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同安一年十二月七日,大漢帝國東南,越州城……
天上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把整個越州大地籠罩在鵝毛一樣的大雪之中,這樣的大雪,對越州城的百姓來說,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過了,而今年的異常,也被此刻越州城的統治者解讀爲“白蓮現世之祥瑞”。
此刻的越州城,已經是白蓮教的統治中心,“白蓮天國”的“首都”,此刻就定在了越州城中。
“祥瑞”的大雪還在下着,而在越州城的南邊的城門口,守城的士兵卻鎖着腦袋,看着城裡義堂的人,正用手推車,把一具具在這幾日大雪之中被凍斃的屍體拉出城外。
那些屍體就堆在推車上,上面蓋着草蓆,一雙雙赤裸着,沒有了任何血色也沒有鞋子穿的腳就從草蓆的下面露出來,已經僵硬,或者烏黑。
城門口排着隊進城的民衆看着草蓆下的那些屍體,一個個面有不忍之色,但也卻不敢開口,只是默默的看着。
那些屍體是城中的流浪兒,乞丐,還有被白蓮教關押在北城大營的那些人。
這一場代表白蓮現世的祥瑞大雪下來,城中那些身無住所,只有一身單衣的人,就在這兩日間,就被清了個乾淨,越州城外的亂葬崗,這幾日幾乎都容納不下這麼多的屍體了,再加上天冷,土又硬,許多的屍體,在拉出城之後,就倒在了亂葬崗附近的一個小山溝裡。
越州城城外沒有人喂的野狗,這幾日幾乎都聚集到了亂葬崗那邊,偶爾在雪地裡看到一兩天,那野狗的嘴和眼睛都是紅的,看着人都能露出兇光,以前還有人會在城外打野狗吃,但這幾日,就連還能活着的流浪漢都不吃那些野狗了,因爲實在吃不下。
而與城外的亂葬崗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這連日的城中,卻處處大興土木,張燈結綵,幾乎所有人,都在爲一場即將到來的盛典在準備着。
就如同此刻正排着隊進城的隊伍,那一輛輛馬車上拉着的,不是酒肉就是綾羅綢緞之類的東西或者是金銀珠寶,還有些馬車上,則拉着各種各樣的華麗傢俱,或者是各種各樣的建築材料——那一根根的金絲楠木,那上好的漢白玉,最遠的,則是從福州運來的紅磚……
就是在這一片大雪之中,一支冒着風雪,插着白蓮教旗幟從遠處駛來的車隊也來到了越州城的南門入口處,加入到了排隊入城的大軍之中。
“噠”,一臉推着的獨輪車剛剛走出車門,車輪磕到了路上的一塊小石頭,推着獨輪車的車伕手一抖,獨輪車一歪,車上被席子蓋着的兩具僵硬的屍體就從車上滾落了下來。
那兩具屍體是一個女人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屍體穿着襤褸的單衣,像是母子,那個女人緊緊的摟着懷中那個七八歲的孩子,那個孩子緊緊的蜷縮在女人的懷中,因爲身體的肌肉骨骼已經僵硬,無法分開,只能一起被擡到了車上……
這兩具屍體滾落,等在城門口的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了過來,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不忍之色,幾個在在等待入城的小孩轉過頭來,卻被他們身邊的大人捂住了眼睛,不讓看。
“你幹什麼,還不趕快把屍體運走,別堵在這裡,啪……”一個守着城門的白蓮教的軍士頭目走了過來,用噴火的眼睛瞪着那個可憐的獨輪車的車伕,說着話的功夫,手上的鞭子一鞭就抽到了那個車伕的身上。
被抽的車伕咬着牙,不敢吭聲,其他推着獨輪車的車伕看到,也連忙過來幫忙,衆人把地上的那兩具屍體重新擡到了車上,然後蓋上草蓆,一聲不吭的就推着車嘎吱嘎吱的走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在那些拉着屍體的獨輪車隊離開之後,越州城南城門,又恢復了平靜,進城的人在排着隊進城,出城的人也同樣如此。
嚴禮強就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兩母子的屍體被重新擡上了獨輪車,然後遠離,此刻的他,就坐在那隊插着白蓮教旗幟的車隊中間的一輛馬車上,臉上戴着過山風的面具,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頭上戴着一塊白蓮教的頭巾,脖子上圍着一個狗皮圍脖,露出小半張臉,腰上還掛着一把雁翎刀,一副護衛的裝束。
在看那母子二人屍體從獨輪車上掉下來的時候,嚴禮強緊緊的捏了捏拳頭,在聽到龍王的咳嗽聲之後,他才轉過頭,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龍王就坐在嚴禮強的旁邊,弓腰駝背,一副上了年紀的車伕的裝扮。
李鴻途和紀逍遙也在車隊之中,李鴻途也扮成了一個車伕,而紀逍遙則是一個賬房先生的樣子,花如雪也在車隊之中,和其他幾個女人坐在嚴禮強前面的一輛馬車上,在這上百人組成的車隊之中,嚴禮強他們根本毫不起眼。
崔離塵沒有跟着嚴禮強他們一起,而是另外一隊,爲了這次的行動,崔離塵發出了玉羅宮的召集令,一羣頂尖的玉羅宮的強者,爲了同一個目的,已經先一步進入了越州,到時一起發難……
很快,就輪到了嚴禮強他們的車隊接受入城的檢查。
“你們是哪裡的?”剛纔拿鞭子抽車伕的那個白蓮教的小軍關看着前面從車上下來的一個管事問道。
“我們是廣威將軍府上的人……”那個管事不卑不亢的回着話。
“車上的都是什麼東西?”
“都是大典要用的東西!”
“嗯,我要檢查一下……”
“這位軍爺請便……”
那個白蓮教的小頭目一揮手,就帶着兩個白蓮教的軍士一輛車一輛車的檢查起來,前面的車中,有三輛車裡面裝的都是大箱子,箱子裡都是一些金銀珠寶,後面的幾車,裝着一些綾羅綢緞,還有一些精美器物和人員,嚴禮強的這輛車裡,就裝着整整一車的上好緙絲。
那個白蓮教的小頭目一輛車一輛車的看着,等檢查到嚴禮強前面那輛車的時候,他用手上的長槍挑開車簾,就聽到車裡傳來幾聲女人的驚呼聲。
那個白蓮教的小頭目一下子雙眼放光,看着車裡的女人,在狠狠吞嚥了一口吐沫之後,轉過頭,看着車隊的管事,整個人的氣勢和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幾倍,“你不是說這車隊裡都是大典的東西麼,這怎麼回事,把這些女人都叫下來,我要好好檢查……”
那管事倒也半點不驚慌,只是平靜的看着那個小頭目,甚至還帶着一絲不屑之色看着那個小頭目,“這車裡的女子是廣威將軍選出的秀女,馬上要送到宮裡的,這位軍爺你確定要讓這些秀女下來檢查麼?”
聽到這話,那個白蓮教的小頭目臉色一變,身子似乎都打了一個顫,剛剛還盛氣凌人,轉眼就一臉堆笑,腰都塌了下來,“哈哈,那沒事了,沒事了,誤會,誤會,你們可以進去了……”,說着話,對着城門那邊擺了擺手,車隊就無驚無險的進入到了越州城中。
這越州城裡的街道,就算是大雪,也掃得乾乾淨淨,更讓人詫異的,則是街道兩邊的樹木,在這大冬天的,街道兩邊的樹木都已經沒有了葉子,光禿禿的只剩下枝丫,但此刻,那街道兩邊樹木的枝丫上,卻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各種布匹和綵緞,被強行裝點得充滿了喜慶的氣氛,而且完全不惜成本……
街上的不少新人衣服都不多,一邊行色匆匆,一邊在風雪之中瑟瑟發抖,但卻無一人敢把樹上掛着的那些布匹和綾羅綢緞扯下來裹在自己身上。
剛剛入城沒有幾分鐘,一隊大隊的裝備精良耀武揚威的騎兵就從嚴禮強他們車隊的身邊轟然走過。
“這是駐守城中騎兵,叫千葉衛,完全由那個叛逆的親信挑選掌控,也是那個叛逆手上最強的一股力量,千葉衛城裡有五萬,城外的西邊的大營之中還有十萬,大典那天,就由千葉衛負責那個叛逆皇宮外的守衛,我們一動手,這些千葉衛就會衝到皇宮裡來,城外的千葉衛也會衝到城裡來響應……”坐在嚴禮強身邊的龍王一邊看着前面的路,嘴皮動都沒動,但這細若蚊吟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到了嚴禮強的耳中。
“這些千葉衛都該死麼?”
嚴禮強的嘴也沒動,但同樣的聲音也傳到了龍王的耳朵裡。
“不該死的人,進不了千葉衛,能進千葉衛的,手上都沾着無辜人的血,只要掃平千葉衛,這越州城的局面就能控制住……”
嚴禮強冷冷的看着消失在前面的騎兵,平靜的說着,“好,這十五萬條千葉衛的命,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