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如圭帶着丹方和靈藥,匆匆離開。
這座大殿就是雲頂山爲他安排的洞府,在煉成瀅花丹之前,不收取靈石。
殿外還有侍女,隨時聽候吩咐。
範如圭走後不久,秦桑也離開大殿,屏退左右,獨自在城中閒逛。
雲鼎城丹道興盛,由此帶起交易之風,在城中盛行。
許多修士得到寶物,不辭辛勞,來雲鼎城出手。
是以,城內不僅有交易丹藥的地方,亦有形形色色的店家、商鋪、拍賣行,分門別類,井井有條,其中還有專門交易洞府的地方,名爲福地坊。
得知雲鼎城還有這樣的地方,秦桑也被勾起了興趣,移步向福地坊走去。
瀅花丹有了着落,該爲自己的洞府考慮了。
如今,秦桑對雲都山修仙界有了大概的瞭解,並隨着接觸的本土修士越來越多,他發現這裡完全沒有其他飛昇之人的消息。
如果此地是孽河出口,飛昇之地,不可能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秦桑猜測,孽河擺渡人送人進入大千,應該是隨機的,沒有特定的地點。
想在這裡等琉璃他們飛昇重逢,是不可能的。
不過,秦桑並不打算離開。
他剛入大千,之前‘飛昇’的故人渺無音訊,尋找劍閣和地殺劍劍柄也沒有任何頭緒。
大千世界,強者如雲。
至少等他在煉虛期站穩腳跟,有和其他煉虛修士爭鋒的實力,再考慮外出遊歷。
既然如此,在何處修煉都是一樣的。
第一劍侍並未給他設置時限,比如要求他必須去做什麼事,在多少年內取得什麼成就。
大乘強者之間的鬥法,離他太遠,秦桑決定不受這些因果影響,依然按照自己的習慣和想法去做。
既然決定在雲都山駐足,不得不考慮雲都天的想法。
俗語有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當雲都天發現,附近竟隱藏着一位煉虛期修士,定會寢食難安,必然要查清秦桑的來意。
如果雲都天有合體期老祖坐鎮,秦桑可不想讓合體期修士登門拜訪。
如果雲都天老祖只有煉虛期,也免不了一次次試探、算計,導致秦桑無法安心修煉。
秦桑也考慮過,要不要光明正大拜訪雲都天,謀個客卿長老之位,應當不難。
但他深知,無論什麼地方,總少不了利益牽扯。
雲都天可以獨霸雲都山,放眼雲都山外,更廣闊的天地,肯定有能夠和雲都天抗衡的宗門、對頭,甚至讓雲都天俯首的大勢力。
一旦被拉進這張大網裡,總會有不由自主的時候。
身入漩渦,牽涉因果,豈是那麼容易全身而退的?
暫時來看,他僅僅暫時在這裡落腳,對雲都天並無所求,也就不必自尋煩惱了。
“最好離雲都天遠些,甚至不要待在雲都山……”
秦桑思來想去,覺得魚龍混雜的西部荒山,可能更適合自己潛修。
思索間,秦桑已經來到福地坊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氣派的牌樓,上書‘福地坊’三個燙金大字。
秦桑微微駐足,凝視金字,進入大千世界後他就發覺了,這裡的語言文字和符籙界、風暴界存在差別,但可以看出是一脈相承。
符籙界是道庭分割大千,自封一界,風暴界又是從何處得到的傳承?
總不能,所有小千世界都能夠自發發端出,和大千世界一樣的文字!
牌樓後有數座如同用白雲搭建的雲樓,精緻考究,秦桑選擇最外面的一座雲樓,邁步而入,當即有一名俏麗侍女迎了上來。
秦桑道明來意,侍女臉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婷婷嫋嫋,領着秦桑走進另一座明顯更華貴的雲樓,見到一名青衫老者。
“陸管事,這位清風仙長欲求購元嬰級的洞府,”侍女欠身行禮道。
福地坊將按照修行境界將洞府分級,直觀明瞭。
陸管事亦是笑臉相迎,“清風道友欲購洞府,來我們福地坊就對了!承蒙雲都山諸多道友信任,本坊不僅有自己掌握的洞府道場,還有旁人委託,多年積累,難以計數,能夠滿足道友任何需求!道友去其他地方,絕不可能這麼齊全!”
聽起來和凡間的牙行沒什麼區別。
“陸道友口氣很大,但貧道更相信眼見爲實,”秦桑淡然道。
陸管事也不着惱,笑眯眯拿出一本金冊。
秦桑翻開金冊,暗贊福地坊不愧久負盛名,玉簡內不僅有洞府的各種信息,神識探入,還能看到清晰的留影,一目瞭然。
這些洞府基本都位於雲都山,其中一部分隱去了準確地址,只標註大概方位。
秦桑一一看過,神色毫無變化。
陸管事察言觀色,道:“道友無須擔憂,這些洞府絕對是安全的,交易之時,可以請城中執事做見證。道友就算不信任我等,也應該相信城主大人在雲都山的威信,況且上面還有云都天盯着,哪個猖狂之徒敢在雲都山造次?”
“有沒有比這些更好的洞府?”
秦桑合攏金冊,問道。
“這……”
陸管事遲疑道,“在下相信道友定能出得起價錢,只是越好的洞府牽扯越多,不能看作簡單的買賣……當然,如果道友的背景足夠深厚,可以忽略這些。”
不等秦桑回答,陸管事又補充道:“本坊還有難定品級的洞府,但要考驗買主的眼力。”
“道友指的是那些雲都山腹地的洞府吧?雲都山之外呢,也這般苛刻?”
秦桑反問。
陸管事一怔,“確實有雲都山外的道友委託,但本坊無法驗證真假,雲鼎城也鞭長莫及。本坊只做箇中人,其餘一概不管,道友千萬考慮清楚了。”
說着,陸管事又取出另一本金冊。
裡面的內容果然如陸管事所言。
這裡面也有秦桑想要的,位於西部荒山的洞府,福地坊稱那裡爲暮落山域。
一個個描述的天花亂墜,無不是頂尖道場,但修士都不傻,很多擺在這裡幾百年上千年,無人問津。
這其中有多少真實,又有多少是在釣魚?
秦桑不擔心自身安危,但他也不想白跑一趟,就算反釣對方也得不到什麼好東西,屬實無趣。
看起來靠譜些的,又難以滿足秦桑的要求。
秦桑決定從那些因各種緣故,無法定級的洞府挑出幾個,親自走一趟。
這些洞府,有的暗藏玄機,有的存在危險,主人實力不夠,不敢深探。
其中亦是真假混雜,全憑眼力。
以秦桑的見識,不難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信息。
就在這時,陸管事神色微微一動,想起一件事。
“清風道友,你如果尋找這種洞府,最近恰好有一個,洞府的主人就在城中。”“哦?”秦桑擡起頭,“說來聽聽。”
“說起來,此子有些特別,只有煉氣期修爲,卻揚言手裡有一座洞府的消息,至少是元嬰級!要求買主必須用各種重寶交換,偏偏他自己不見兔子不撒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幸好是在雲鼎城,否則早已被人吃幹抹淨……道友若感興趣,在下這便召他前來。”
陸管事邊說邊搖頭,顯然也不看好那人。
“煉氣期?那便是祖上遺德了,左右無事,勞煩道友將此人請來,”秦桑點頭道。
陸管事連道無妨,告了聲罪,出去吩咐。
秦桑留在靜室,翻看金冊。
一刻鐘後。
秦桑感知到兩道氣息向靜室走來,一個是陸管事,另一個只有煉氣期修爲,氣息急促,似乎非常緊張。
很快,房門敲響,陸管事將少年送進來,自己默默退了出去。
秦桑放下金冊,打量少年。
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樣貌清秀,眉宇之間有憂愁之色凝聚,整個人散發着一股陰鬱的氣息。
少年不敢坐下,雙手在袖中緊緊握着,侷促地站在那裡。
“是,是前輩想買我的洞府?”
少年太過迫切,甚至忘了行禮和自報家門。
“那要先看看你那座洞府能否滿足貧道的要求,還有你想要什麼,值不值得這個價錢。”
秦桑的語氣不疾不徐,指了指對面,“坐下說吧。”
少年搖頭,急切道:“前輩放心,晚輩絕沒有半點兒誇大,那座洞府至少是元嬰級!”
“你親眼見過?”秦桑反問。
少年僵住,囁嚅道:“晚輩、晚輩雖沒有見過,但絕不敢欺騙前輩……”
秦桑笑了,“你區區煉氣期,未曾親眼目睹,就敢這麼篤定?”
“是我爹告訴我的,我爹生前有金丹後期修爲,他絕不會騙我!他發現那條靈脈,可以開闢洞府,但附近存在危險,回家籌備時,卻出了意外……”
說起,少年的神情突然暗淡下來,眼底閃過一絲仇恨。
少年的神態變化被秦桑看在眼裡。
秦桑沒有繼續逼問,轉而問道:“聽說你有一件信物?”
少年臉上露出警惕之色,道:“只要前輩滿足我那些要求,我便將信物拿出來,我爹說過,拿着信物就能找到洞府。”
踟躇片刻,少年又小心透露了一些關於靈脈信息。
“竟是在那裡。”
秦桑心念一動。
那條靈脈位於雲都山和暮落山域之間,相當於煙水觀的北方。
陳國向北,經過一些凡人國家,也會逐漸荒涼。
那裡不像暮落山域那般混亂,是修士也不願久留的地方,據說那裡地底炎脈縱橫,且炎脈力量狂暴,隨時可能爆發,元氣混亂,酷熱難當。
比起修行聖地雲都山,堪稱天壤之別。
和那些凡人國家一樣,適合修行的地方不多,早已被人佔據。
依少年的說法,那條靈脈不僅靈氣充沛,周圍的炎脈非常平靜,是難得的寶地,但周圍有強大的火靈遊蕩。
這種環境,能不能幫助朱雀‘成長’?
秦桑之前也考慮過此事,思忖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金丹後期修士的眼力,還是可以信任的,況且此人尚未靠近,就能感知到充沛的靈氣,裡面或許另有乾坤。
“一枚紫源丹,一塊浣漓石,一件水行上品法寶!”
少年脫口而出。
他雙手握得更緊。
之前,陸管事聽到他這些條件連連搖頭,後面果然無人問津。
洞府雖好,卻要付出這麼大代價,還要親自清理火靈,元嬰修士也不會做這個冤大頭。
“紫源丹是什麼丹藥?”秦桑問。
少年一呆,看向秦桑的眼神流露出異樣,連紫源丹都不知道,此人當真是陸管事說的那位強者?
“紫源丹可以助金丹修士突破元嬰,”少年茫然解釋道。
秦桑瞭然,“你現在就敢覬覦元嬰,中間隔着築基、金丹雙重關卡,就不怕太過好高騖遠?”
他不禁想起自己當年,得知九幻天蘭可以煉製結嬰丹藥,心情何等激盪。
少年的野心比他當年還大。
“晚輩有信心獨自衝破這兩重關卡,我一定要成爲元嬰修士!”
少年沉聲道,眼底恨意更濃。
雖不知全貌,秦桑也能猜出一二。
他取出一枚範如圭給他的令牌,注入真元。
不多時,那名帶他入城的守衛統領便匆匆進入福地坊,看也不看少年,來到秦桑面前,躬身行禮。
秦桑拋給他一袋靈石,“這些夠不夠換取一枚紫源丹?”
少年終於看到希望,臉色突然漲紅起來,眼神之中充滿激動。
守衛統領瞥了少年一眼,“回稟道長,足夠了,在下這便去取丹。”
說罷,守衛統領便快步離去。
“好了,有云鼎城守衛和陸管事見證,你現在可以相信貧道了吧?”
秦桑看向少年。
陸管事站在靜室門前,厲聲道:“小子,見好就收,以後可沒有這麼好的機緣了。老夫最後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否則不用道長親自出手,就算你逃出雲鼎城,老夫也能找到你!”
少年打了個哆嗦,以他的修爲,能在陸管事和秦桑面前據理力爭,堅持到現在,已經殊爲不易。
“請前輩稍待,我這就去將信物取來。”
衝出福地坊,少年深吸一口氣,用力揮了揮雙拳,向城中某處跑去。
守衛統領很快返回,接着少年也急匆匆衝進靜室,將手中信物交給秦桑。
這是一枚火紅如玉的方形石頭。
秦桑拿在手中,略微感應,心中不由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