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色如墨,悄然籠罩了整個京城,少府董允的府邸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班駁地灑在青石板上,給這靜謐的夜晚添了幾分神秘。
董允正獨自坐在書房中,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憂慮。
案頭堆積的文書如同山巒,而他心中那份對未知的迷惑與擔憂,如同窗外的夜色一般,深沉而厚重。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一名身着黑衣的侍衛匆匆而入,手中緊握着一卷密封的竹簡,神色凝重。
“府尊,陛下的密旨到了。”
董允聞言,身形微微一震,隨即迅速起身,雙手接過那捲密旨,彷彿接過的不僅僅是一道旨意,更是整個大漢朝的安危。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竹簡上的封蠟,展開那泛黃的絹帛,一行行工整的小篆映入眼簾,字裡行間透露着天子的睿智與決絕。
起初,董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密旨中提到的伊氏之亂,讓他心中原本就紛擾的思緒更加複雜。
伊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家族,爲何會突然成爲朝堂上的風暴眼?
然而,隨着閱讀的深入,董允的眼中漸漸閃爍起了光芒,那是一種恍然大悟後的釋然,也是對陛下深謀遠慮的敬佩。
董允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中暗自感慨:“還是陛下聖明,區區伊氏,本不足爲慮,最重要的是要揪出背後的人。”
長舒一口氣,董允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有時候事情的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夠解決問題。
陛下的方法簡單而直接,卻也高明至極——將矛盾轉移,讓所有人都以爲這是魏國校事府在背後挑撥,待局勢混亂,再徐徐圖之,找出那隱藏在暗處的真正黑手。
這無疑是蛇打七寸,一擊即中的策略。
打定了主意,董允立刻行動起來。
他先是喚來了霸陵皇莊的千戶,這是一位忠誠幹練的能將,是在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對陛下絕對忠誠,隸屬於少府,對他董允的命令從不置疑。
“府尊!”
千戶對着董允行了一禮。
董允低聲吩咐道:“你即刻前往皇莊,調集人手,抓拿伊仇!”
“諾!”
伊氏乃陛下敕封歸正士族,但及時少府下令,他便不需要考慮那麼多,執行命令便是了。
千戶領命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隨後,董允又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兆尹府。
信中,他詳細闡述了伊氏可能與魏國校事府勾結的情況,要求京兆尹立即派兵,以校事府細作的罪名,將伊氏一族中涉嫌作亂之人悉數拿下,同時嚴密審訊,務求從他們的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做完這一切,董允再次坐回到案前,凝視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這場鬥爭纔剛剛開始,前路必定佈滿荊棘,但只要心中有光,就無懼任何黑暗。
他輕輕摩挲着手中的密旨,彷彿能感受到天子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與期待。
夜深了,書房內的燈火依舊亮着,董允的身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堅定。
他繼續埋首於案牘之間,籌劃着下一步的行動,每一個細節都不容忽視,每一個決策都需慎之又慎。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董允深知,唯有智慧,方能成爲最鋒利的武器,照亮前行的道路。
霸陵之地,陽光懶洋洋地灑在青石板路上,微風拂過,帶着一絲初夏的暖意。
在這片土地上,一座莊園靜靜地坐落在羣山環抱之中,彷彿是大自然特意爲某位貴人預留的一片世外桃源。
這,便是皇帝賞賜給伊仇的莊園,一個曾經屬於某位顯赫貴族,用作野外踏青、避暑的勝地。
莊園的入口,兩尊石獅威嚴地鎮守,歲月在它們身上刻下了斑駁的痕跡,卻依然不減其雄壯之氣。
穿過一道雕花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開闊的草地,草色青翠欲滴,幾匹駿馬悠閒地在其間漫步,偶爾低頭啃食着鮮嫩的草葉。
遠處,一片果林鬱鬱蔥蔥,桃花、杏花競相綻放,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與遠處山林中傳來的鳥鳴交織在一起。
果園深處,隱藏着一個小巧精緻的水池,池水清澈見底,幾尾金魚悠閒地遊弋其中,偶爾躍出水面,激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
池邊,幾株柳樹輕擺,柳絲輕拂水面,好似在訴說着千年的柔情。
與這寧靜美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莊園內的建築並不追求華麗,而是以一種質樸而實用的風格呈現,木結構的房屋,青磚鋪就的小徑,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和諧,又不失莊重。
在這片看似平凡卻又蘊含無限可能的土地上,伊仇正坐在一間簡樸卻不失雅緻的屋內,窗外是滿園春色,屋內卻是一片沉靜。
他身着一襲深色長袍,衣襟微敞,露出裡面精緻的繡紋,手中把玩着一個瓷杯,杯中清酒如琥珀,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伊仇的面容冷峻,眼神深邃,眉宇間透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彷彿他本身就是這莊園的主人,而非僅僅是一個被賞賜者。
此時,一位上了年紀的黑衣管事緩緩步入屋內,他的步伐穩健,每一步都顯得那麼從容不迫。
管事的面容蒼老,皮膚如同枯樹皮一般,但眼神卻異常銳利,透露出一種歷經世事的老練與智慧。
他手中緊握着一封用絲帛製成的信件,那信件被精心折迭,封口處還印有一枚精緻的蠟印。
“家主,這是長安送來的密信。”黑衣管事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伊仇的耳中。
伊仇聞言,眉頭輕輕一挑,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彷彿是獵豹發現了獵物。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接過管事遞來的密信,手指輕輕摩挲着那光滑的絲帛,心中已隱隱有了預感。
拆開信件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專注,彷彿整個世界都爲之靜止。
信中的內容簡短卻震撼,字裡行間透露出一個巨大的機遇,足以讓伊氏家族在漢國站穩腳跟,甚至一躍成爲關中有數的大世家。
伊仇看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聲爽朗而自信,迴盪在屋內,似乎連窗外的春風都爲之一振。
“有漢國大人物支持,如此的話,我伊氏便能夠在漢國站穩腳跟了,甚至因此成爲關中有數的大世家,也不一定!”
伊仇的話語中充滿了豪情壯志,他的眼中閃爍着野心的光芒,那是一種對權力的渴望,對地位的追求,更是對家族未來的無限憧憬。
然而,在這份野心的背後,伊仇的心中也不免泛起一絲波瀾。
這條通往榮耀的道路絕不會平坦,充滿了未知與挑戰。
他想起自己多年來在官場上的摸爬滾打,每一次的抉擇,每一次的犧牲,都是爲了家族的未來。
如今,這個機會就在眼前,他怎能不把握住?
漢國現今正悄然崛起,吸引着無數渴望功名與權勢的豪傑。
伊仇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歷史轉折點的機遇,也深知其中暗藏的風險。
他舉家而來並非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選擇。
魏國雖強,但內部矛盾重重,士族勢力龐大,皇權衰弱,這讓他看到了未來可能的動盪與不安。
相比之下,漢國雖新興,卻展現出勃勃生機,君主勵精圖治,力求改革,對人才求賢若渴。
伊仇深知,若能在這片土地上站穩腳跟,不僅能爲家族開闢新天地,更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然而,遷徙之路並非坦途。
伊仇不僅要面對路途的艱險,更要應對來自魏國朝廷的猜疑與阻撓。
爲此,他開始精心佈局,利用自己在魏國的人脈資源,秘密收集情報,同時積極與漢國方面接觸,尋求庇護與支持。
伊仇深知,要想在漢國立足,僅憑一己之力遠遠不夠,必須藉助外力。
於是,他選擇了與校事府合作,以換取必要的情報支持。
這一決定無疑充滿了風險。
與校事府的合作意味着他必須承擔通敵的罪名,一旦敗露,不僅身敗名裂,更可能連累家族。
但伊仇有自己的算計:作爲第一個公開投奔漢國的魏國士人,他相信漢國皇帝爲了彰顯其包容與開放,不會輕易對他下手。
而校事府提供的情報,則能幫助他在漢國更快地站穩腳跟,擴大影響力。
在與校事府的交往中,伊仇展現出了極高的謹慎與智慧。
他通過秘密渠道傳遞信息,同時巧妙地利用雙方的利益訴求,確保合作既不會過於緊密,也不會因疏遠而失效。
這種微妙的平衡,讓他在兩國之間遊刃有餘,逐漸構建起自己的權力網絡。
這也是他到了漢國方纔數月,便能夠收到長安大人物來信的原因。
不過
這些漢國的士族,也並非全都是抱着善意來的。
有許多漢國士族,對新來的伊仇持有戒心,甚至不乏敵意。
爲了打破這一局面,伊仇已經想好了之後要如何應對了。
一方面,他要積極展示自己的才華與能力,參與朝政,提出了一系列切實可行的改革建議,贏得了漢國皇帝的賞識與信任。
另一方面,他要主動與漢國士族接觸,通過聯姻、結盟等方式,逐步融入這個圈子,減少摩擦,將他自己變成漢國士族,融入其中。。
想到此處,一切都那麼美好。
但.
其中的風險也不小啊!
伊仇手執一卷古籍,沉浸在歷史的長河中,試圖從過往的智慧中尋找家族未來的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房外傳來爭吵聲。
“你們幹什麼?”
“知道此處是何地嗎?”
“停下!”
“哎呦喂~”
這突如其來的喧囂,讓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悄然升起。
他猛地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外,眼神中閃爍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怒斥道:“慌什麼,大喊大叫的,到底是誰來了?”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着鐵甲碰撞的鏗鏘,一支裝備精良的漢軍如同黑色的風暴,直衝入莊園。
爲首的中年將軍,身披重甲,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正是霸陵皇莊的千戶。
他驅馬直至伊仇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這位曾經的魏國士人,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伊仇,你勾結校事府,並非真心歸順我大漢,而是魏國派來的奸細。現在,就隨我去詔獄吧!”
伊仇聞言,面色瞬間變得蒼白,心中的震驚與恐懼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窒息。
他強自鎮定,急忙辯解道:“此事絕對沒有,我伊仇對大漢忠心耿耿,更何況,我乃陛下敕封的歸正士族,你豈能隨意拿我?”
他的聲音雖有些顫抖,但仍試圖保持最後的尊嚴。
千戶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冷笑,從懷中掏出一份密封的文書,輕輕展開,展示在伊仇面前。
那文書上,京兆尹和間軍司的印章赫然在目,最引人注目的是,文書的右下角,還蓋有上書房的硃紅大印,那是皇帝意志的象徵。
“我有京兆尹和間軍司的文書,其中還有上書房的印章,如何抓你不得?”
千戶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狠狠地敲打在伊仇的心上。
伊仇的目光落在那枚硃紅大印上,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絕望。
上書房的印章,意味着這一切都是皇帝的旨意,他這個所謂的皇帝敕封的歸正士族,在皇權的威嚴下,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但很快,這股絕望被強烈的求生慾望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堅定:“我有冤屈,我要向陛下上書,請求陛下明察秋毫,還我清白!”
千戶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彷彿早已預料到伊仇的反應。
“你到了詔獄,受過大刑之後,再上書也不遲。”
他的聲音冷酷無情,彷彿是在宣告一個無法更改的命運。
隨着他的話語落下,幾個士兵迅速上前,粗魯地架起伊仇,準備將他帶走。
伊仇的身體被強行拖動着,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千戶的臉龐,那雙眼睛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恐懼與未知。
一旦踏入詔獄,等待他的將是無盡的折磨與審訊,甚至可能是死亡。
但他心中仍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我是歸正士族,陛下你要對付我,得三思而後行。
還有漢國士族
此刻若是你們不出手,日後便一輩子做皇權的奴隸!
想要做漢國的主人,你們得來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