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看透

想到葉天成想要策反自己,嚴禮強一開始心中覺得好笑,但轉眼之間,他就明白了過來,他知道在葉天成的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十五歲的少年而已。

自己的這個年齡,自己的這點實力,在平溪郡同齡人中或許可以算得上是優秀,但在葉天成這樣人的眼裡,自己簡直和大灰狼眼中的小白兔差不多,正是他展開攻心術的好對象。

“郡守大人,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嚴禮強嘆了一口氣,看着房間裡的葉天成,“你現在是巡查使孫大人身邊的階下囚,而我是巡查使大人身邊的侍從,你們葉家都已經被甘州刺史雷司同大人連根拔起了,我雖然年紀不大,也沒有見過多少世面,但你不會以爲你現在還能把我收買了吧?”

“我的郡守職位是朝廷任命,除了朝廷之外,任何人,哪怕是甘州刺史雷司同,都不能把我撤職,孫冰臣雖然是巡查使,但他這個巡查使,只有巡查之責,而無宣調之權,就算我有問題,他可以向朝廷反應,而不是把我拿下,此刻他們所作所爲,已經越權,只要朝廷沒有正式下令,我此刻的身份,依然是平溪郡郡守,只要我一到帝京,宰相大人一定能爲我和葉家做主,幫我洗清冤屈,還我一個清白,也還我們葉家一個公道!”葉天成一臉悲壯慷慨的模樣,要是一般人,說不定還真被他騙到了。

“郡守大人你知不知道爲什麼孫大人讓我來這裡看着你?”嚴禮強嗤笑一聲,“你還想要到帝京呢,你能有命走出甘州就不錯了,雷司同大人現在說不定早就想好了幾百種把你弄死在甘州的法子,你還是祈求老天能讓你活着離開甘州再說吧,再說了,而就算你活着到了帝京又如何,孫大人是皇帝陛下派來的……”

“一聽這話,就知道小兄弟你大概還不瞭解這大漢帝國和這帝京的形勢吧?”房間之中的葉天成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着嚴禮強,“要不要我給你說說,好讓你看明白!”

“這大漢帝國與帝京的形勢,和你有什麼相干?”

“我葉家和我葉天成爲宰相一黨骨幹鐵桿,這大漢帝國與帝京的形勢,當然與我有關!”葉天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我估計孫冰臣從來就沒有和小兄弟你講過這些吧,要是小兄弟你知道這些,估計就不會被人輕易的迷惑了,孫冰臣給你的那些許諾,最後恐怕只是鏡花水月而已,當不得真!”

“是嗎,你說說看,我洗耳恭聽!”嚴禮強好整以暇的說道。

“那我先問小兄弟你一個問題,你覺得這大漢帝國的皇權與相權,孰強孰弱?”

嚴禮強想都不想就說道,“這個當然是皇……”

“皇”字都說出來了,但嚴禮強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連忙收住了口,在普通人的印象之中,特別是嚴禮強上輩子那些被各種影視劇的洗禮之中,如果問一個現代人,許多都會說出肯定是皇權最強,而實際上,皇權與相權孰強孰弱還真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不說白銀大陸這個世界,就算是在嚴禮強前世所知的古代歷史之中,就拿中國來說,在古代的很多朝代,皇權和相權的較量與博弈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大家印象中宰相一定要聽皇帝的話,那基本上是明朝以後才逐漸形成的格局,而在明朝之前,秦漢至唐宋的這一段時間,卻還真不好說到底是相權大還是皇權大,在有些朝代和有些歷史時期,相權是能壓過皇權的,比如說東漢時期,就是相權大過皇權,就算是在唐宋之時,皇權與相權的較量博弈也是此起彼伏,沒有休止過,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宰相,就是士大夫階層的代表。

而白銀大陸大漢帝國的情況與中國古代有些類似,但也有特殊之處,大漢帝國有皇帝,也有宰相,在這樣一個以武爲尊的世界,到底是皇權強還是相權強,恐怕還真不好說了……

“小兄弟估計反應過來了吧,這大漢帝國,數千年以來,一直就是皇帝強則皇權強,宰相強則相權強,一個人如果沒有雄霸天下的實力,那手上所謂的權力,到底還能有多少權威那就真不好說了,大漢帝國皇室自從英宗之後,歷時三代,接近兩百年,都沒有出過武帝修爲的絕世強者了,而到這一代,元平皇帝更是從小就體弱多病,其實力修爲,就不用多說,反而是宰相大人,雄姿英發,胸懷錦繡,乃是大漢帝國屈指可數的進階武帝一級的絕世高手,在這帝京之中,皇權與相權孰強孰弱,那還用說麼?”葉天成用飽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嚴禮強,“知道了這些,小兄弟可莫要自悟啊,那孫冰臣這次回到帝京不要說還想繼續做他的巡查使,恐怕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既然一切都如你說,宰相大人的權力如此之大,你葉家與你葉天成既是宰相的鐵桿,現在在甘州,又爲何會落到現在這樣的下場呢?”嚴禮強平靜的問道。

嚴禮強的問題讓葉天成的眼角閃過一絲陰鬱的冰冷氣息,但轉眼之間,葉天成的臉上的陰鬱冰冷就變成了憤慨,“所謂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葉天成和葉家哪裡能想到,這孫冰臣和雷司同既然如此膽大妄爲,既然敢聯合起來對我葉家動手……”

“我聽說那雷司同大人的身後,可是帝國元老院啊!”

“不錯,帝國元老院的確是大漢帝國除皇權和相權外的第三股力量!”葉天成平靜了一下,“但在帝京,宰相大人對元老院的影響,絕對在皇帝陛下之上,而且雷司同現在的所作所爲,更多的是他自己因私報復栽贓我們葉家,雷司同想要在甘州稱王稱霸,就必須把我們葉家踢開,他現在所做的,估計還沒有傳到元老院,更不能代表元老院就一定會支持他在甘州胡搞,這就是他要在甘州把我們葉家斬草除根的原因,因爲他知道,只要我們葉家有一個人能活下來,就一定能翻盤……”

葉天成所說的這些,有真有假,不過聽了葉天成的這些話之後,對嚴禮強來說,還是有一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之前他還有些雲裡霧裡的看不清楚,許多事還搞不明白,而現在,他卻一下子看明白了孫冰臣,雷司同,還有葉天成背後的那些東西與較量……

簡單的說,這次甘州的事情,就是皇帝陛下和元老院聯手對那個權傾朝野的當朝宰相的一次反擊,皇帝陛下和元老院雖然聯手了一次,但雙方還是有分歧的,這個分歧,就在雙方的利益訴求上,元老院猶如大漢帝國的地方諸侯,在意的,是對地方的掌控和能拿到的地盤,而孫冰臣背後的那個皇帝陛下,在意的,則是這件事對帝京中樞權力的影響……

正因爲如此,所以,落在雷司同手上的葉家衆人,全部死了,而落在孫冰臣手上的葉天成,卻還活着,而且孫冰臣還要想把葉天成帶到帝京,作爲籌碼。

進一步想,如果自己是葉天成和葉家的那個靠山,在知道葉天成落在了孫冰臣手上之後,現在在想的是什麼?

既然皇帝陛下想要讓孫冰臣把葉天成帶到帝京,那麼,自己就一定不能讓孫天成把葉天成帶到帝京,敵人贊同的,我就反對,敵人反對的,我就贊同,這就是政治鬥爭的基本原則——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只有兩個辦法,要麼,在葉天成進入帝京之前把他從孫天成的手上救走,要麼,就在葉天成進入帝京之前讓他死掉。

失去了甘州,又名聲狼藉,葉家在甘州已經完了,葉天成在他的那個大靠山眼中,自然也就沒有了價值,而且,這個時候,葉天成已經戴上了漢奸和賣國賊的帽子,早已經臭不可聞,恐怕沾上誰誰就黴運+3,所以,恐怕死了的葉天成才更能讓那個人放心,不管葉天成手上有什麼證據,只要葉天成一死,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死無對證了。

此刻的葉天成,恐怕已經成爲了一顆棄子。

在葉家被拿下之前,皇帝陛下和元老院雙方有了默契,一下子站在了一起,可以一下子把葉家拿下……

而在葉家被拿下之後,則是宰相大人與元老院希望讓葉家徹底完蛋,那麼,宰相大人和元老院在這個時候會不會也有同樣的默契呢?

之前嚴禮強沒有看明白,一心想的都是帝京的風光,而這個時候,在看明白了這事背後的糾葛之後,嚴禮強也不禁一下子生出透骨的寒意,整個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真要帶着葉天成返回帝京,自己跟着孫冰臣這一路上的兇險,恐怕會超出任何人的意料。

就在嚴禮強一下子想明白這些的時候,嚴禮強對面的過道上,兩個驛館裡的僕役,就端着一盤酒菜,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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