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三年十月底。
凜冽的寒風再次吹過長生島的海岸,六千餘長生男女老幼正在建設岸牆,這長牆在鄧肯的督工下已經顯露出雛型了。
“黃將軍,這岸牆看起來不甚牢靠啊。”吳穆上竄下跳地檢視着岸牆,整個長牆都是用木柵欄圈起來的,中間填充了大量雜草、碎石和土塊。
“吳公公明察,等到冬季封凍時節,末將就會派人往牆上澆水,結成冰壘,這樣就牢靠了。”
黃石笑着對吳穆解釋道,長生島危機的時候只有封凍期,而那個時候用水作粘合劑的冰牆就會很堅固,而如果不到封凍期後金鐵騎不能踏冰而來,牆壁就算不堅固也沒有什麼關係。
“黃將軍高見。”吳穆讚歎了一聲,馬上又丟出了另一個問題:“將老營設在這裡是不是太危險了,咱家覺得還是把老營設到西島爲好,北信口留下一股小部隊就好。”
“兩個島之間交通不便,萬一建奴來犯,恐怕救援不及,冬季天寒地凍,野外沒有糧草,建奴小部隊幾天也就該走了,老營設在這裡萬無一失。”
吳穆眼珠子轉了幾圈:“那如果大股建奴來犯,該如何是好?”
“封凍期不過幾十天,末將會組織人手鑿冰,這樣危險期更不會超過十天,我長生島六千男女都在此處,足以抵擋,吳公公不必擔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
十一月初五,陳瑞珂高高興興地從京師回來了,吳穆也讓人把黃石請來,見面時吳穆正歡喜地搓動着雙手,朝着陳瑞珂一努嘴:“你給黃將軍仔細說說。”
陳瑞珂到了京師就去呈遞監軍奏摺,很快就得到了召見,被接見的時候他才發現對面的人竟然是東廠提督魏公公。
當時魏公公不但面露笑容,還賞了個板凳給陳瑞珂坐。
陳瑞珂現在說起來的時候還激動得面色潮紅,手舞足蹈地唾沫橫飛:“魏公公說東江鎮的捷報已經遞給聖上了,黃將軍的那張布寫的奏報,毛總兵也專門用一個錦盒裝起來,一起送上去了。”
陳瑞珂說到這裡興奮地連拍大腿,喉嚨裡發出嘎嘎的大笑聲:“聖上是龍顏大悅,龍顏大悅啊……”本來他就是且說且笑,到了此處更是高興地笑得前仰後合,接着就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一旁本也咧着大嘴笑的張高升連忙過去給他捶背。
吳穆怒氣衝衝地踢了他一腳,把陳瑞珂踹趴下了:“剛纔就這樣,第二次說還是這樣,快起來好好給黃將軍說!”
“吳公公恕罪。”陳瑞珂咳嗽着磕了個頭。
“接着說,聖上的那番話給黃將軍學學。”吳穆看來也不是很生氣,又盤腿坐下,眯着眼等着再聽一遍故事。
“卑職遵命,”陳瑞珂一骨碌爬起來,向黃石湊近了些坐好,雙手又開始在空中飛舞:“魏公公說,毛總兵的捷報是他老人家親自送去給聖上的,聖上才聽說是遼東捷報,就問魏公公:‘這又是黃石啊,還是張盤啊?’魏公公當然先看過捷報了,就笑着回聖上說……”
陳瑞珂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已經浮現出夢幻般一樣的表情,敘述對話的時候口音腔調也在天啓和魏忠賢之間變換,就是表情也一會是謙卑的笑,一會是他幻想中的天子威嚴之資。
“魏公公說:‘聖上英明,一份是黃石的,一份是張盤的。’,聖上就大喜道:‘那肯定是大捷了,快拿上來給朕——看看。’聖上看完還說:‘吳穆辦事得力,陳瑞珂和張高升也都很給朕——爭氣,都好的很。”哈哈,哈哈哈哈。”
說道“朕”這個字的時候,陳瑞珂還拖了個長音,把那種喜悅扮了個十足。黃石身邊的另外兩個人雖然都是聽第二遍,但張高升聽到這裡也喜得抓耳撓腮,張着大嘴衝着陳瑞珂呵呵傻笑。吳穆也一直閉着眼,捏着下巴搖頭晃腦聽得是津津有味,嘴裡只是輕聲啐了一下:“陳瑞珂你這個狗才,連聖上和魏公公也敢學。”
陳瑞珂已經抱着肚子仰天翻倒在地,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也能被皇帝知曉,他就笑得止不住聲了。黃石雖然也很高興,但卻不像他們那麼感激涕零,對他而言天啓天子還只是一個凡人而不是一個半神。
“聖上對咱家和他們兩個都有賞賜,這都是沾了黃將軍的光啊。”
黃石趕快拱了拱手:“吳公公言重了。”
“黃將軍以八百兵大破六千建奴的輝煌大勝,聖上已經祭告太廟,大臣們也都紛紛上表稱賀了。”
吳穆這話聽得黃石冷汗直冒:“吳公公,這真的沒有人懷疑麼?”
陳瑞珂一個猛子就坐起來了:“本來是有的,但檢驗過首級後就再沒有懷疑的了,內閣也都說野戰斬首五百,建奴沒有六千也有五千。”
“咱家沒有騙黃將軍吧,”吳穆得意地朝着黃石一笑:“黃將軍,你鑄錢的設想,聖上也許可了。”
黃石聽了也是一塊大石落地,雖然這醜事還是不能外傳的機密,不過至少不再是個麻煩了。接下來他就讓人擺酒慶祝,向吳穆道了聲罪就親自出去安排。
還沒有回到住所黃石就看見趙慢熊一臉嚴肅地等在外邊,看見黃石回來就連忙跑過來小聲說:“小弟回來了。”
“從山海關?事情辦妥了麼?”黃石漫不經心地問道,求婚的事情本來也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事情有點……有點麻煩了。”趙慢熊吞吞吐吐地說道。
左右都是往你的坑裡跳,能有什麼麻煩?黃石揚了楊眉毛:“難道趙家許婚了?”這該是大勝利纔對啊,怎麼滿臉都是喪氣?
(第十六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