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bug源頭已被控制,餘波仍在蔓延,”電子機械音在耳邊持續播報,“正在持續關停副本,進行災害控制中。”“請主播儘快清理bug源頭,消除後續影響。”黑暗逐漸變得稀薄,像是落入水中的墨,向着周圍四散而去。它們並未消失,反而更像是失去了掌控者,而開始漫無目的地逃逸。
僞神已然重新陷入沉睡。
他泰然地半懸於空中,緩慢地,再一次深陷入鏡面內。
烏黑的長髮像是流水般淌下,頭顱低垂,眼瞼閉合,遮擋住那雙金色的,異類的眼睛。
蒼白結實的雙臂被鎖鏈高高吊起,漆黑的符文在皮膚上綿延起伏,透着一股子引頸受戮般邪詭的宗教感。
但是,不知爲何,時間像是陷入了停滯,這一過程被毫無緣由地暫止了。
在嘉微的,逐漸明亮的光線內,人類青年一步步向前。很快,他在巫燭的面前停下腳步。
耳邊,機械的電子音仍然在一遍遍地,用毫無變化的語調“催促”着∶“叮!檢測到系統bug的存在,請主播及時清除!”
溫簡言微微垂下雙眼,端詳着對方的臉孔。
黃銅製的刀沉甸甸地墜在掌心裡,冰冷,堅硬,沉重,像是某種無形的力,向前拉拽着溫簡言的手。
事實上,如果在夢魘控制的世界之中,改變過去真的有意義,且不會產生任何時空悖論的的話,那麼
這或許會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個完美無缺的解決方法。
溫簡言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收,下意識地握緊了黃銅刀的刀柄。
根據剛剛夢魘的播報,波及多個副本的bug餘波是在巫燭沉睡之後發生的,也就是說,一切仍然可以改變。
如果,bug從一開始就沒有大面積感染多個副本,那麼,夢魔就沒必要大量強制關停副本,後續就更不會擴招主播。而他自然也就不再會和夢魘簽訂契約,成爲直播間內的一個主播,現在還在現實世界之中,拿着一大筆錢逍遙自在,享受生活。
媒、研進入夢愛之後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時花到五輪豪華港城裡裡,將來看他們走進來,那天來,因此重要的副本,以及其中的小姐姐的時,盡情享受着,兩個說,兩個說,都問題到我也就送不來的幾十年。
指尖的力氣加重,稍稍泛了白
無邊的誘惑在心中蠢蠢欲動,催促着他下手。
“叮!檢測到系統bug的存在,請主播及時清除!”系統一遍遍播報着。
那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頓挫,但卻莫名令人神志恍惚,意志薄弱,像是某種冥冥之中的,來自潛意識的聲音,一遍遍地呼喚着他。
手中沉甸甸的黃銅刀向下墜着,刀柄的蓮花印記微微閃爍着一點隱隱的微光,像是擁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牽引着溫簡言的手,緩地擡了起來,
面前的男人仍在沉睡。
大理石般蒼白冰冷的胸膛並無起伏,尖銳的面部線條半浸沒於黑暗內,像是某種並不存在於人間的死物。
鎖鏈牢固地緊緊鎖在他的臂膀之上,甚至深深沒入肩胛和鎖骨下凹的曲線之中,像是穿透了肌肉和骨骼,在身體內部生長的樹。
黃銅刀的刀刃在逐漸明亮的天色之下閃着光,看似遲鈍,但卻隱藏着某種未知的力量。
很快,它被高高舉至頂端——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驟然下落。
“咔嚓!”
刀刃深深陷入鏡面之中,蜘蛛網般的裂紋蔓延開來,玻璃碎片四散飛濺。
滴答。
滴答。
巫燭低垂着頭,側臉被劃開一道細窄的縫隙,金色的血液在其中若隱若現。
溫簡言的右手攥着刀柄,而另外一隻手則緊緊握着刀刃,強行偏移了刀刃落點的方向,猩紅的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一滴地落在了地面上,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自己倒映在鏡子之中的,支離破碎的面容。
冷靜的淺棕色眼珠從刀尖落點的位置靜靜地回望着他。
耳邊,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的倒計時仍在繼續∶您的位置異常將在一分鐘內自動修復。10、9、8
溫簡言稍一使力,將刀刃從鏡內拔出,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黃銅刀劃開的傷口深可見骨,血肉橫糊,滾熱腥紅的鮮血從傷口內泌涌溢出——顯忿,它雖然是針對靈異體制造出來的道具,但是,在人類的身體上仍然能夠製造出普通利刃無法做到的傷害。
鮮血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從體內拉扯出來,滴答答地墜落,
無論是半損壞的鏡面,還是微微龜裂,仍舊被陰影覆蓋的地面,都被塗上了一層刺眼的血紅色。
溫簡言擡眼看向面前的沉睡中的僞神,用帶血的手指摸了下他的臉,留下兩道血痕。
他的嘴脣翕動,嗓音很低,沒有什麼起伏∶
“我爲的可不是你。”
3、2、1。
聲音落下的瞬間。
站在黑暗與光影交界間的青年身影消失了。
沉睡的神緩緩地深陷入鏡面內。
鮮血被缺失一角的鏡面吸收,原先龜裂的痕跡漸漸變得模糊平緩,但卻永遠不會消失。
鏡面內,巫燭閉着雙眼。
幾滴鮮血落他蒼白的面孔之上,順着他下頜的弧線向下緩緩滑落,蒼白與猩紅的衝擊極大,看起來觸目驚心。鮮血滑至緊閉的脣縫,一點點地滲了進去。
黑暗散去,畫廊重歸死寂。
唯有走廊的最深處,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一面高大的鏡子。
!
在短暫的眩暈和窒息之後,溫簡言身形一晃,單手撐在牆壁之上,總算是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在他睜眼之前,潮溼的,略帶腐臭的氣息就涌入鼻腔,遠處傳來淅淅瀝的雨聲。
溫簡言的眼皮動了動,睜開雙眼。
面前的場景十分熟悉。
兩邊是佈滿青苔,坑窪不平的井壁,頭頂是陰沉沉的一方天空,冰冷的泥水浸沒到膝蓋,冷的人直打哆嗦。
叮!您的位置已修復!
耳邊傳來系統的聲音。
“內部檢測中,檢測已完成,”那聲音持續不停,僵硬的電子音在耳邊迴盪着,“叮,檢測到本副本bug修復已失敗,警告一次!”
警告三次過後,您將失去修復bug的資格,並受到懲罰,消除主播賬號,切斷直播——
“哈。”溫簡言冷笑一聲。”既然現在能對話,那不如來聊聊吧。”
他站在井底,微微仰着頭,下頜拉出一道清晰的弧線,像是在注視着虛空的某一點。溫簡言毫不避諱直播已經重新開始,冷冷地說道∶
“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會在這種情況下爲你打工吧?”
滋———
【誠信至上】直播間的信號剛剛恢復了不到半分鐘,還沒有等觀衆們歡欣鼓舞,卻立刻再次被切斷了。注視着面前空無一物的黑屏,觀衆們都不由得傻了眼。
?
“什麼情況”
井下。
溫簡言耐心地等待着。
只聽“滋滋”兩聲電流聲響起,系統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主播你好,根據先前同您達成的協議,您將負責協助我們清理副本bug,而我們將賜予你超出其他主播的特權,但是,您的表現令我們十分失望,不僅沒有本副本內最顯眼的殘餘bug,甚至拒絕配合,浪費了我們爲您製造的解決良機——””良機?”溫簡言再次笑了一聲,“不會吧?你們真的這麼覺得嗎?”
“首先,在進入剛剛的“異常位置”之前,”溫簡言嘲諷地做了個雙引號的姿勢,”我對它的性質完全不清楚,甚至無法購買和使用道貝,它更像是你們的失職,而不是什麼刻造製造的良機。””即使在我弄清楚情況之後,也沒有得到任何的解釋。”溫簡言眯起雙眼。
電子音適時的接話∶
“希望您能諒解,在本次副本之中,由於特殊原因,我們並不能施加太多幹擾,給與過度提示。不過,在關鍵時刻,我們仍然爲您提供了行動指示——”
“行動指示?”
溫簡言像是被震驚到了。
他頓了頓,然後譏諷地笑了起來∶“等一下,你們說的,不會是最後關頭的那幾秒吧?”
青年仰起頭,陰鬱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眼眸裡,像是密不透風的雨幕。
拋棄了所有溫和,僞善,求存,花言巧語和油嘴滑舌,他顯得冷漠而疏遠,罕見地顯露出鐵一般的強硬。”雖然我主動成爲了你們的棋子,但一切的前提是我活着,爲了活命而達成的交易,我自然不會爲了完成它而送命。”
“那個異常位置”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在裡面完成的任何行動是否會對未來造成衝擊,是否會產生時間悖論,又是否會造成蝴蝶效應,我會不會反而因此喪命?
“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
每一個都比上一個更加犀利。
溫簡言注視着虛空,面無表情地問∶
“就算我成功地清除了bug,矯正了時間線,你們又怎麼能保證,之後不會出現任何主播減員的意外事件,在我未來的人生裡,毫無預兆地再次把我拉進來?“
“所有的主動權都被掌握在你們的手裡,而我只能折禱你們有信譽,不會讓我死於這場失控錯亂,也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裡。突然反悔,重新和我簽訂契約?“
即使夢魘的確沒有撒謊,在徹底消殺bug之後,一切就會恢復原狀。但是,這永遠是治標不治本。雖然溫簡言離開了,但夢魘還在。
它永遠地藏在現實和陰影的罐隙之間,無聲無息地運作着,沒人知道它從何來,到哪去,目的是什麼,之後又會做出什麼事。
溫簡言從來不是會將自己的命運,寄託在某個龐然大物偶然得來的開恩之中的。
而最後關頭,那近乎強制般的“操控”,更是觸到了溫簡言最討厭的領域。他看向虛空,再次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根據先前的表現,你們的信譽甚至比我還低。”
耳邊一片死寂。
“如果我不能保證自己的生命,那麼,我寧願你現在就封鎖掉我的直播間,”溫簡言聳聳肩,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神情。他當然怕死。
但是,在這場博弈之中,夢魘的損失顯然比他更大。
他只剩下一條命了,而夢魘則畏懼着沉睡在它體系內。時刻可能重新甦醒,奪取控制權的bug。
而巫結果爲了溫簡言住命,與系統交涉,甚至主動選擇訂理的,超出意料之外的行爲選擇,顯然極大程度地增加了他在系統評估之中的重要性,夢弱形作這時能滾滾刻,想要消除uun,非溫銷言不可。
所以,他現在纔會如此有恃無恐。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只要足夠豁得出去,就能佔據上風。
這是交涉的真理。
耳邊一片死寂。
溫簡言直直地看向虛空,冷冷地說“如果悠接下來真的需要我幫忙清除bug,那麼,我們就必須達成良好的合作關係,而不是像先前一樣,由於信息的不平衡而導致行動失敗。”他聳聳肩,露出一個可惜的神情:
“嘖嘖,多麼好的良機啊。”
剛剛夢魘的形容詞被他挪用而來,嘲諷意味十足。
許久之後,夢魘的聲音總算是再度響起。它用一貫的,毫無起伏的聲線問道∶
“您需要什麼信息?”
差不多要成了。
首先,我需要知道剛剛我進入的異常位置'究竟是什麼,它是一段記憶?還是我們真的回到了過去'?
空氣再次陷入沉寂。
溫簡言耐心地等待着。
終於,機械音再次響起∶
“是,也不是。”溫簡言一怔。
這又是什麼回答”最初的興旺酒店副本從未被關閉過。”
等一下,從未被關閉?!
溫簡言驚訝地微微瞪大雙眼。
“我們只是強行停止了對副本內的觀測。”機械的聲音持續不斷,“所以,完成,和非完成的兩種狀態在封閉的箱庭內同時存在。”
這
薛定諤的貓嗎
溫簡言愣住了。
儲器將一隻斷放射性物質,吸毒藥關閉在同一個封瀝重子裡,放射性物可能表變,表變後就給於破帶藥的概況,但也可能不完,滿就會存後,所以,直到hudu,強化痰除臭地乾乾“淋漓甘香菸酒的優花,既死,又活。
等一下,如果是按照這個角度來看的話
那些所有觀看直播的觀衆,豈不是就相當於觀測者?!
倘若按照這個邏輯繼續推導下去,那麼,夢魘之所以是直播間,並不是某種選擇,而是某種必須採取的形式嗎?
在溫簡言的腦袋被過於巨量的信息沖垮之際,系統的聲音再度響起∶
“爲了保證後續進行順利,在強行停止觀測之後,根據計算,我們選擇了其中一種可行性最高,運行難度最低的路徑繼續走下去,但卻始終保存着原始的箱庭。”
溫簡言很快回過神來,露出恍然的神情:
“所以,你們製造了鏡像的副本,就是爲了將我引入原始的箱庭之中,然後重新開啓直播,再度開始對興旺酒店副本進行觀測?”
“是的。”
那聲音平鋪直敘。
“那,我們先前進入的員工休息區呢?”溫簡言皺起眉頭,問,“它不也屬於原始副本之中嗎?爲什麼我們進入其中,仍然沒有讓箱庭重新開始運行呢?”
“是也不是。”
它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理論上,它確實位於箱庭之中,但是,它只是一個被製造出來的安全區,並不處於關鍵性的位置,且被無法觀測的黑暗包裹,無法影響到箱庭內部運行。”
溫簡言怔然
怪不得他後續從井內進入的興旺酒店十分正常,而員工休息區則封閉黑暗,只能依靠經理的燈光照亮,恐怕就是某種夢魘爲了阻斷觀測,從而維持箱庭關鍵區域穩定性的手段。
“只可惜,雖然恢復了觀測,但是,由於您在過程之中的不配合,我們最終不僅並未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改變,且失去了對這一重要節點的保存。”
在溫筒吉微微過至真正的【米旺酒店】中之後,觀源重新開始了,含子被開,貓就不再是生死屋邊的狀態,副體也無法再重新回到原片的黑箱之中,現實的分支被剪定,分叉而出的枝丫被“彼”“徹”“我走的,確定
溫簡言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扯了扯嘴角,乾巴巴地說∶
“原來如此。”
“此外,關於您的性命一事,爲了證明我們的誠意——”
隨着系統的聲音響起,一張巨大的羊皮紙憑空出現在了空中,緩緩地飄落到了溫簡言的面前。頂端,端端正正地寫着五個字∶
【靈魂契約書】。
其下是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寫滿了所謂的“契約內容”。溫簡言粗略看去。
每一條都極不平等,簡直可以說是現代的奴隸契約書。
他的視線落到了靈魂契約書的最下方。
簽署人的位置,歪歪扭扭地寫着三個字∶溫簡言。
上面端端正正地摁着一個棕紅色的印子,像是凝固的血跡。
溫簡言怔了一怔,心中卻陡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確實是他自己的筆跡。
在那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下方,一行文字緩緩浮現。
【1011補充條款∶乙方協助甲方徹底清除bug,清除過後,本契約當即終止,且無法再次生成。】
不知您是否滿意?
溫簡言強行將自己的視線從上方移開,僵硬地點了點頭。
一支筆浮現出來。
溫簡言捉住那支筆,在補充條款之下的位置,行雲流水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和羊皮紙全部消失了。
“由於您的行爲對夢魔直播間造成損失,爲您直播間內發放的整告仍然生效,”系統重複道,“三次警告過後,協議作廢,希望悠能把握機會,積極配合bug清除。”
“我當然會的。”
溫簡言以及恢復了剛剛的遊刃有餘,衝着空中露出一個微笑。
聲音消失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次傳到耳中,井下變得分外封閉死寂。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擡手用力地抹了把臉。
這次的信息量實在是有點太大了,即使到現在,他都沒有完全緩過神來。
但是,現在卻並不是他能坐下來,一點點整理線索的時候,雖然他先前進入的是曾經的箱庭,但是,【興旺酒店】副本卻仍在進行,沒有結束。也就是說,他現在仍舊在一個副本的進行之中,還遠沒有到放鬆下來的程度。
溫簡言打開手機,向着散發出微微光亮的屏幕上掃去一眼。
23:12
他呼吸一窒,險些心跳驟停。
顯然,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內,鏡像副本仍在運行着,第二天馬上就要結束,很快就要進入到最關鍵的第三天——
最後的晚宴了。
腦海之中閃過先前在原始副本內走廊之中見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溫簡言不由得背後一涼,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等一下,那其他人——!
溫簡言急急打開列表,長長地鬆了口氣。
還好,所有人都活着。
事實上,這也是阻止他在剛剛刺下那一刀的原因之一。
如果他真的徹底將bug消餘,又十分好運地被夢第二共放過一馬,成功回到現實世界,討上了奢侈而自由的牛活——舊縣,其他的人知識別蘇成,黃毛,雲碧藍,季觀,陳默,橘子糖,白雪
溫簡言自認不是一個十分無私,充滿奉獻精神的人。他不介意犧牲別人的幸福,成全自己的利益。
但是,他卻也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混蛋,在他那放縱嬉笑,謊話連篇的生涯之中,無論如何,都還稍微殘留着一些不算很高的道德底線,
至少,無論如何,放任這些將自己的未來,希望,崇拜,信任,甚至是身家性命——無論是有意無意,主動被動——全部都遞交給他的人去死,溫簡言打心自問,還是很難做到的
所以,他寧願放棄那個虛無縹緲的,好像能夠“糾正一切”的機會,重新回到這個泥潭裡來。
除了理性的考量之外,他也同樣有私心。
不知道爲什麼,腦海之中毫無預兆地閃過一張蒼白的面孔。
漆黑的,流水般的長髮,毫無活氣,猶如雕塑般的面孔,以及那猶如樹般在軀體之中生長着的鎖鏈。
溫簡言像是被燙到一樣,用力皺了下眉。
當然,不是因爲他。
和他完全無關。
頂多頂多,就只不過是爲了還清一個欠下的人情罷了。
畢竟他也的確沒有想到,那傢伙居然會爲了他的性命,而選擇向夢魘妥協,重新沉睡。
溫簡言向來和人互不相欠,自然不會做出轉而捅死自己救命恩人的行爲。
僅此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思緒從那傢伙的身上挪開,重新看向手機界面。
而在一旁,黑紅兩條代表着營業額的線柱互不相讓,但是,顯然,黑方的營業額要超過他們一截。競爭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只剩下最後一個晚宴,就能徹底分出勝負。
溫簡言的眉頭擰緊。
他一邊用牙齒和單手給自己手掌上仍舊鮮血汨汨流淌不停的傷口包紮,一邊在腦海之中快速思考。
可是,現在距離晚宴開始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他是不可能在這段時間內穿過整個小鎮,進入到商店,找到——
他怔了怔。
等一下。
溫簡言用自己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向着口袋裡一摸。
冰冷的,瓷器質感的面具落在掌心之中,在幽暗的井內,閃爍着一點過分蒼白的光。
哈。
果然還在。
溫簡言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他在真正的原始副本之中,使用冥幣購買到的面具,所以,他雖然離開了街道,但是,面具卻並沒有消失。這可是真貨。
他輕飄飄地將面具扣在臉上,一雙淺色的眼珠在孔洞背後閃閃發亮。
當然,也是接下來即將開始的宴會的入場券。
是時候離開這裡,重新加入遊戲了。溫簡言擡起頭,向着井上狹窄的一角天空看去。
但是,在他擡頭的瞬間,視線的邊緣卻毫無預兆地閃過一張腐敗恐怖的面孔。
?!
溫簡言驚得呼吸停滯,手腳冰冷,噯噯後退兩步,脊背“砰”地撞到了井壁之上。
剛剛和夢魘爭鋒相對的冷靜,狡黠,果決,以及找到面具時的志志得意滿全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滿滿的驚慌失措。
啊啊啊啥啊?!
井底,身穿看不出顏色布條的腐敗屍體依靠在井壁上,皮肉早已腐爛殆盡,頭骨之上,只剩下兩隻黑洞洞的窟窿。
溫簡言的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緊緊地貼着背後冰冷潮溼的石壁,緊張又害怕地端詳着不遠處形容恐怖的屍體。
死,死的吧?
肯定是死的吧?
這種情況下,肯定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屍體——
“咯咯”。”咯咯。”
詭異的,骨骼摩擦的聲音傳來,在幽暗窄小的井下回蕩着,聽着令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那具屍體的腦袋一點點地轉了過來,脊椎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緩慢,僵硬、
腐爛的頭顱之上,兩隻漆黑的眼眶像是深不見底的洞穴,無聲無息地向着這個方向注視而來。
電話連鎖
溫簡言小臉刷白。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