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6章 青羊觀

雷響的同時,秦桑施法掩蓋波動,以防萬一,將整座山都封鎖起來。

燕國修士並沒有虎口奪食的實力,但秦桑也不想引來太多人,造成麻煩。

封印內部只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像是道觀的地窨,但肯定和這座道觀沒什麼關係。

地窨之中,有一座法壇,不出意外,正是壇陣的主壇。

從大小也能看出來。

主壇足有分壇的十倍大!

“終於找到了!”

秦桑看着面前的主壇,眼中異彩連連。

主壇的格局和分壇是一致的,壇分三級,上壇圓形,中壇八角,下壇四方。

“沒想到主壇保存的這麼完整!”

這是秦桑最意外的地方。

諸多分壇,絕大部分只剩幾塊條石。

這座主壇上中下三層竟然都在,應是一直被封印,從未有人涉足此地的緣故。

但損壞還是非常嚴重的。

主壇之上,縱橫交錯的裂紋密密麻麻,崩裂之處也隨處可見。

主壇的邊緣還有大塊大塊的坍塌。

不過,破損的主壇仍具威能,主壇散發出奪目的雷光,照亮整座地窨。

彷彿有一個雷球,漂浮在主壇上方,持續不斷散發着波動。

秦桑讓太乙和朱雀持續催動雷壇一段時間,還沒有停手。

既然威能尚存,就有希望恢復!

“現在倒要看看這些雷壇是做什麼的。”

秦桑想着,目光掃過刻在法壇上的一枚枚符文,眉心微蹙,“不像傳籙法壇……”

身影一晃,秦桑輕輕落在主壇,盤膝坐定,分出一縷真元,緩緩滲入主壇。

他試圖捕捉並控制那股波動,給予分壇迴應,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秦桑發現,現在的主壇其實非常脆弱,殘存的符文維持着一個脆弱平衡。

他強行插手,一個不慎很可能會破壞平衡,導致主壇徹底毀壞。

看來主壇的狀況並不像他想象中那麼樂觀。

秦桑收回真元,什麼也不做,靜靜等待,直至波動退卻。

另一邊的太乙和朱雀停手了。

雷光消散,主壇沉寂下來。

秦桑再次嘗試,真元如水,‘流’過主壇的每一個符文、每一道縫隙,細細體悟,並和五雷使院印對照。

漸漸地,終於有了頭緒。

“原來如此!”

秦桑終於確認了壇陣的作用,這是一座專門用來行法的法壇。

在道門之中,此類法壇沒有明確的劃分,作用很廣泛,可以用來念咒、行法、施符。

藉助法壇,不僅能夠提升威能,還能施展出超出自身修爲的符咒。

不過,建壇耗時耗力,難度也很大,尤其是規模如此宏大的壇陣,單單主壇消耗的靈材,就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建成。

和人鬥法,除非約鬥或早有預謀,幾乎不可能有建壇的機會。

倒是有一種場景,可以先掩人耳目,悄悄建壇,利用壇陣震懾四方,比建傳籙法壇簡單和隱蔽得多。

打下一個地盤再轉爲籙壇,開壇傳道,也是一種開疆擴土的辦法。

道庭疆土,肯定有不少是這麼打下來的。

既然是行法的法壇,行的是什麼法?

秦桑繼續探索,不久又有新的發現,他留意到法壇內部有一處不尋常,分出一道神識,小心靠近。

‘嘶!’

秦桑猛然將那股神識收回,一下子被驚醒過來,眼中閃過震驚之色。

冥冥之中,秦桑找到了一個雷球,漂浮在法壇內部。

雷球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可秦桑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當他試圖靠近時,突然有種心悸之感,好像雷球是極爲危險的東西,本能將神識抽離。

這具身體雖是化身,有和本尊一樣的眼界。

一瞬間,秦桑心神彷彿要被動搖了,感受如此清晰,絕非錯覺,同階的存在不可能帶來這種悸動。

隱約間,雷球中有類似符影的輪廓閃現。

“難道是一道四階雷符?”

五雷使院印中記載的三階雷符,都不會有這麼強的威懾力。

秦桑如何不驚訝。

四階靈符,是可以承載四階法籙,授予合體修士的!

煉虛修士的修爲不足以施展四階靈符,但藉助法壇,或許能夠做到。

想到這裡,秦桑沉下心神,仔細觀察那團雷球,最後還是不敢貿然接觸,目光重新落到主壇本身。

他對四階雷符一無所知,認不出這是一道什麼符,萬一出現意外,炸燬主壇,真要後悔莫及了。

這些雷壇,說不定就是爲此符而建的,秦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修復主壇。

如果是一道完好的四階雷符,價值無法估量,他終於能有一張拿得出手的底牌!

“沒想到此次下山,竟有這麼大的驚喜……”

秦桑收回真元和神識,神識探出地窨,將此山以及周圍的山脈都仔仔細細搜了一遍。

方圓百里之內,只有這座主壇,沒有第二座類似的地窨了。

可惜,地窨裡只有一座主壇,沒有典籍,也沒有壇主留下的刻記。

秦桑至今還不清楚對方的道號和身份。

他起身,對着虛空拜了拜,算是祭奠和感謝那位久遠之前的前輩。

……

地面上的道觀裡。

玉朗正在忙碌。

他從大殿走出來,懷抱着幾塊爛木頭,都是大殿裡的雜物,需要向外清理。

路過道觀門口時,玉朗特意放緩腳步。

雒侯正臥在門後的草叢上。

玉朗只知道雒侯是一位神通廣大的前輩,並非表面上一頭青馬那麼簡單,卻不明白,這位前輩爲何一路上都是昏昏欲睡,少有清醒的時候。

走出道觀,玉朗穿過一片草叢,將雜物丟進溝裡,微微擡頭,看到山頂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五師姐。

玉朗嘴脣動了動,終究沒有叫出聲。

在他看來,這位小五師姐也很怪。

開始他以爲師姐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因爲比他更早跟了師父,所以要叫師姐,還覺得師姐看不見東西很可憐。

後來發現,他的想法太可笑了。

連雒侯前輩和囂張的朱雀前輩,好像都有點兒怕師姐。

不知是不是錯覺,小五師姐似乎想要和他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每每欲言又止。

而他因爲修煉,其實對這位師姐並不熟悉,也不知該如何和對方交流,談論什麼。雙方一直停留在互喚師姐和師弟的層面上。

站在這裡,只能看到小五師姐的側身,小五師姐看的方向是山下,那裡有一個村莊,沿着村子的路繞過一座山,就有一個鎮子。

按理說,這座道觀的位置不算差,多少能吸引一些香火,不知爲何荒廢了。

“師姐好像很孤獨。”

沒來由的,玉朗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他甩了甩腦袋,割下一捆乾草,準備抱回道觀,修補屋頂。

進入道觀,卻發現雒侯站了起來。

“前輩,您醒了,”玉朗乖乖行了一禮。

雒侯點點頭,仰起頭,看向西方,很快便有破空聲傳來,伴隨着大呼小叫的聲音。

“快點!你慢死了!”

‘嗖!嗖!’

兩道遁光落進道觀,現出一臉不滿的朱雀,和無奈的太乙。

“姓秦的去哪兒了?找到了雷壇嗎?”朱雀迫不及待追問,要不是雒侯實力沒有恢復,它肯定要賴下來。

“老爺找到主壇了,正在閉關,”雒侯道。

朱雀惋惜地砸了咂嘴,它性子跳脫,卻也知道輕重,肯定不能打擾秦桑閉關,眼珠一轉,看向玉朗:“你們幹什麼呢?”

玉朗終於找到機會行禮,回道:“師父說,該停一停了。”

“在這破地方?”

朱雀一臉嫌棄,看到玉朗懷裡抱着的乾草,嗤了一聲,“用得着這麼麻煩?”

話音未落,它便要張口噴火,將這裡夷爲平地,施法再建。

“朱雀大人且慢!”

太乙急忙上前阻止,“使君大人下山遊歷,便要主動融入紅塵。大人應是想修繕這座道觀,接納世俗香火,施法重建太過驚世駭俗,也違背了使君大人本意。大家一起打掃,用不了多少。”

玉朗連連點頭,險些被朱雀驚出一身冷汗。

“本朱雀懶得陪你們過家家!”

朱雀嗤之以鼻,瞄到屋檐下一個鳥窩,飛過去將窩裡的麻雀一腳蹬飛,窩進去呼呼大睡起來。

太乙他們也不指望朱雀幫忙,不添亂就很好了。

手動打掃和修繕道觀,對雒侯和太乙都是新奇的體驗,玉朗卻習以爲常,他獨自生活,修修補補是常事,都是自己動手。

他幹起活來也是一把好手,砌牆修門補屋頂,無所不通,木工活也是手拿把掐。

正忙碌着,秦桑的聲音忽然從地下傳出來,“太乙進來。”

“是!”

太乙放下活計,遁入地窨。

朱雀眼皮動了動,翻了個身。

“我去割些乾草,”雒侯轉身出去,不一會兒馱着一大捆乾草回來。

玉朗從房頂跳下來,伸手摸了摸,驚喜道:“這草好軟,做屋頂太浪費了,可以編一些蒲團和草蓆。”

“你會做蒲團?”雒侯問。

“會的,夫子讀書之前,喜歡焚香靜坐,夫子坐的蒲團就是我編的,”玉朗眼神暗了暗。

“好啊,那就給我做一個,”雒侯欣然道,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做個大一點的。”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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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朗將這些乾草清理乾淨,仔細破開,手指如飛,飛快編織起來,很快做出一個大大的蒲團,足以讓雒侯睡臥。

“手藝不錯,”雒侯很滿意,“記得給你師父也做一個。”

在一人一馬的忙碌之下,道觀很快整飭一新。

望着道觀,玉朗心滿意足,他對修繕道觀抱有極大的熱情。

畢竟,這是他拜師之後的第一個‘家’。

“還差窗戶和一個屏風……”

玉朗嘟囔道,找來木材,做好窗框和屏風的框架,對照着將紙剪好,正要貼上去,忽然想起什麼,猶豫了一下,跑出道觀。

小五還在原地,這些天,她就這麼靜靜望着山下,看日升月落。

“師姐,”玉朗喚了一聲。

小五轉過來。

“師姐,你會作畫嗎?”玉朗問。

小五愣了愣,“我沒畫過。”

玉朗飛快說出他的想法,問道:“師姐覺得怎麼樣?”

他相信師姐就算沒學過作畫,肯定也難不倒她。

“可以試試。”

小五身影一晃,落到玉朗身側。

玉朗暗喜,沒想到真把師姐請動了,快步回到道觀,將一張窗櫺紙鋪開,又取出自己的筆墨硯臺。

“師姐隨便怎麼畫,就像這樣……”

玉朗親身示範,連作了兩幅,都是山水。這些天,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壯麗風景。

筆觸稍顯粗糙,倒也像模像樣。

“這些作畫的技巧,都是夫子教給我的……師姐也試試,”玉朗將毛筆遞給小五。

小五伸手接過來,想了一會兒,輕輕下筆,畫裡的輪廓逐漸清晰,像是一個房間,裡面卻只有極爲簡陋的陳設。

玉朗不知師姐爲何畫這些,和他的山水有些不搭,忍不住問:“這是哪裡?”

“是老爺的洞府。”

玉朗嚇了一跳,扭頭一看,雒侯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連朱雀都從鳥窩裡飛出來,目不轉睛盯着小五作畫。

這幅畫完成,裡面又多了一個道人的身影,面容有些模糊,但在場都知道這個人是秦桑。

畫完這一幅,小五沒有停筆,繼續作畫。

下一幅畫的是沙漠,再然後有山寨、城池,還有一些看起來非常宏偉的建築,她還不夠熟練,畫起來有些生澀和吃力。

朱雀和雒侯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些畫面,都是秦桑帶他們行俠仗義時經歷的畫面,但在小五的畫裡隱去了殺戮,只留下風景。

“難道她已經壓制住了殺性?”

終於畫完了沙漠。

下一張畫的是一艘船,船上一個小小少年笨拙地向河裡投擲魚叉,惟妙惟肖,

小五明顯比之前更熟練和從容了。

她畫上癮了,一副接着一副,畫面裡有柳樹,有老人,有落水的女子,有人頭攢動大型樓船、形形色色的人物,有躡手躡腳的小狐狸,有排隊取藥的災民,有忙忙碌碌的三個少女……

……

當秦桑出關,看到的是煥然一新的道觀,但還保留着陳舊和古樸的氣息。

“師父,”玉朗匆匆從大殿走出來。

秦桑點點頭,視線在窗櫺紙上停留了一會兒,將一塊木板招到手裡,手掌抹過,刻下三個大字。

青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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