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旺酒店】副本直播廳內。
隨着猩紅的肉肢佔據屏幕, 直播戛然而止。
副本結束。
剩下的,還沒有被切斷的直播間也開始接二連三地信號缺失,黑屏關閉。
【主播已下線, 直播間將在一分鐘後關閉……】
【60、59、58……】
剛剛的歡騰和激烈都已經被死寂取代,原本高高懸掛起來的黑方旗幟, 以及醒目的“勝利”符號都已經消失了。
由於副本的強制關閉, 那巨大的屏幕已經黑了下去,顯得空蕩而死寂。
“……”
觀衆們呆呆地注視着黑下去的屏幕, 面面相覷,似乎仍然沒有緩過神來。
這、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不安的議論聲在觀衆之間蔓延開來, 嗡嗡聲逐漸擴大,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就沒了?”
“發生了什麼啊?我怎麼完全沒搞懂?”
“所以最後是誰贏了?”
“不知道啊!”
“如果按照副本結算之前的情況來看, 應該算是黑方贏了,但是, 關鍵性的道具卻是假的, 真的在紅方手裡, 所以最後應該是紅方反殺了?”
“可你們別忘了,雖然道具落在了紅方手裡, 但是那邊也沒用啊!甚至是直接捏碎了……所以我覺得,最後夢魘肯定還會以宣佈結束時的狀況爲準吧?”
雙方觀衆各執己見,爭論得不可開交。
明明【興旺酒店】副本早已結束,但是,直播區域的人數卻半點沒有減少的趨勢。
與此同時, 副本結束之後的白色空間內。
被從興旺酒店之中抽離出來的主播們悠悠轉醒。
巨大的屏幕之上,浮着熟悉的字樣。
興旺酒店副本名已經變成了灰色,後面跟着一個冷冰冰的數字:
【15/250】。
也就是說,在這個副本之中的一共投入了250人, 但卻只有十五個人活了下來,這種存活率簡直觸目驚心。
由於這次是有明確陣營的副本,所以,雙方的主播並未在同一個區域甦醒。
“隊長呢?”
黃毛環視一圈,愣了愣。
“應該是還沒有出來,”陳默皺起眉頭。
“什麼?!”
雲碧藍從地上坐直起身子,她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已經被修復完成了,但是,無論是她眼珠顏色的異變,還是臉上越發張牙舞爪,已經佔據近60%皮膚的猩紅藤蔓,都沒有半點消失的跡象。
她皺着眉頭,臉上雖然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但卻仍然顯得尖銳極端,充滿了攻擊性。
“你冷靜點。”
陳默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再等等。”
這種情況先前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畢竟,他們甚至曾經經歷過溫簡言比其他人一個多小時的情況,當時他的名字甚至都灰了,但最後還是成功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雲碧藍抿着脣,沉默下來。
黃毛將陳默拉到一旁,壓低聲音悄悄說道:“那個……你有沒有覺得……碧藍姐似乎,變了?”
事實上,這一點他們在副本進行過程中就已經發現了,但是,由於當時情況緊迫,他們都沒有來及在這個方面仔細思考,但是,現在,副本已經結束了,這下,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雲碧藍的異樣。
無論如何,對方的實力顯然是沒的說的。
在他們隊長消失的那兩段時間內,基本上都是靠着雲碧藍挑大樑,甚至多次佔據了對抗的優勢,但是,這並不能讓他們忽視對方性格上出現的變化。
極端,易怒,陰晴不定。
“……”
陳默眯起雙眼,看向雲碧藍的背影。
許久之後,他拍拍黃毛的肩膀,說:“好好休息吧。”
接下來,是一段近乎漫長的等待。
一片空白的空間內,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簡直久到令人心生不安。
終於……
不知道過去多久,巨大的屏幕之上,剩餘的存活人數忽然一跳。
【16/250】
增加了一個!
所有人騰地站起身來。
毫無預兆地,在空白的場地內,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是溫簡言。
所有人都不由得大舒了口氣。
雖然有了之前的幾次經驗,他們知道,對方的遲遲未歸併不代表着死亡,但是,這都比不上親眼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來的安心。
衆人一擁而上,圍了過去。
“你這次怎麼又是這麼遲?”
“還活着就好,我們剛纔真的很擔心。”
“不過反正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就知道隊長你肯定沒問題的。”
不過,和衆人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慶幸不同,溫簡言卻顯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站在原地,眼睛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像是身體之中仍舊有一部分留在副本之中一樣,雖然距離他們很近,但卻莫名給人一種十分遙遠的錯覺。
“隊長,你怎麼了?”陳默注意到溫簡言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開口問道,“哪裡不對嗎?”
正在這時,其他的紅方小隊見到溫簡言迴歸,也圍了過來。
席子上前一步,鄭重其事地伸出手,道謝道:
“之前在副本里,無論如何都多謝了。”
溫簡言從剛纔的異樣之中抽離出來,幾乎是眨眼間,他就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熟悉的微笑掛在了嘴角,看上去溫和有禮,平易近人。
他和對方握了握手。
“不用謝,大家畢竟都是同一陣營的嘛,在合理範圍內幫助也是應該的。”
席子:“之前如果不是您,恐怕我們的小隊不會有多少人活下來。”
想到之前在副本之中發生的事,她到現在仍舊心有餘悸。
如果當時不是溫簡言讓他們快點離開酒店,那麼,他們現在恐怕應該已經埋在了那蠢動着的血肉建築之下。
“如果要謝的話,或許更應該謝謝黑方,”溫簡言脣邊的笑意加深,意有所指地說,“如果不是他們,我們或許所有人都跑不出來。”
無論哪一方,只要激活了假的,天賦僞裝成的道具,就能在副本之中製造bug,逼迫副本崩潰,但是,最後也勢必會面臨極端的反撲,甚至成爲針對的目標。
所以,他纔不主動激活,而是製造了情境,引導了黑方的手段,轉而將它“被迫”地讓了出去。
“?”
席子一愣。
她雖然不太明白溫簡言究竟在說些什麼,但卻十分聰明的並未深究。
“總之之後如果有什麼我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務必不要客氣。”
“好的。”
溫簡言笑着點點頭。
雖然他不相信對方會對自己感恩到會在危機關頭出手幫忙程度,或者會在什麼關鍵的地方起到作用,但是,他也並不會在這種時刻拒絕這種表面上的好意。
“雖然到現在不知道最後究竟誰勝誰負,”席子扭頭看向旁邊巨大的屏幕,“但是,至少我們這邊活下來的人更多,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勝利了。”
雖然黑方那邊的關鍵道具似乎被做了手腳,但是,同樣的,溫簡言也並沒有使用她,所以,就現在來說,這次對抗賽的結局仍舊懸而未決。
“嗯?”
溫簡言脣邊的笑意微微加深。
“我看勝負已經十分清楚了啊。”
什麼?
所有人一怔,扭頭看了過去,似乎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雖然副本確實崩潰了,”席子皺起眉頭,“但是,這次陣營的勝利和是否白金是沒有關係的,而是——”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瞪大了雙眼,扭頭看向溫簡言:
“等一下,難道?”
*
在漫長的,幾乎讓人煩躁的死寂過後,直播間內的屏幕終於緩緩亮起。
這下,所有觀衆都停下了爭執,扭頭看去。
系統冰冷的,平鋪直敘的聲音響起,在大廳之中迴盪着:
“由於本次副本結算出現異常bug,最終將以最初始方式確定對抗賽成敗——”
初始方式?
最開始判斷勝利的初始方式是……
觀衆們都是一怔,面面相覷。
忽然,有人恍然大悟:
“是各自隊伍的營業額數量!!!”
準確來說,那個由靈魂構成的道具,之所以能夠直接讓副本打出白金成就,同時讓激活它的一方勝利,就是因爲它能一次性送走全部的顧客,讓這一隊所能得到的營業額直接衝破統計上限。
而現在,這個道具被破壞了,那麼,最後的勝利就只能按照雙方之前積累下來的營業額數量確定了……
“草!!!”
“我草!!!”
“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在巨大的屏幕之上,緩緩浮現出了紅黑雙方的營業額對比。
黑方:0
紅方:3
“…………”
屏幕前的所有主播都是一片啞然。
黑方在副本之中賺到的所有冥幣都被溫簡言坑蒙拐騙走了,完全被清空,雖然紅方花冥幣復活了所有能夠被複活的人,但和“0”比起來,卻總是能勝利的。
高懸在空中的屏幕和旗幟全部在眨眼之間改變,變成了一片鮮紅。
【叮!恭喜紅方主播獲得本次陣營對抗本的勝利!並且獲得本次直播獎勵全部分成,請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
注視着屏幕上浮現出的字樣,所有的主播都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們想象到了很多情景,唯獨沒有猜到,溫簡言會從那麼早就開始籌謀這一切……
他們不由自主地扭過頭,向着對方看去。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嗎?
好可怕……
然而,風暴中心的主人公卻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自覺。
溫簡言十分有先見之明地關閉了耳邊的聲音,阻止了即將叮叮噹噹響起的獎勵聲,但卻仍舊十分快樂地打開了自己的直播界面,注視着自己賬戶內的積分數量蹭蹭上漲。
說實在的,他在這個副本內的花銷實在是很大。
在如此高級的副本之中多次使用外觀,幾乎清空了他能在副本內支配的所有積分,更別提還用掉了多個從之前副本之中取得的困難級道具,現在看到自己的庫存總算是補充起來,甚至還綽綽有餘,對溫簡言來說簡直是最開心的事情了。
注視着那飛快增加的積分餘額,溫簡言的雙眼彎起,像是個愉快的守財奴。
在所有的獎勵被髮放完畢之後,所有從這個副本之中活下來的主播都回到了主播大廳內。
雖然這個副本的時長只不過只有三天,但是,在回到主播大廳之後,衆人仍舊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如此漫長的副本內,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被疲憊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每個人都渴望着休息。
“先等等。”溫簡言叫住了衆人。
“?”衆人扭頭看了過來。
溫簡言看向雲碧藍:“我們公會的主播現在都在空閒期嗎?”
沒有想到溫簡言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雲碧藍微微一愣,從口袋中取出手機,簡單地探查了一下。
她搖搖頭:“不是,有幾位現在正在副本進行中。”
溫簡言“唔”了一聲,說:
“告訴所有的主播,最近這段時間不要離開主播大廳進入副本之中,等所有人到齊之後喊我,我們開個會。”
衆人對視一眼。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溫簡言究竟準備幹些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溫簡言忽然想到了什麼,再次看向陳默,“還記得在進入興旺酒店之前,我們公會懸而未決的事務嗎?”
陳默:“?”
溫簡言附身過去,在他的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
陳默瞳孔地震。
他看向溫簡言,呆呆問道:“什、什麼?你確定嗎?”
“當然,”溫簡言笑眯眯地說道,“我覺得是時候了,你不覺得嗎?”
說完,他拍拍陳默的肩膀:
“好了,快去工作吧。”
“……”
陳默帶着懷疑人生的表情,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好了好了。”溫簡言拍拍手,“大家都去休息吧。”
他活動了一下痠痛至極的肩頸,懶洋洋地說,“我也累了,回見。”
衆人紛紛四散離去。
在場所有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沒有動。
是白雪。
他站在原地,頭髮和皮膚都呈現出一種毫無血色的慘白,唯有一雙眼珠黑得詭異,直勾勾地注視着溫簡言。
“怎麼?”溫簡言眨眨眼,問。
“你沒有要我的聯繫方式。”白雪用平鋪直敘的聲音說。
溫簡言:“???”
“你之前在副本里面說,會在結束之後請我吃東西。”白雪的面無表情,聲音仍舊沒有任何起伏,“但是你剛纔沒有要我的聯繫方式。”
溫簡言:“……”
他面不改色,指天指地的發誓:“放心放心,我當然是騙你的,這不是因爲我們遲早都會在秘密議會見面嘛!”
“哦。”
白雪點點頭。
“那秘密議會見。”
說完,他轉身正準備走,但卻被溫簡言拉住了,他油腔滑調地打着哈哈:“誒誒,既然都說到這裡了,那就留下聯繫方式再走好了。”
白雪:“哦。”
很快,溫簡言的手機裡就多出了一條聯繫方式。
白雪:“對了。”
“嗯?”溫簡言心不在焉地發出一個單音。
“單張牌的概率和大局。”白雪擡起那雙黑漆漆的,毫無任何生氣的眼珠,“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
溫簡言一怔:“?”
嗯?
什麼大局不大局的?
“下次再來一局。”白雪一瞬不瞬地看向溫簡言,雪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底的神情卻顯得十分執拗,看上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我會贏的。”
溫簡言:“……”
在對方那過分執着的視線之下,他忽然有種強烈的,芒刺在背的感覺。
等一下,白雪這個傢伙好像……比他想象中還較真啊!
溫簡言心裡有些發毛。
這個時候如果他說出自己獲勝的真實原因,是會被殺的吧?
一定是會被殺的吧?!
“哈,哈哈,”
溫簡言乾笑兩聲,“下次再說,下次再說。”
在對方那令人毛毛的注視之下,溫簡言隨便找了個藉口,就轉過身,腳底抹油溜走了,眨眼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白雪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的背影。
*
很快,溫簡言回到了自己在主播大廳內用積分兌換的住所。
他沒有去找蘇成他們,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一打開門,溫簡言就愣了一下。
房間變了。
這是本就是夢魘裡最昂貴的房間,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住,但是卻奢華無比,十分符合溫簡言那及時行樂的消費主義性格。
但是,在他進入副本的這段時間,他房間卻再度進行了升級。
即使是現實世界內,最頂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也遠不及此。
空氣之中飄蕩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松林般的香氛,桌上擺放着能夠被蒐集到的,最頂級的香檳。
溫簡言走上前。
香檳旁放着一張黑金色的卡片,上面寫着一行字:
【恭喜您正式成爲秘密議會的一員】。
看來這是隻有前十才能開啓的特殊待遇了。
之前他雖然已經進入了前十,但畢竟還在考察期,但是,在完成了【興旺酒店】副本之後,夢魘顯然終於承認了他的地位,正式接納他加入到了秘密議會之中。
溫簡言哂笑一聲,輕飄飄地丟開那張卡片,從鞋櫃裡翻出自己定製的青蛙拖鞋,邁步走向沙發。
他打開了香檳。
只聽“啵”的一聲,塞子被打開,散發着果香味的金色酒液被倒入了被子裡,翻騰起綿密的泡沫。
溫簡言抿了口酒。
品質確實很好。
“唔,這可不太夠吧,”
溫簡言像是沒有骨頭一靠在沙發上,長手長腳地攤開。
他晃動着杯子的酒液,注視着它在燈光之下呈現出來的顏色,懶洋洋地說,“我們之前說好的福利可不止這一丁點。”
耳邊一片死寂。
夢魘似乎並沒有迴應的打算。
但是溫簡言清楚,它一定在聽。
“之前我的訴求,你們究竟審覈到什麼程度了?”溫簡言問。
在昌盛大廈副本結束之後,他開始和夢魘進行交涉,其中的一個訴求,就是取代神諭的位置,和夢魘進行‘合作’、甚至是交易。
目的就是依此進入到夢魘的核心之中。
當時,夢魘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將對他的訴求進行審覈,讓溫簡言等待他們的聯絡。
緊接着,就來到了【興旺酒店】這一副本。
名義上,這是進入到秘密議會的對抗賽,但是,隨着時間推移,副本變得逐漸清晰起來,溫簡言清楚,這大概離就是所謂的“審覈”了。
只可惜,無論是通過箱庭抹除巫燭,還是通過道具完成獻祭,在溫簡言的“努力”之下,夢魘的這兩手準備全部都失敗了。
可問題在於,溫簡言的每一步都沒有違背遊戲規則,更沒有反抗夢魘的意圖,不僅十分完美地完成了這個副本,贏得了勝利,還根據它的指示“清除”了所謂的bug,實在無法被看作是沒有成功通過審覈。
這顯然就將夢魘置於了一個兩難之地。
溫簡言也不着急,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隨着時間推移,香檳漸漸消失。
溫簡言單手撐着腦袋,顴骨上帶着一點薄紅,他晃着被子裡的最後一點金色酒液,鬆散的發垂下,神情懶散而放鬆。
耳邊,系統的聲音終於響起:
“明日下午六點,請您參加秘密議會正式會議。”
“……”
髮梢落下的陰影之中,本該朦朧的雙眼十分清醒,沒有半點醉酒的跡象。
這不是一個明確的答覆,但卻是一個毫不掩飾的線索。
“正式?”溫簡言問,“意思是,上一次並不正式?”
“是的。”耳邊的機械音回答。
“有什麼區別?”
“所有能夠行動的議會成員都會到場。”
溫簡言掩下眼底微光,將最後的香檳飲下,無聲地笑了笑:
“好的,我會去的。”
溫簡言將空掉的酒杯扔到一邊,也不管它其中殘餘的酒水流淌下來,沾溼了昂貴的真皮沙發,然後三步一晃地進入到了浴室。
他洗了個澡。
在之前在副本之中沾染上的,陰冷黏溼,彷彿要沁入到骨子裡的溼冷雨水被完全清洗掉之後,溫簡言才慢慢悠悠地離開浴池,披上了衣服。
溫熱的水蒸氣蒸騰起來,模糊了冰冷的鏡面。
溫簡言垂下眼,視線落在手上。
掌心之中,是一道淡淡的粉色刀口。
“……”
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鮮明的觸感再次洶涌而來。
掌心之中緊握的冰冷的刀柄,從手指尖處流淌下來的,滾燙的金色血液。
壓倒般的黑暗,漫無邊際的孤墳。
冰冷的棺材,腐朽的氣味。
後頸處是冰冷的寬大手掌,將他向前按去。
刀刃深深陷入胸膛,與鮮血一同蔓延開來的,是嘴脣上強烈的,窒息的壓迫感。
在血液和唾液間,他們是那樣的濡溼而親密。
他瞳孔緊縮,死死地盯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
直到對方像是泡沫般消失,刀尖鋒利的光微微晃動着,落在臉上。
直到自己已然僵硬的手指間,殘留着滾燙的血液,嘴脣上殘留着對方嘴脣的觸感,和熱烈的齒痕。
“……”
青年站在鏡子前,面無表情地低垂下眼。
在那被嚴密控制的冷靜表象之中,他嘴脣動了動,似乎微微抿了一下。
在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之後,他有些煩躁地皺起眉頭,擡手揉亂了溼漉漉的頭髮。
媽的。
溫簡言離開浴室,將自己拋到牀上。
他擡起手,五指張開。
手指上的銜尾蛇戒指牢牢地箍在手指根部,即使經過了熱水的浸泡,它都仍然是一片冰冷,和下方因洗浴而過分軟熱的粉色皮膚形成了強烈對比。
按照常理,在副本結束之後,他是應該再會會他的同盟,交流一下情報的。
但是……
完全不想去。
溫簡言放下手,爲了眼不見心不煩,甚至把手掌壓進了被子裡。
他陰着臉,冷冷地注視着天花板。
該死的巫燭。
好好反抗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