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星門。
江潮路上,一輛輛汽車,就像是被打翻的積木,擁塞且凌亂的停在路面上,且有很多都發生了碰撞,碎屑滿地。
月光灑下,街道上空無行人,只有一羣正在奔跑的光頭,以及濃烈的血腥味和一具具黑衣伏屍。
此場景,就像是末世突然降臨,人羣瞬間哄散着逃命,根本來不及帶走貴重物品一般。
“踏踏!”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徹,大乾懷王提着三尺人皇劍,渾身浴血,氣喘吁吁的跑在前側。
後面,渾身佛光暗淡,甚至連腦袋看着也不怎麼亮了的木木,臉頰慘白,且滿面虛汗的跟隨着。
此二人,從站前路殺出重圍後,便一路砍到了三公里外的江潮路上。
小和尚一直誦經: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大懷王一直手起劍落,手起劍落……
這倆人就像是天生的伴侶,一位擁有勸人向善(敵方聽經懵逼,不還手)的神異能力;而另一個則擁有絕世鋒利的神兵。
這真乃天作之合。
但是,任也突圍殺人的速度,還是沒有對方增援的快,他帶着木木足足砍了三公里,卻發現對方追擊的人越來越多了。
到現在,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砍倒了多少人了,衝出了幾層包圍。總之,只要對方的人數,只要少於“成陣”的人數,那就基本對他構不成威脅。
九九人皇,氣運加身,且一階滿級,手持神器,那是鬧着玩的嘛?!
這只是一階星門啊,任也在此“世界”內的戰鬥力,就是最頂尖的那一檔。
當然,能殺到如此境地,也是因爲木木有“勸善”的神異能力幫助。每每對方人羣過於密集,且要成陣時,他便會誦經——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但即便是這樣,對方的人依舊是殺不完的,黑衣光頭就像是螞蟻一樣,成窩成窩的往外爬。
戰至此刻,二人便已接近力竭了。
衝入衚衕後,任也擦着臉上的汗水,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我踏馬幻想過無數次失敗的結局。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輸在殺人太慢上……離譜啊,這個地方太沙碧了。”
陰暗逼仄的衚衕中,木木渾身佛光暗淡,表情略有些呆滯。
“等我緩口氣……咱們在跟他們繼續幹……!”任也喘息着說道。
“無用,後面的人一直纏着我們,而對面的增援只會越來越多,現在,整個區可能都被封鎖了。”木木扭頭看向了他,聲音沙啞道:“我們兩個都暴露了,這……無法再將燈芯送回古廟了。”
“那你……!”
“他們有特殊的審訊之法,且與意志力無關,我無法抵擋,一旦被捕,便會泄露出燈芯的消息。”木木聲音平穩,面色平靜:“沙包同志……我要死在這裡了。”
任也愣了一下:“你……你聽我說,咱倆在試試唄,我真的不想再。”
“力竭,便會被捕。而被捕便會透露出燈芯的消息。”木木緩緩彎腰坐在地上,盤腿,雙手合十,眼神閃過一絲愧疚和不甘:“只可惜,今夜我要做的事情,還沒做……!”
“兄弟,咱倆在掙扎一下!”任也十分牴觸在被亂拳打死,所以還想勸勸。
“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你也跑不出去的。”木木緩緩擡頭,表情非常認真的看着任也:“你要先死嘛?我可以幫你念經超度得。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你是認真的嘛?!”任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禮貌的話。
“罷了,罷了。”木木見任也表情牴觸,便緩緩閉上雙眼,輕聲道:“一切皆有因果宿命……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化芯而來,願濟度一切苦罪衆生……!”
“不是,你真放……!”
“噗!”
任也的話還沒等說完,卻突然見到木木噴出了一口黑色的鮮血,咕咚一聲倒在地上,佛光不顯,渾身抽搐。
月色下,他的臉頰上泛着些許不甘,微弱的呢喃道:“今晚,好多人在等着我……我看見了光,那是佛嘛……!”
氣息逐漸消失,他很快便嚥氣了。
死了??
任也驚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身體僵在原地。
雖然他知道,自己馬上也會死,而且還會復活,還會看見木木。
但……但對方如此果決的“自殺”,寧死也不願意透露燈芯消息的壯舉,還是令他非常震驚,非常欽佩的啊。
縱觀我們的歷史,每逢大難大災來臨時,絕對不缺慷慨赴死的勇士。
但是,這聽說的和親眼看見的,那完全是兩回事兒啊。
木木瞬間決定“犧牲”時的表情,略帶一點不甘,一點遺憾,卻又非常決然……
這真的令任也記憶非常深刻,但他在這時,還沒有看到事情的全部,心裡還只爲“木木對組織的忠誠壯舉”而悲慟。
“大威天龍大隊,列陣!”
“呼啦啦!!”
雜亂的腳步聲響徹,衚衕的兩側出口,至少衝進來二百多號黑衣人。
同時,天空之上的樓房房頂,樓梯上,也出現了黑衣光頭。
“媽的。”
任也扭頭看了看四周,擡起右手,在褲子上蹭了蹭血水和汗水,又再次攥緊了人皇劍:“GTA,五星通緝拉滿了,是嗎?!”
“但是,自古以來,就踏馬沒有舉手投降的人皇!”
“老子只站着死。四周諸敵,來戰!”
他或許是想起了曾經的一些同事;也或許是想起了一些歷史;更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此刻不是真死……
所以,他爲了木木的決定而悲慟,手提三尺人皇劍,再次直直殺入人羣。
片刻後,懷王斬十餘人於衚衕口處,自己則身中萬拳而死。
……
第六次回檔。
列車依舊衝入了隧道:乘務員依舊在播報着:前排的女兒奴男子,也依舊在打着電話:“是我的寶貝閨女嘛?呵呵,你說……好,好,爸爸知道了……”
任也醒來後,便按照之前的流程與木木成功接頭。
但這一次,倆人是更快的衝出了站臺,且沒有在站前街等車,是在任也的引導下,步行逃離……
跑了不到半公里,二人再次被堵住。
大戰開始,任也和木木這次砍了足足四五公里,最後依舊是五星通緝拉滿,死在了一處廢棄的爛尾樓內。
死之前,木木的表情依舊是有些不甘,有些遺憾:“今晚,好多人在等着我……我看見了光,那是佛嘛……”
第七次回檔。
任也拉着木木,躲在了車站內的一處廁所內,想要躲個幾個小時在出去。
但這依舊被刀疤脖帶着叛徒找到,雙方大戰十分鐘,最後燈芯和沙包雙雙慘死。
第八次回檔。
“……自古以來,就踏馬沒有舉手投降的人皇!”任也拎着人皇劍,站一處地鐵站內,腳下盡是伏屍,非常激昂的喊着自己專屬臺詞。
三十秒後,他再次死在了大威天之下。
第十次回檔。
任也聽到了星門提醒。
【您已在此星門內激活特殊稱號——“堅韌的沙包”,“十世輪迴者”。恭喜您,但這兩個稱號沒什麼用。】
“……!”
這一次,任也沒有在去跟木木接頭,而是拿着佛珠,走到了出站口的地下通道。
這時,刀疤脖等人剛剛拉起了檢查站的圍欄。
任也走過去,站在了刀疤脖面前。
“請排隊檢查!”刀疤脖愣了一下,皺眉提醒道。
“看我嘴型。”任也眼神多少有些怨毒的盯着他,一字一頓道:你—就—是個大沙碧。”
“?!”
刀疤脖愣住,眼神有些迷茫。
“我想問問,你能拿多少工資啊?你這麼賣力?”任也連續罵了幾句泄憤後,直接拿出佛珠大喊道:“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就是接頭人,來抓我啊!”
話音落,他直接放棄抵抗,姿勢標準的抱頭蹲在了地上。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的黑衣光頭,他們目光非常迷茫的怔了半天,才立馬走過來摁住了任也。
很快,任也在一羣人的押送下,率先走出了站臺。
而刀疤脖留在站臺裡側,看着任也的背影,第一次表情非常疑惑的呢喃道:“我……我爲什麼會記得……他好像是不投降的啊……!”
……
來到站外,任也被一羣黑衣光頭塞入了車內。
他這一次沒有任何反抗,只安靜的坐在車中,擡頭看着火車站。
從第五次回檔到現在,任也帶着木木幾乎把自己能做的全做了,但他卻絕望的發現……二人只要離開車站,就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而第一時間就會被盯上。
爲什麼會這樣呢?
任也根本想不通,所以他決定“投降”。
他想要看看,這個星門裡的“底”是什麼樣的,比如自己會被抓到地方,會遇到什麼樣的經歷,儘量多的蒐集信息,這樣纔有可能破局。
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入門前,趙百城跟自己說的話,究竟有多重要。
意志力……
這個星門太拼意志力了,如果沒有趙百城提醒,讓任也不停的在堅固自己的道心的話。那冷不丁進來就碰到這種局面,真的會把人折磨瘋的。
因爲你根本看不到通關的盡頭。
坐在車裡等了一會,他見到木木邁步走出了車站。
“吱嘎!”
緊跟着,車隊前面的一臺車內,有人伸手指了指木木的方向。
“呼啦啦!”
很快,一羣黑衣光頭,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突然出手……瞬間用陣法壓制住了木木的反抗。
這一次,他沒有自殺,而是被活着摁住了。
很快,木木被帶出車站,與任也一塊被抓走。
坐在車上,任也看着周遭環境,心裡也有些忐忑,這些變態究竟會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
……
朱雀城星門。
“多久了?”林相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藏書閣。
書桌上,一個沙漏在流動。
趙百城回:“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