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晚板起臉的時候,居然也挺讓人害怕的。
聶美晴看她臉色冷峻,趕緊把掉了一地的東西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面前,“我可沒拿什麼值錢的東西啊!你別亂想。我就是覺得你可能會想拿回以前的這些小玩藝兒,你看那個相冊,好多你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你演出的時候、你爸爸……還有那本書,你一直很喜歡看的,到我家去你也帶着。”
“這個也是在我房間裡找到的?”她託着印章給聶美晴看。
“對啊,這東西和你的項鍊,都在你藏在衣櫃夾縫的那個小盒子裡。”聶美晴雙手拼命擺,“其餘的幾件我看了看,都不值什麼錢,玻璃球之類的,我就沒拿。”
“你怎麼知道這個值錢?”童心晚盯着她的眼睛,厲聲質問。
聶美晴猛地打了個哆嗦,眼睛又紅了,往童耀光身後一縮,拖着哭腔說:“老公,你說話啊……”
“她搬了一整個箱子回去,這些東西是我幫她挑出來的啦。這印章,不是你一直帶在身上嗎?我讓她拿出來給你,是想讓你高興高興。”童耀光一手攬住聶美晴,拍着她的背,看向童心晚,“心晚,你就別嚇你嬸嬸啦。這東西這麼重要 ,你也不收好!”
童心晚握緊印章,死死盯着童耀光夫妻看。他正摟着美豔嬌妻小聲安慰,憐愛之色滿溢。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們感情這麼好。”良久後,她冷笑道:“果然有錢纔是好夫妻。”
“行了。”童耀光一臉懊惱地打斷她的話,“好歹我是你叔叔,你說話也客氣點。要是你真覺得你攀上了莫越琛,瞧不上我這個叔叔了,咱們以後就別來往。”
“反正我不想看到你老婆。”童心晚低下頭,擺弄剛得到的舊物。
聶美晴緊緊地抱着童耀光的胳膊,嬌滴滴地撒嬌,“老公……老公別惹心晚生氣,你就這麼一個侄女了,你答應過大哥……”
童心晚慢慢擡頭,眼神跟冰刃一樣刺向聶美晴。聶美晴的聲音漸小,拖着童耀光就往外跑。
“咦,童總也能這麼兇的哦。”趙晶好奇地瞅了會兒童心晚,溜了句英文出來:“awe-inspiring。”
威風凜凜。
她威風嗎?童心晚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迫不及待想回家一趟。她敏感地察覺到,這就是給她寄筆記本,給她發郵件的人。這個人應該知道很多有關她家的秘密,她要找到他,弄清楚事情原委。
“莫叔叔,我今天要回去一趟,”她拔通了莫越琛的電話,小聲說:“我找到我的印章了,小嬸嬸在我家裡找到的。但印章不應該在那裡,我明明帶到機場去了!我想要回去看看。你能去嗎?”
莫越琛那邊有點兒吵,應該是病人家屬。每天都有人要想請他親自動刀,總有忙不完的事。
童心晚等了幾秒,見他沒回話,就準備放棄了,畢竟救人重要。
“知道了,等我消息。”莫越琛終於出聲了,回答很簡短。
聽着手機裡的嘟嘟盲音,童心晚強行把想回家的衝動按回去。她很明白,聶美晴拿走了東西,那個藏東西的人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了,說不定此時正在清理痕跡,等她趕回去,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麼。
她怔坐了會兒,擡眸看向門外,丁碧晴正站在那裡,見她擡頭,趕緊轉身跑回了排練廳。
這丫頭站在那裡幹什麼呢?
排練廳裡又響起了音樂,那些孩子繼續排練了。童心晚慢吞吞地靠過去,在玻璃大牆外看她們揮汗如雨地跳躍,旋轉,每個女孩都像叢林裡的精靈,輕盈歡快。
尤其丁碧晴,這個女孩子長像甜美,身材高挑,在舞蹈上也挺有靈氣的,但是就是不用功。聽說徐慧說,十節課她有八節不在,溜出去談戀愛了。像她這種條件,肯定有追求者無數,隊伍能從河東排到河西。
“心晚,中美舞蹈對抗賽的申請表,你填一下。”徐慧快步進來了,手裡拿着兩張表格,興奮地說道。
“你要帶隊參加嗎?”童心晚接過表格,小聲問。
“是的,還有……你。”徐慧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想不想試?”
“我怎麼試啊?”童心晚笑着搖頭。
“飛天!”徐慧慢吞吞地說了兩個字。
童心晚擡頭看她,腦子裡慢慢地出現一幅畫面,雲汽騰騰中,羽衣霓裳的女子在反手彈琵琶。
靜了片刻之後,她拿起筆,在表格第一欄工整地填上三個字:童心晚。
第一站,國內賽區郴城分賽區。
“心晚。”徐慧激動地拉起她的手,小聲說:“我們不求成敗,只講參與。”
“好。”童心晚點頭。
可是莫叔叔會不會衝進排練廳,割斷那兩根把她掛在半空的繩子?
半個小時後,莫越琛過來接她了。
童心晚楞住,他真是爲了她啥事也不幹了嗎?
“那個……你不用手術啊?剛剛聽到你那邊挺吵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莫越琛給她整理好安全帶,沉聲道。
“可是,你真的不用每天圍着我轉,我都不好意思了。”童心晚拉住他的手指,小聲說道。
莫越琛笑笑,擰她的小臉,“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我看你挺好意思。”
“你摸摸這裡,她都在說不好意思。”童心晚把他的手往心口上放。
莫越琛的手掌輕覆在上面,停了幾秒,俯過來小聲說:“我只聽到她說看到莫先生就高興,想鑽他懷裡去。”
“滋……就你會編。”童心晚呲了呲牙。
“能開車了嗎?”趙晶擡頭,嚴肅地看後視鏡,“還有,莫院長,我想提一個意見。就是在車裡的時候,請您和太太注意一下,這裡還有一位異性,她也會不好意思。有些動作最好不要做。”
莫越琛表情僵住,慢慢轉頭看向這位神奇的異性。
童心晚笑得倒進了莫越琛的懷裡。
莫越琛僵了很久,沉聲問:“你是什麼地方的人?”
“百安市。莫院長,那裡也有黑巖醫院,口碑很好。”趙晶嚴肅地說道。
莫越琛撫撫額,扭頭看向童心晚。她笑吟吟地衝他點頭,“我喜歡。”
“你到底是什麼磁場,”莫越琛低低地說道:“看你都吸引了一些什麼人。”
“我還吸引了你呢,你是最大的boss,重口味boss,我都廢成這樣子了你也愛不釋手。”童心晚清脆地笑道。
車子抖了抖,是趙晶在笑,踩了一下油門。
莫越琛擰眉,沉臉,不出聲了。
身爲一名嚴肅威風的黑巖醫院創始人,院長,擅長以鋒利的刀尖剖除病人的病竈,割劃對手的喉嚨,但是卻敗倒在了小二貨童心晚的手心裡,連帶着還要忍受她身邊趙安琪、羅大勇、顧辭、趙晶……這些一開口就讓他毀形象的人。這些人太過市井接地氣,硬生生把他從高冷的雲峰拽進了菜市場。
果然,愛一個人,就得接受她的全世界。童心晚愛他,就要接受他的冰涼冷傲,冰箱一般地凍人氣場。他愛童心晚,就得接受隨時二到無邊無際的這些人物。
——
晚上九點半,童心晚回家了。
她仰頭看着曾經的家,一片星光閃爍裡,房子像許久未見的老友,木訥又溫和地看着她。她眼眶有些潤,手指死死抓着輪椅扶手,慢慢地靠近大房子。
大門上的封條還在,舊跡斑駁。窗子上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提醒她這裡已經遠離她一年半之久。
當初她被趕出來的時候,就躲在門口那株橡樹後面,看着債主們滿面猙獰地衝進她的家,拆傢俱,卸燈具,拖電器。還有那些畫,瓷品,她和父親的名牌衣服……最後連鍋也沒放過。
人要落魄到那種地步,以後的生活裡,真的什麼都能接受了。
“從後門進。”兩名男子匆匆從二人身後過來。
莫越琛接到童心晚的電話,就讓這邊的人先來查看情況。後花園早就廢了,雜草叢生。地板上橫七豎八地倒着摔壞的桌椅,沒有一件完整的傢俱。
電梯還能運行,水電都還通着。上了樓,她看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大開着,有人正在門口站着,見二人過來,立刻恭敬行禮。
“都找過了,已經清理乾淨了。沒有有價值的線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最近確實有人來過,附近的人看到過,是個女人。”
童心晚扭頭看向助理,小聲問:“是聶美晴嗎?”
“不是,據稱是個年紀挺大的女人,她總是半夜來,穿着清潔工的衣服,沒人看清楚她的臉。但絕對不是聶美晴。”助理搖頭。
“奇怪了。”童心晚擰擰眉,走到了衣櫃前。這是整體衣帽間,衣櫃是鑲進牆體裡的,不然早就被搬走了。她在衣櫃夾縫裡弄了個暗格,藏自己珍惜的小東西。現在小盒子被聶美晴丟在一邊,裡面還有一隻拇指大的水晶小兔子。
她撿起小兔子,小聲說:“聽說,這是我媽媽買給我的,我一直留着。”
莫越琛捏了捏她的肩,低聲說:“看過了就走吧。”
童心晚環顧四周,輕輕地說道:“我以前想把這裡買回來……”
“要嗎?”莫越琛低眸看她。
童心晚沉默了許久,搖頭,“不要,我怕想到爸爸。”
她看向門外,爸爸曾站在那裡,要麼舉着一朵花,要麼舉着首飾,香水,衝她笑。她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爸爸和莫越琛,都那樣寵着。她是有福氣的人吧,所以前二十年有爸爸,後面的時光有莫越琛。
“走吧。”莫越琛推着她出去。
“謝謝你。”童心晚小聲說道。莫越琛也清楚的,回來之後不會有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但他還是帶她走了一趟,這樣做不過是爲了讓她安心一點。
“怎麼謝?”莫越琛問她。
“你說呢?”童心晚小腦袋搖了搖,“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我想想……”莫越琛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得讓你一次還個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