣濃郁,是不錯的修行之地。

秦桑感知到的修行者氣息,正是源自此山。

山上有一道觀,名煙水觀,分前山後山,許多廟宇都是這種格局。

前山接納凡人香客,香火鼎盛,山道上絡繹不絕。

後山是禁地,乃是修行道場。

天目蝶悄悄飛進道觀,發現後山設有護山大陣,隔絕凡塵,但陣法並不強,在秦桑和天目蝶眼裡漏洞百出。

沒有冒然闖入,天目蝶落在一處山石上,運轉天目神通,再三確認,道觀裡修爲最高者只是一位金丹後期修士。

通過此人所居靜室的位置可以判斷,此人乃是煙水觀地位最高之人。

夜色朦朧。

天目蝶停留一會兒,又繼續向前,飛了一圈,回到礁石。

“附近不乏修行之人,但多爲散修,只有道觀裡的那位修爲最高。金丹後期就能夠佔據這座道場,而且道觀建築古樸,看起來已經存在多年,而不經戰亂,是個安靜療傷的好去處……”

秦桑做出決定,命朱雀和天目蝶帶他向煙水觀飛去。

登上陸地後,他們的動作依然很小心。

因爲秦桑發現,這裡也是有神明的,凡人城中皆有供奉城隍。

城隍廟人煙旺盛,明顯有超凡的氣息存在,不過並不強。

土地廟、山神廟亦然,但並非每座山都有山神,譬如煙水觀附近的山脈都沒有山神。

此情此景,和初入符籙界時看到的相似,但這裡沒有作亂的兇獸。

不知大千世界的神道又是什麼實力,秦桑仍保持着那份小心,暫時不和他們接觸。

抵達煙水觀,秦桑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穿過大陣,在後山擇了一處幽靜山壁,開闢洞府,佈設陣禁,定居下來。

……

洞府內陳設簡陋。

秦桑盤坐在石牀上,雙目緊閉。

天目蝶落在他左肩。

朱雀則趴在他右肩,腦袋埋進身體裡,蜷成一團,似一團火,陷入沉睡。

第一劍侍爲朱雀塑靈,此舉無異於重塑道基,朱雀想要恢復以前的實力,想要‘長大’,先要將道基穩固下來。

秦桑感知籙壇。

此時籙壇裡收了兩妖一蟲,桂侯、雒侯和火玉蜈蚣。

秦桑本打算修復太乙星輿,便再赴具山治治壇,所以離開劍心島時,將兩妖侯也帶了出來。

雷祖降臨時,它們受到的衝擊遠比秦桑這個正主要輕微得多,可能雷祖降臨籙壇、衝散內真,震動籙壇的緣故,導致它們狀態還不如天目蝶,全都陷入了昏迷,不知情況如何。

看着兩名妖侯,秦桑不由泛起心思,他的身份萬萬不能泄漏,但之前不止一次在人前動用七魄殺陣和雲遊劍,包括擒獲這兩名妖侯時。

上一界姑且叫符籙界。

在符籙界時,曾經見識他施展劍術的修士和妖修,道門想必都有安排。

這兩名妖侯只能他自己處理。

兩妖的性命拿捏在他手裡,之前對它們還有過承諾,倒也不至於滅口,留在身邊聽用,想必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雖步入煉虛,但根基不牢,接下來必然要長時間閉關,也需要幾個可用之人。

穩妥起見,等恢復修爲,再抹去它們的記憶。

“不知道庭會怎麼安排莫道友……”

秦桑想起莫行道,可惜他們之前的約定不可能完成了。

道庭會將莫行道帶入大千世界,但這不是莫行道想要的,道庭應該不會濫殺無辜,卻未必放走莫行道,或許會給莫行道指出一條明路。

秦桑自身難保,顧不得旁人,收攏雜念,查看體內的傷勢。

‘砰!砰!砰!’

十幾個玉瓶懸浮在秦桑面前,接連開啓,飛出一枚枚丹丸,依次被秦桑吞下。

吃過內獅子印威能消退的苦頭,秦桑早有準備,這些丹藥能夠幫他儘快穩住傷勢,不至惡化。

煉化藥力後,秦桑又取出黑色妖鵬的屍體。

‘噗!’

屍體取出,立刻便有一股被雷劈的焦糊氣味,充斥洞府。

秦桑揮袖,滌清難聞的氣味,查看妖屍。

妖鵬全身黑乎乎一團,肉身多有破壞之處,但剩下的妖骨、血肉、妖丹也是無價之寶。

看起來,妖鵬身上的寶物都已毀於雷霆之下,正當秦桑大感失望之時,察覺它腹中有一物,剖腹取出,發現是一枚珊瑚寶珠。

“果然是芥子類法器!”

秦桑大喜,鑽研多時,終於解開珊瑚寶珠上的禁制。

不出所料,裡面盡是妖鵬多年來的珍藏,不乏療傷聖藥。

秦桑要的就是這些,將其他寶物囫圇收起,留下丹藥,對療傷更有把握了。

體內仍有殘餘的蛇毒,不再是威脅,秦桑將其壓制在體內,準備用來煉體。

待傷勢稍稍好轉,秦桑便喚出籙壇,查看護壇神將。

縱然有五雷使院印鎮壇,雷祖虛影出現了明顯的躁動跡象,僅憑五雷使院印,快要無力維持了。

雖然雷祖虛影沒有徹底失控,但這種狀態是無法完全掩蓋地殺劍氣機的,在大能面前根本無所遁形,幸好神秘人沒有因爲陰陽棋子將他留下。

至少要等雷祖虛影穩固才能外出遊歷。

秦桑沉心入定,查看五雷使院印,並感應雷祖虛影。

“嘶!這枚神印裡竟有雷法傳承!”

秦桑又驚又喜,沒想到五雷使院印不僅是身份的象徵,印中還記錄有一些雷道功法,以及最重要的,各種雷符!

激召神雷符、光燭金鄉、乾坤傳令符、補雲作霖法、策役天皇咒……

秦桑幾乎沉醉在浩瀚雷法之中,不停感嘆道門底蘊之深厚、雷法之高妙。

他修持高上神霄籙,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傳承,只學會五雷天心正印符等三種雷符。

這些正好彌補的他在雷法一道的欠缺。

“張天師給我送了份大禮啊!”

秦桑暗歎。

他修爲提升太急,《天妖煉形》尚未追上來,許多神通在遇到煉虛期的對手時難有發揮。

雲遊劍和七魄殺陣用不得,無異於斷了他一臂。

他不會改換功法,但可以擇取部分雷符修持,作爲日後的主要對敵手段。

不急於參詳雷法,秦桑藉助五雷使院印,感知雷祖虛影。

忽然,秦桑皺起眉頭。

“和神庭的感應中斷了……”

他感應不到神庭,也感應不到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不知是聯繫真的斷了,還是他修爲不夠。

“道經有云:道門修士在外亦能請神召將、震懾妖邪,難道是誇大之言?神庭不會出事了吧?”

秦桑不由擔憂起來,道門算是他們的盟友,他當然不希望盟友出事。

失去聯繫,會不會影響他的護壇神將,秦桑暫時不清楚,但有很多顯然易見的不利後果。

大千世界廣闊無邊。

如此一來,他不能確定神庭的方位,便不知張天師將在何處開闢道場。

日後穩定雷祖,秦桑也無法去尋求託庇,如無根浮萍,飄零在大千世界。

還有,五雷使院印中的大部分符咒傳承都和請神、變神、召役雷神有關,這部分符咒也將失效,不能修持了。

秦桑搖了搖頭,收起雜念。

漸漸地,秦桑確認,有五雷使院印相助,穩固雷祖虛影不難,只是需要漫長的時間。

……

春來冬去。

寒暑交替。

轉眼已是百年春秋。

那面山壁上的青苔更厚了,底部堆滿了厚厚的落葉,荒草叢生。

此地罕有人至,百年來煙水觀又迎來幾波新的弟子,也不乏修行有成的弟子下山歷練,但無人發覺,山壁後另有乾坤。

這百年來,秦桑只在二十年前清醒過一次。

那一日。

煙水觀觀主修爲臻至金丹期巔峰,打磨多年,決意衝擊元嬰瓶頸。

秦桑被天地元氣的異動驚醒,視線透過山壁,望向道院裡的一座靜室。

只可惜,天地元氣的異象只維持了一刻鐘,便雲開霧散,未能引下天劫。

秦桑搖了搖頭,幽幽一嘆,繼續入定。

這一日,是他進入大千世界的第一百零五年。

山壁內。

秦桑又在外面開闢出一間,作爲雒侯和桂侯的洞府。

而秦桑的洞府裡也多出了一張牀。

牀上躺着一個女童,正是五行冕的器靈,沉睡至今。

女童身邊依偎着一隻朱雀,同樣在呼呼大睡。

秦桑盤膝而坐,久久不動。

此刻,籙壇懸浮在他面前,護壇神將之位,雷祖的虛影明顯更加清晰和凝實了。

‘咔嚓……’

洞府內霹靂陣陣,被陣禁隔絕,並未驚動道觀修士。

忽然,籙壇爆發刺目雷光,轉瞬便收斂入壇,便見雷祖虛影一手持敕命金書、一手託着五雷使院印,穩坐壇中。

秦桑悠然醒轉,望着籙壇,暗暗點頭。

“應當萬無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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