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簡言僵在了原地, 頭腦罕見的宕機了。
“你們沒看到嗎,隊長身邊多了一個人啊!”不遠處,黃毛因恐懼而顫抖的聲音顯得分外遙遠:“隊長, 隊長!你沒看到嗎?隊長你說句話啊!”
下一秒, 溫簡言感到一邊的肩膀一重, 溫涼的長髮觸感順着頸窩流淌下來。
“…………”
溫簡言木着一張臉扭過頭,看向身側的“空白地帶”。
“啊?你在說什麼?”陳默擔憂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也沒有看到。”雲碧藍皺眉道。
“不不不,”黃毛在語無倫次地描述着:“從現實之中看不到,只能從鏡子裡才能看到,就, 就在隊長身邊, 是個男的——”
感受到溫簡言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巫燭顯得有些愉快, 於是, 他擡手摟住了溫簡言的腰,把自己整個貼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
黃毛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他,他他他!”
溫簡言感到,繞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似乎稍稍收緊了些許, 臉頰一側傳來冰涼而麻癢的觸感,像是對方的鼻尖悄然湊近。
“怎麼了怎麼了?”
因爲黃毛狀態的反常, 其他幾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了。
“他, 他把隊長——”
“他把隊長怎麼了?”
在那一瞬間, 剛剛的僵硬和空白陡然從身體上褪去, 溫簡言猛地從牀沿上站起來:
“黃毛你跟我來!”
說着,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捉住了黃毛的手腕,將他向着衛生間拽去。
黃毛雖然被捉着手腕, 踉踉蹌蹌地往後拖着,但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我,我知道了!”
他的雙眼微微一亮,似乎陡然意識到了什麼:“是牛眼淚,所以我才能看到你們都看不到的東西!”
說着,黃毛從口袋裡掏出剛剛溫簡言給他的小瓷瓶,向着站在一旁的陳默遞去:
“你們抹一下,抹完你們應該就——”
“……”
陳默呆呆地注視着眼前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混亂的場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接過道具。
但是,還沒有等瓷瓶落在自己的手心裡,一隻手中途插了過來,硬生生奪走了。
“你說什麼呢,這麼重要的道具是在這種情況下能使用的嗎!”
溫簡言的語速極快。
他單手從黃毛手中奪走瓶子,揣到自己口袋裡,另外一隻手順勢打開了衛生間的門,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令人目不暇接:
“你給我進來!”
巫燭剛剛被溫簡言甩開,此刻正一臉無辜地站在旁邊,他的視線從溫簡言的身上移動到黃毛身上,然後擡起手,也同樣揪住了黃毛的領子。
黃毛的嗓子裡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小姑娘似的高亢慘叫。
“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他整個人被塞進了衛生間。
“砰!”
衛生間的門被甩上了。
房間內重歸死寂。
“……”
“……”
其餘幾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許久之後,陳默在從嗓子眼裡憋出幾個字:“……怎麼回事?”
鬼知道。
*
衛生間內。
黃毛像是小媳婦一樣蜷縮在坐便器上,臉色慘白,神情驚恐,額頭上遍佈着一層汗珠。
溫簡言大馬金刀堵在門口,以防對方奪路而逃。
他用手指煩躁地勾了勾領子,因爲剛剛的劇烈運動而有些氣喘。
巫燭此刻也跟了進來。
他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關心似的,緊挨着溫簡言站着,一雙金色的眼珠緊緊鎖定在溫簡言的身上,像是隻有對方纔是自己唯一在意的存在。
【誠信至上】直播間:
“這個場景……”
“好怪。”
“好怪。”
“真的好怪!”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將自己波濤洶涌的情緒平復下來,扭頭看向黃毛。
黃毛仍然維持着剛剛的姿勢,驚恐地蜷縮在牆角。
他一會兒看看旁邊的鏡子,一會兒又看看溫簡言,似乎正在一點點回過味兒來,臉上的神情逐漸呆滯:
“他他他……”
既然都被目睹到這個程度了,再瞞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
“……對,你沒看錯,他確實存在。”
黃毛目瞪口呆:
“你你你……”
溫簡言:“對,我也一直能看到他。”
黃毛尖銳地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你們……”
溫簡言:“對——”
“搞在一起了?”
溫簡言:“……”
他噎了一下,猛地看向黃毛:“什麼?”
黃毛被溫簡言的視線嚇得一縮,頓時不敢繼續發言了。
他也很委屈。
說實話,他一般來說也不會往這種方向想的,但是,剛剛在門外看到的一幕,着實讓他沒有辦法往其他方向想。
“他是……”
溫簡言艱難地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纔開口說道:
“一個,嗯,朋友。”
“朋友?”
黃毛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
巫燭垂下眼,用那雙金色的,看不出喜怒的雙眼俯視着溫簡言。
“沒錯。”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擡手捏了捏鼻樑。
他腦子轉得快,僅僅是剛剛的幾十秒內,他就已經基本上想出了一套說辭。
“他的確不是人,也最好不要以人類對於某種行爲的刻板嘗試來解釋他的動機,不過,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他至少暫時是對我們抱有善意的,”溫簡言面不改色,以一種含糊其辭的方式說道:
“準確來說,剛剛我之所以能把你們從紳士的控制中解救出來,”
“噢……”
黃毛呆呆地應道。
如果從這個方面解釋的話,確實也有道理?
如果那個無法在鏡子之外顯形的男人,雖然長着一副人類無法企及的,超出認知的俊美樣貌,但是,黃毛卻能清晰地覺察到,從對方身上釋放出的危險,未知,恐怖的氣息,即使他不清楚對方是什麼樣的存在,但他卻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懼,就像是鳥兒見到猛獸,人類俯視深淵……這是一種誕生自骨髓的生物本能。
所以,剛剛在意識到對方存在的瞬間,黃毛的第一反應是寒毛直豎,尖叫着發出警報。
對於這樣可怕的,非人的存在,他們做出的行爲,似乎確實是不能用常理解釋的。
也對。
和夢魘之中的怪物搞在一起……能這麼做的人,要麼是蠢到不知道這些怪物有多恐怖,要麼就是瘋狂到已經完全不在於這一點了。
而溫簡言顯然不屬於前者嘛。
正在黃毛已經逐漸說服自己的時候。巫燭稍稍俯下身,用手指圈住了溫簡言的手腕。
溫簡言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頭髮垂到了自己的耳邊,輕緩地盪開,帶起一種隱隱的癢意。
“……”
溫簡言呼吸一窒。
這傢伙……
是想讓他剛剛白解釋嗎?!
溫簡言硬着頭皮,不動聲色地轉了個角度,將自己被捉住的那隻手腕背到了身後,繼續說道:
“總之,整個事情比較複雜,現在也沒有時間仔細解釋了,所以,爲了保證團隊穩定,希望你能先保密,等離開這個副本——”
巫燭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溫簡言的用心良苦,又或者,他意識到了,只是不在乎而已。
他張開雙臂,再一次將溫簡言抱進了懷裡。
不止如此……
巫燭俯下身,咬住了溫簡言的耳尖,用牙齒輕緩地磨着,直到那片被薄薄皮膚包裹着的軟骨一點點熱透。
一隻蒼白寬大的手掌繞過他的腰側,不緊不慢地摩挲着。
他像是一條冰冷的,龐大的蟒蛇,悄無聲息地絞纏而上,讓自己的獵物於熱烈而致命的懷抱中窒息。
“!!!”
在黃毛的注視下,溫簡言的聲音卡住了。
短短几秒內,他的心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雖然知道,作爲非人類的巫燭完全沒有任何人類應該有的,某種名爲“羞恥心”的東西,但是,居然在他的隊友面前,還如此明目張膽?!
雖然溫簡言自認是個臉皮厚的,但是,這種!這種程度的恥感!也絕對超過了他的接受範圍!
在那一瞬間,他還是被巫燭過分大膽的行爲刺激到頭腦空白。
但溫簡言這一次卻很快恢復了思考能力。
因爲——
他感受到,對方的手指正在緩慢地遊移向下,甚至逼近髖骨。
“……”
在這一刻,黃毛的視線從未如此地存在強烈,溫簡言聽到腦海之中“砰”的一聲炸開了鍋,他從骨頭縫裡都在往外透着熱度,整個人像是瞬間熟透一樣。
“別摸了!”
他猛地擡手捉住了巫燭的手,咬牙切齒地,惡狠狠地訓斥道:
“鬆手!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
“……”
不遠處,黃毛的雙眼微微瞪大。
巫燭仍舊不依不饒,他將溫簡言的耳垂含入口中,輕輕一咬。
溫簡言氣急,一想到旁邊黃毛還在看着,就被羞恥和憤怒衝擊地眼前發黑:“你再咬——”
“那個……”
黃毛弱弱地舉起手。
“其實,在進衛生間之後,牛眼淚的效果就消失了……”
他偷偷地審視着溫簡言的臉,小心翼翼地、難以置信地、甚至帶着一點顯而易見的驚恐問道:
“隊長,那個,不會,你的那個……嗯……朋友,現在就在你身邊吧?”
而且……
好像……
看樣子……
還……
嗯。
溫簡言:“……”
他再一次僵住了。
在腦海之中,他將剛剛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過了一遍,尤其是最後的兩句……
在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又在無意中暴露了什麼樣的細節之後,溫簡言眼前一黑,險些厥過去。
他有氣無力,但卻毫無底氣地說道:
“……不在。”
黃毛沒說話。
但是,他的眼神裡透露出強烈的不信任。
“總之,事情就像我剛剛講的那樣,”溫簡言乾巴巴地,僵硬地說,“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就出去吧,讓我一個人稍微待一會兒。”
黃毛沉默一會兒:
“沒有問題了。”
他也不敢有。
因爲,某種意義上……他非常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溫簡言表面平靜,內心絕望地注視着黃毛和自己擦肩而過,而黃毛則步履沉重,緩緩地向着門口走去。
衛生間內一片死寂。
空氣凝重到令人呼吸不暢。
“吱呀。”門把手被擰開了。
黃毛邁步向外走去。
但是,剛剛走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了溫簡言。
溫簡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對方會再問些什麼。
但是,黃毛只是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好像鼓足勇氣一樣,說道:“不過,無論如何,隊長,我還是挺開心的。”
“?”
溫簡言一怔。
他確實沒有想到,黃毛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只聽對方繼續說道:
“您剛剛說,這次危機,您的……嗯,朋友,有幫助到您,對吧?”
溫簡言頓了頓,點點頭。
黃毛似乎鬆了口氣。
他笑了一下:“太好了……”
溫簡言皺起眉頭:“什麼?”
黃毛撓撓頭,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
“我以爲您永遠也不會依靠其他人呢。”
他和溫簡言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即使如此,他也隱隱約約摸清楚了一點溫簡言隱藏起來的“脾性”。
無論他表面上多麼溫和親暱,平易近人,但心裡卻好像永遠築着高高的心牆,從不讓任何人瞭解自己的內心,從不讓任何人清楚自己的想法。
即使他能夠靠自己的眼力和腦子,摸清楚龐大未知下的脈絡,能夠冒着生死之險,看似平淡地救下所有人的人,但是,一旦涉及到關鍵性的危機,他就會把所有人都遠遠推開。
無論是蘇成,雲碧藍,甚至還有他,都被謊言欺瞞過,被笑容矇騙過,等他們反應過來之後,對方已經帶着旁若無人,漫不經心的微笑,好像一切都不值一提一樣,再一次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無論是任何類別的風險,無論涉及到旁人還是自己,溫簡言永遠習慣性地獨自承擔,縱使被蘇成罵過,被雲碧藍揍過,都還是我行我素,幾乎不讓任何人蔘與到自己的任何謀劃之中,甚至讓人懷疑……
他究竟是在保護別人,還是在保護自己。
在聽到這次的危機解決有其他人……或者說是非人類的參與時,黃毛其實是發自內心地有些開心的。
看樣子,自己的隊長也不僅僅只是會單打獨鬥,而是仍然有着把重任託付給別人的能力。
否則的話……
他真的會擔心。
擔心某一天,溫簡言就會在他們眼前消失,永遠地銷聲匿跡。
作爲一個優秀的騙子,他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的消失完美無缺,沒人知道他究竟是厭煩了,還是……獨自死在了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就是,”黃毛想了想,有些靦腆的說道,“希望隊長以後也把我們納入你的計劃裡,我們也會很有用的。”
“不,之前這只是一個——”
溫簡言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但是,在他來得及說些什麼之前,黃毛就已經邁開步伐,沒心沒肺地離開了。
“砰。”
衛生間的房門再一次合上。
溫簡言站在原地,皺眉注視着緊閉的房門。
那傢伙……在說什麼。
真是奇怪。
之前的情況太過危險,雙方的實力差距太過懸殊,而隊友們的性命太過寶貴,所以溫簡言纔會採取這樣的辦法。
這樣做的話風險最低,犧牲最小。
只要利用一個非人類,就能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收益。
爲什麼不這麼做呢?
什麼納入計劃不計劃的,完全沒有啊。
真是奇怪的說法。
正在溫簡言皺眉沉思之時,某個很大隻的東西再次湊了過來,巴巴地把腦袋拱到了他的脖頸處。
“……”
溫簡言此刻心情正差,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滾。”
似乎是因爲在衛生間裡待得時間有點太久了,緊閉的門被“咚咚”地敲響了。
隔着門,雲碧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隊長?”
那聲音將溫簡言從沉思之中喚醒過來。
“……來了。”
他擡手抹了把臉,強迫自己將雜蕪的心緒全部收攏,然後邁開步伐,向着門口走去。
門打開,雲碧藍的臉出現在了門外。
“你還好吧?”她問。
溫簡言已經恢復了自己習以爲的姿態,他風度翩翩地微笑了一下:“當然。”
說着,他走出房間,向着房間內環視一圈。
忽然,溫簡言的視線落在某個角落。
他怔了怔:
“……等等,他怎麼在這?”
霎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追隨着溫簡言的目光,向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在房間角落,一個男人緊張蜷縮在牆角,神情畏縮,像是一隻被打怕了的鵪鶉。
是休斯。
之前那個在溫簡言的帶領下,反手將阿尼斯抓住的黑方小隊長,又被溫簡言派出去給自己小隊傳信號,結果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再次見到。
感受到無數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休斯欲哭無淚,下意識地向着牆角又縮了縮。
“哦,他啊!”
陳默恍然。
“之前被送過來傳信息,我們就把他捉住了。”
當然,是作爲人質。
在此之後,就一直被迫跟着他們一起行動……他嘴巴和雙手都被道具封住,只能俏沒聲地跟在隊伍裡,即使在之後和黑方對峙的時候,拼命給紳士那邊的人使眼色,也沒有任何結果…因爲紳士他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溫簡言吸引了,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對方隊伍裡還有一個疑似被綁架的自己人。
所以,在剛剛,休斯也和其他的所有紅方隊員一樣被“控制”,又在解控之後,悽慘地被紳士和阿尼斯他們留了下來。
一個被迫混入紅方小隊的可憐人。
溫簡言一步步走了過去,臉上帶上了一點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越靠近,休斯臉上的神情就越驚恐。
陳默解開了封住對方嘴巴的道具。
休斯吞了吞唾沫,艱難地,強撐着吐出兩個字:“騙,騙子!”
溫簡言微笑了一下:
“騙子?”
休斯氣急敗壞地控訴道:
“你,你,你你你——你之前都是在騙我們的!”
在先前被控制住的時候,根據雙方的對話,他已經徹徹底底地明白了之前的狀況——被耍了,完全被耍了。
他被紅方的隊長玩的團團轉,甚至還幫着他們綁架了自家的隊長!
一想起這個,休斯就不由得眼前發黑,氣得七竅生煙。
“但是,我救了你的命啊,不是嗎?”
溫簡言稍稍歪了下腦袋。
在酒店的燈光下,他淺色的睫毛閃閃發亮,那張溫和俊美,極具欺騙性的臉,顯得分外無辜,甚至帶着幾分憂鬱。
“……”
不由自主地,休斯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眼裡。
“而且,”
溫簡言蹲下身,和對方平視,笑眯眯地說,“我接下來也會救你的命。”
休斯呆住了:“什,什麼意思?”
“你剛纔應該已經聽到我和黑方的對話了吧?”溫簡言問,“所有的非正式員工都是餌食。”
他用手指戳了下對方的肩膀:“你是正式員工,對嗎?”
休斯呆呆地點點頭。
“如果,黑方意識到,即使用掉了所有的非正式員工都無法獲勝,你猜他會做什麼?”溫簡言臉上的笑容溫和甜蜜。
“……”
休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會……
答案呼之欲出。
他們會奪取除他們以外的,其他小隊中其他正式員工的胸牌,讓他們成爲餌食。
“隊長,隊長會贏的,”休斯的聲音已經弱下去了,他似乎已經開始動搖,對自己的話產生了懷疑,“只要他們在結束之前,得到那個你們打賭的道具,我們就能贏……”
“哦?”溫簡言笑吟吟地問:“你確定嗎?”
休斯沒說話。
“或者說……”溫簡言拉長聲音,“你確定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休斯張了張嘴,但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他顯得有些恍惚。
準確來說,所有被溫簡言如此引導過的人,都會露出同樣的恍惚神情,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存在攝住魂,勾住了魄,被來自於海妖的蜜語甜言誤導,一步步跌跌撞撞走向漆黑的海面。
小隊中的其他幾人露出憐憫的神色。
溫簡言笑了下,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臉頰:“這就對了。”
他站起身來,扭頭看向其他幾人:“我有個計劃。”
衆人都是精神一振。
雲碧藍抱着胳膊,挑起一邊眉頭:“哦?什麼?”
溫簡言在房間內環視一圈,他的視線在黃毛身上停留了一瞬,說:
“黃毛,你把其他兩隻紅方小隊的隊長喊來。”
剛剛和紳士的交易之中,溫簡言強調了解開“所有人”,其中自然也包括着紅方兩隻小隊的隊長。
黃毛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注視着剩下的人,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接下來,我需要你們所有人的幫助,可以嗎?”
“……”
其他人對視一眼。
雲碧藍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有了明顯的緩和,甚至帶了點笑紋。
陳默也罕見地笑了下:
“當然,就怕你不提。”
*
宴會前的時間過得飛快。
在指針指向一點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盛裝的酒店經理出現在了門外,他的臉上帶着同樣僵硬詭異的微笑,用那雙黑洞洞的眼窩注視着眼前的所有人。
這一次,他的手中沒有提燈:
“您都準備好了嗎?”
根據員工手冊上的信息,所有人都已經穿戴整齊。
身上穿着整齊筆挺的黑色西裝,臉上戴着慘白的,五官模糊的面具。
“跟我來吧。”
酒店經理笑着說。
溫簡言跟在他的身後,邁開步伐。
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鏡子中。
巫燭站在那裡注視着他,一雙金色的眼珠冰冷而燦爛。
他邁開步伐,跟了上來,捉住了溫簡言的手。
……可惜了。
溫簡言在面具下垂下眼,靜靜地想。
之前在衛生間的時候,本來該好好地質問這傢伙一下的。
根據之前在【箱庭】之中巫燭的回答,只要“錨點”,也就是自己在,他就會逐漸逐漸地向着本體靠攏。
這或許就能解釋,爲什麼巫燭的碎片會對他如此“親暱”。
雖然溫簡言並不確定自己在巫燭的黑暗空間之中沉睡了多久,但是,按照這個邏輯反推回去的話,就算現在的這個巫燭是被再一次打碎之後的碎片,比起之前【箱庭】之中的那個要更加殘缺。
但是,即使如此,對方的記憶現在也該趨於完整了。
關於刀刃,關於殺戮,關於除了親近,**之外更多的,更冰冷的記憶。
之前的巫燭智力和記憶都是殘缺的,在本能的驅使下和他親親貼貼,溫簡言也能理解,並且也心懷鬼胎地放任對方這麼做。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即使記憶已經趨於本體化,這個“巫燭”卻仍然維持着現狀,不僅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爲,甚至沒有試圖將自己的本體從銜尾蛇之中解救出來。
除了裝傻之外,溫簡言想不出更多解釋了。
只可惜,之前在衛生間的時候,溫簡言被黃毛的一番話擾亂了心神,居然忘記將他戳穿了。
戴着銜尾蛇指環的手被對方冰冷的寬大手掌包繞,攏入其中。
“……”
溫簡言頓了頓,最後還是沒有掙脫,任憑對方將手指插入自己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
好吧,既然巫燭想裝,那就繼續裝下去吧。
昏暗的走廊之中,溫簡言一邊向前走,一邊微微眯起雙眼。
反正這個副本在宴會結束之後就會結束了。
等到那個時候,圖窮匕見,巫燭想裝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