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豁亮的大厅中,阳光透过玻璃窗,直射在大理石地面上。佣人们将早餐端上桌,匡玉坐下后,扫了眼对面空空的位置,问道:“御雍呢?”
“不肯出来。”
佣人怯生生的回答,匡玉不禁蹙起眉,起身上楼。
推开客房的门,御雍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他的小脑袋正朝着某个方向紧盯,那张酷酷的脸上总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怎么不去吃早餐?”匡玉走到他的身边蹲下,御雍眼睛依旧盯着前方,并没转头看他。
这两天他情绪都不太好,刚来的时候如果匡玉猜对他的心思,他总会笑一笑,可现在无论匡玉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愁眉不展,甚至昨晚临睡前,他还抓住匡玉的手,不住低喃:“锡锡。”
匡玉微微叹了口气,并没猜到他口中喊的是什么。如果不是那天遇见他,御雍恐怕早已葬身火海,既然御家容不下这个孩子,那他便要带御雍离开。
佣人上来敲门,小声道:“穆朝少爷来了。”
匡玉站起身,吩咐佣人陪着御雍,自己转身下楼。
宽敞的客厅中,匡穆朝一身白色休闲服,利落的短发,纤尘不染的服色,再搭配他那张冷冽的俊脸,怎么看都是迷死万千少女的节奏。
“舅舅。”
匡玉笑了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佣人摆上两份早餐,匡穆朝来之前已经吃过,所以并没动早餐,只是端起咖啡喝了口,“你找我有事?”
男人握着刀叉,神色看不出异常,“我最近要离开安城出国一段时间,匡氏的所有业务都交给你来处理,由你全权负责。”
闻言,匡穆朝蹙起眉,“有什么问题吗?”
“是我私人的问题。”匡玉如此回答,但匡穆朝却更加觉得可疑。舅舅这些年朋友不多,女朋友也没有一个,国外更没什么亲戚。
“可以告诉我吗?”匡穆朝试探的问。
匡玉敛下眉,似乎正在思考。
啪嗒——
楼梯间有脚步声传来,匡穆朝下意识偏过脸,却在见到下楼走过来的孩子后,面容惊讶,“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嘘——”
匡玉手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小点声,不要吓坏御雍。
“你出来了。”匡玉和颜悦色同御雍打招呼,但御雍并没有回答。
御雍仰起头,黑黑的眸子在匡穆朝脸上转悠一圈,好像在搜寻关于他的记忆。几秒钟后,他似乎找到答案,又立刻垂下头。
佣人端来早餐,御雍拿起餐巾铺在腿间,开始优雅的吃东西。
“跟我过来。”
轻轻拉开椅子,匡玉起身往外走。显然不想当着御雍的过多解释,这件事太过意外,匡穆朝也需要舅舅一个解释!
别墅的庭院中,绿草茵茵。豆丁撒欢似的乱跑,看到匡穆朝来了,远远摇着尾巴靠近过来,“汪汪汪——”
它兴奋的一顿乱叫,匡玉低头扫了眼,“豆丁。”
嗷呜!
主人发话,豆丁霎时噤声。匡穆朝弯腰蹲下来,伸手摸摸豆丁的脑袋。小东西受到安抚,又没心没肺的跑远,自顾去疯玩。
“舅舅,你怎么把御雍带回来的?他不是死了吗?”
匡穆朝眉头紧锁,这几天安城各大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可他怎么都想不到,御雍非但没死,还被舅舅给带回家?
真是匪夷所思。
匡玉单手插兜站在树下,面色沉寂,“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一直在等未婚妻吗?”
客厅中光线充足,匡穆朝双眸定格在御雍的脸颊,薄唇泛起的弧度透着隐隐的紧张。他没有说话,静等着舅舅的答案。
“他是我的儿子。”
匡穆朝惊讶的瞪大双眸,那张冷峻的脸庞难得显出几丝慌张,“舅舅!”
“穆朝。”
先一步止住他的疑问,匡玉掌心落在他的肩头轻拍,“我要把他带走,尽快离开安城。”
匡穆朝:“……”
上午十点,市中心设计院有竞标。连忆晨作为kmc主要的投资人之一,不得不出席这场比拼。司机将车停在设计院外,她低头往里走,还没走几步就被大批记者团团围住。
“请问连总,关于云深集团资金链断裂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今早开盘,云深股价再度大跌,云深集团可有什么措施救市?”
“是啊连总,请您回答一下我们的提问。”
记者们蜂拥而至,顿时将连忆晨堵在中间。周围水泄不通,她看着那一张张犀利的面孔,下意识往后退,并用双手护住小腹。
这些问题都是陷阱,她一个都不能回答。
忽然间,有人拨开人群,径直走到连忆晨身边,“没事吧?”
连忆晨侧过脸,看到匡穆朝温暖的脸庞时,心尖蓦然一松。她摇摇头,但神情明显透着紧张。
男人一手护住连忆晨,一手带着她往人群外面走。若是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竞标会马上就要开始。
匡穆朝一句话不说,直接拉着连忆晨往前。周围这些记者们并不敢阻拦,也不敢跟他们发生什么身体接触,只好握着话筒步步后退。
不过记者们并没散开,好不容易见到连忆晨,自然要挖到第一手的消息。
咔咔咔——
相
咔咔——
相机闪光灯不断,连忆晨低着头,快步往里面走。
走进设计院,周遭的吵闹终于安静下来。她暗暗松了口气,对身边的人道谢,“谢谢你,穆朝。”
“你没事就好。”匡穆朝浅笑,他的表情总是很冷。
“我们进去吧。”
有工作人员出来喊他们,连忆晨点点头,跟着他并肩走进大厅。前来竞标的有五家公司,对于kmc的设计方案,连忆晨并不怎么担心。
图纸她事先看过,极为欣赏。
竞标会开始,各公司抽号依次发表展示。kmc抽中最后一个名额,无奈只能等前面一家家公司抢占优势。不过有完美的设计理念,匡穆朝也不怎么担忧。
他神色安然的坐在椅子里,认真听取其他公司的设计方案,并且每一家公司他都会做记录,态度谦虚。
相比他的淡定,连忆晨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她微微弯下腰,趁着前方那家公司介绍完毕的空档,立刻把电话拨出去。
“找到了吗?”连忆晨压低声音问。
御兆锡正在开车,带着蓝牙耳机回答:“没有,还没消息。”
匡穆朝距离她不远,依稀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握着笔杆的手指紧了紧,好看的剑眉轻轻蹙起来。
须臾,连忆晨挂断电话,脸色并不好看。她昨晚压根没有睡着,御兆锡找了御筝一整夜,派出去的人不少,可谁也没有半点线索。
心底某种一阵阵发慌,连忆晨抿着唇,愁容不展。御筝哭着跑走,不回家,也不跟任何人联系,这就意味着她的心情很崩溃。原本裴厉渊的事情,对她已经造成很大的打击,如今她又知道了御雍的死讯,这对于她来说,恐怕根本承受不住。
哎!
连忆晨重重叹了口气,眼眶有些发酸。想起御雍,她就想哭,真的不敢多想!
一个小时后,竞标会结束。设计院当场宣布结果,kmc无疑成为最后赢家。连忆晨伸手抵在匡穆朝面前,笑道:“恭喜。”
匡穆朝低低一笑,打趣道:“同喜。”
听到他的调侃,连忆晨嘴角也扬起淡淡的弧度。
竞标会结束,大家依次离场。连忆晨站在桌前收拾东西,匡穆朝提着公文包走到她的身边,“晨晨……”
“嗯?”连忆晨抬起头,目光温和,“怎么?”
匡穆朝沉寂的黑眸有片刻的犹豫,随后又恢复正常,“如果云深的事情需要帮忙,告诉我一声。”
每次在她有困难时,这个男人都愿意主动伸出援手。连忆晨心中感激不尽,她笑着点点头,道:“好,谢谢。”
“走吧,我送你出去。”匡穆朝转身走在前方,连忆晨收拾好东西跟在他的身后。
设计院外还有很多记者,工作人员架起隔离带,距离大门五米外被戒严。记者们进不来,但还是举着话筒相机,不肯死心。
司机将车开过来,连忆晨看着无法跨越护栏的记者们,不禁松了口气。她侧过身,看向身后的男人,“我先走了。”
“好。”匡穆朝站在门外,盯着她的车子远去。
稍后,匡穆朝绕过护栏,也走向另外一条路。刚刚那刻,他很想告诉她御雍还活着,可关系到舅舅的安危,他也有私心。
对不起。
匡穆朝抿唇坐进车里,怔怔许久才把车开走。
“找到人了吗?”
客厅的沙发里,裴厉渊面前的烟灰缸中堆满烟头。他烦躁的抓着头发,声音沙哑的问。
“还没有。”
“为什么没有?”
裴厉渊脸色阴霾,吼道:“都他妈找了一个晚上了,为什么还找不到?”
“这个,这个……”
“继续去找!”
“是,裴总。”
裴厉渊把电话狠狠挂断,钟点工阿姨端着午饭出来,满屋子都是烟雾。
“裴先生,御小姐还没找到吗?我中午做了她最喜欢的糯米丸子。”阿姨跟御筝相处过一段时间,心中也颇为担心,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个人竟会闹成这样。
掐灭手里的烟走到餐桌前,乳白色的糯米包裹着豆沙馅,软糯香甜。裴厉渊拉开椅子坐下,伸筷子架起一个丸子放在碗里。
他挑起眉,盯着对面的椅子愣神。上次御筝说想起糯米丸子,让阿姨做给她吃,那天他进门时见她坐在这里正吃的香,甚至看到他过来,立刻提高两倍咀嚼的速度。
生怕他抢,所以她拼命快吃。
不过她终究快不过他,他还是抢走最后一个糯米丸子,塞进嘴里。
“唔!”
御筝鼓着腮帮子,嘴里还嚼着丸子,“那是我的丸子,我的丸子,呜呜呜……”
原本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会弄成今天这样?
裴厉渊握着筷子的五指蓦然收紧,透着青白之色的脸庞更加阴霾。
哗啦——
男人抬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阿姨吓得后退两步,生怕他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拿起边上的外套和车钥匙,裴厉渊沉着脸打开门,快步离开。阿姨不敢多问,见他走后,立刻拿来扫把,把打碎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哥!”
庄乾急急忙忙推门进来,额头还冒着汗水,“我刚去查过了,出入境没有御筝的名单,
筝的名单,火车站也没查到她的买票信息。”
御筝离开时,身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钱,所以她离开的可能性不大。
黑色转椅中,御兆锡那张俊美的脸庞越发紧绷。庄乾倒了杯水喝掉,盯着他越蹙越紧的眉头,问道:“筝筝还在安城,不是应该庆幸吗?”
御兆锡敛下眉,心中却并没这么庆幸。他自己的妹妹,当然了解,御筝从小心思敏感,承受力并不强。当年妈妈去世那一幕被她看到,直到今天她还没能从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裴厉渊的事情,想来她心底已经很痛苦。此时更有御雍的死讯打击到她,她如果钻进死胡同……
“再去找。”
御兆锡全身涌起一股寒意,“所有御筝可能去的地方,要不间断重复的找。有可能我们的人刚离开,她就出现。”
“好,我明白了。”庄乾放下水杯,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御筝虽不是他亲妹妹,可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认识有十几年了,若不是顾虑她是御兆锡的妹妹,没准庄乾早就追她了。
好端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今天却变成这样?!
庄乾抿唇往外走,心情同样沉重。
接到电话时,御兆锡正开车在大街上转悠。他把平时经常带御筝去的地方反复找过几遍,但都没有任何收获。
下午五点钟,正值下班高峰期。御兆锡双手握着方向盘,手指又开始发抖。他接到警察的电话,驱车赶往市中心一处普通居民区。
车子停在警戒线外,远远就能看到围观的群众。御兆锡大步跑进人群,锐利的眼眸顺着众人惊叹的视线上移,最终定格在一栋五层高的居民楼的楼顶。
御筝长长的黑发垂在肩膀,整个人面朝前方,坐在楼顶的边沿。她两条纤细的腿垂在楼顶露台的外延,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御筝!”
御兆锡下意识就要喊,但要出口的声音又硬生生憋回去,生怕惊动御筝。
人群外再度有人跑来,连忆晨提着包,抓住御兆锡的手,声音不自觉发颤:“兆锡,筝筝她……”
楼顶外那抹身影异常明显,连忆晨看得心惊胆颤。她咬着唇,握住御兆锡的手指渐渐潮湿起来,“怎么办?”
警察大概了解下情况,立刻通知救援对赶来现场。
楼下人群躁动不已,御筝红肿的眼眸动了动,渐渐看清站在楼下的人群中,有她熟悉的身影,“哥哥……”
御兆锡瞥见她转动的脸颊,急声道:“让我上去。”
警察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好吧,家属上去跟她谈谈,记住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如果可以劝下来更好,不行的话不要多耽误,等待我们的心理疏导师过来。”
“你在楼下等我。”
御兆锡推开连忆晨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我也要上去。”
男人好看的剑眉紧蹙,连忆晨看到他犹豫的眼神,眼眶瞬间发红。她扫了眼周围这片居民区,神情黯淡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个地方御兆锡从没来过,自然不知道。刚刚他心情太过紧张,并没有留心到御筝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这是裴厉渊以前的家。”连忆晨声音很低,但御兆锡听后眼角的神情却更加阴霾。
“我们一起上去。”连忆晨再度握住他的手,道:“这种时候,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沉吟片刻,御兆锡握紧她的手,两人并肩上楼。
上楼的过程中,连忆晨果断给裴厉渊发个条信息。
五层老式楼房,年代久远。楼顶铺着黑色的油毡,御兆锡抬脚踩上去时,每走一步,心情都沉重一分。
连忆晨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边,不敢大步。
前方坐在露台的身影越来越近,连忆晨屏住呼吸,同御兆锡朝她靠近。
“夕阳很美吧?”原本呆坐的人忽然开口,御兆锡瞬间蹙起眉。
“哥哥,不要再过来了。”
御筝并没回头,却仿佛已经洞悉身后的一切。
“御筝,你下来。”御兆锡停住脚步,示意连忆晨也暂时不要再往前。
“这里风景很美,比御苑还要美。”御筝抬起手,指着远处天边渐渐荼蘼的绯色,笑道:“哥,我觉得夕阳比日出好看。”
御兆锡深吸口气,按耐住心底的紧张,尽量保持语气平稳:“筝筝你听话,不要坐在那里,跟哥哥回家。”
“回家?”
御筝灿然一笑,眼角蓦然渗出泪痕,“我还有什么脸回家?”
闻言,御兆锡心尖紧了紧。他又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道:“御苑永远都是你的家,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可我害死了御雍。”御筝流着泪,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如果不是我拍了那张照片,御雍的身世也不会被奶奶发现,他就不会死了。”
“不要这样说。”
御兆锡一只脚往前,悄无声息往她身边移动。连忆晨看到御兆锡的眼神,忍住眼泪开口跟御筝说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筝筝,你听我们的话,乖乖下来好吗?”
听到她的声音,御筝瞬间转过脸,“不许过来。”
御兆锡吓得顿住脚步,不敢再走。
“大嫂。”
御筝缓了口气,望向连忆晨的眼神染上几分笑意,“对不起大嫂,以前我
嫂,以前我还答应过,等你和哥哥结婚的时候,我要去娘家接你,可是现在……我恐怕做不到了。”
“御筝!”
连忆晨心口一阵窒息,脸色瞬间发白,“不许你做傻事,快点下来,跟大嫂回去好吗?”
“不好。”
露台上的人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御雍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们说,我还怎么能回去?”
这句话,狠狠戳中连忆晨的心口,瞬间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楼下飞速开来一辆白色悍马,连忆晨站在楼顶往下去,脚下有些发虚。她看到停下的车子,又看到裴厉渊甩开警察的阻拦冲上来,不由叹了口气。
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筝筝——”
裴厉渊一口气跑到楼顶,见到御筝探出大半个身子坐在危险的露台上时,俊脸瞬间煞白。
“你也来了?”
御筝看到他出现,情绪并没出现太大的波动。
见到裴厉渊,御兆锡薄唇瞬间抿紧。他下意识望向连忆晨,只看到她无奈的眼神。
这一刻,御兆锡心中充斥着很多情绪。
“筝筝,你快下来。”裴厉渊随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他比较熟悉这里,所以沿着楼顶一侧往前。
御兆锡看到他沿着的那个方向,瞬间也心领神会沿着另外一侧向前。
“不要过来!”
看到裴厉渊靠近,御筝情绪突然反抗的厉害。
连忆晨上前一把拉住裴厉渊的胳膊,小声道:“不要让她激动。”
暗暗平复好呼吸,裴厉渊急忙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移动半分。
“天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就要跳楼自杀啊!”
“可不是吗,这要是跳下来可不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楼下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救援车队陆续赶到。有警察把电话拨通御兆锡的手机,向他询问一些御筝的基本情况。
御兆锡站在御筝所坐方向的左后方,不方便接听电话。他掏出手机,丢给连忆晨。电话接通后,连忆晨很小声回答提问,尽量把她了解的情况都如实相告。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御筝突然间又开口,裴厉渊眼角的神色沉了沉,问她:“为什么?”
“因为所有的错误都从这里开始的,理应在这里结束。”
“筝筝……”
裴厉渊喉结滚动了下,心头发紧,“你听我解释好吗?”
“还要骗我?”御筝低低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充满嘲弄,“裴厉渊,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是不是看我那么傻,那么可笑,你很开心?”
“我没有。”裴厉渊敛下眉,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我的确带着某种目的,可后来……后来我们相处的很好,不是吗?”
“好?”
御筝侧过脸,黑眸落在连忆晨身上,嘴角轻勾,“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还敢说我们相处的很好?应该是,我被你欺骗的很好!”
这种赤裸裸的指责,裴厉渊有些招架不住。他抿着唇,沉寂的眼眸落在她的脸颊,“御筝,我是喜欢你的,真心喜欢。”
喜欢吗?
御筝凄惨的笑了笑,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喜欢。
因为喜欢可以有很多,但爱才是唯一。
挂断电话,连忆晨收到警察的指令,让他们继续跟御筝谈话,想办法拖延五分钟,等待心理疏导师赶到。
偷偷瞥了眼裴厉渊,连忆晨把消息传递给他。她握紧手机送到御兆锡面前,同样也把这句话转告给他。
“筝筝,你还在怨哥哥吗?”
御兆锡知道要拖延时间,只能胡乱找话题。
“不。”
御筝蓦然红了眼眶,用力摇摇头,“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顿了下,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哭道:“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
这句话,御筝以前常说,那时御兆锡心中只是觉得很欣慰。可此时此刻,御筝再度哭着说出这句话,他心情完全笼罩在一片酸涩中。
妈妈去世前,把妹妹和弟弟交给他照顾。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过,可今天,他不但没有照顾好妹妹,更没照顾好弟弟!
御兆锡那张完美的脸庞,顿时染上一片悲痛。
“哥,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或者伤害御雍。”
“哥哥相信。”
御兆锡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朝她伸出手,“御筝听话,不要闹了。天已经晚了,哥哥陪你回家吃饭。”
御筝心尖抽了下,曾经她很讨厌御苑,总觉得那里空荡荡没有人。但是经过这些事她才明白,她最不应该离开的,就是自己的家。
也许她的家不够温暖,不够尽如人意,可那毕竟是她的家,那才是她一切幸福的来源。
只可惜,御雍死了,她再也不能回家了。
谈判似乎并无进展,连忆晨不断看表。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始终盯着楼下。直到有辆警车开来,车里人出来后,直接上楼。
提着的心,终于松了松。连忆晨对着御兆锡使了个颜色,示意心理疏导师已经赶来。
“裴厉渊。”
前方一阵微风拂来,男人抬眸望过去,御筝那双黑亮的眼眸通透无比,“你尝过失去心爱东西的滋味吗?”
裴厉渊倏地变了脸。
“哥哥,闭上眼睛。”
几乎同一时刻,御兆锡和裴厉渊一起伸出手,想要抓住御筝。可她早已察觉,前倾的身体幅度很大,他们指尖只能触碰到她身上那件连衣裙。
“御筝——”
御兆锡五指一收,能够攥住的只有空气。
裴厉渊大概早他三秒钟,指尖勾住一条长长的白色蕾丝花边,那是御筝裙子上的花边。
“不!”
连忆晨甚至还来不及呼喊,原本坐在露台上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站直的双腿霎时失去力气,她半跪在楼顶,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眼眶。
碰!
重物落地的声音,砸疼了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