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城。
莫越琛站在童心晚的辦公室裡,看着正在收拾東西的幾個陌生男子。他們是封衡的人。
“童心晚也太不懂事了,就這麼跑了,簡直枉費你對她一片苦心。”林文佩坐在沙發上,翹着剛做的手指甲說道:“要不是我過來辦事,你還不知道她把公司轉讓了吧?我就說了,這丫頭心野,沒良心,不知好歹,根本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狼。”
“行了,你別說話了。”趙晶惱火地瞪了她一眼。
“死丫頭,有你說話的份嗎?”林文佩翻翻眼白,抱着雙臂站起來,“最沒用的就是你了,連個大活人也看丟了。”
“關你什麼事啊?”趙晶更惱火了。
“大嫂來幹什麼?”莫越琛轉頭看她,淡漠地問道。
“哦,蘭花會的事嘛,本來想讓童心晚陪我去的。她的舞團現在這麼出名,她又會跳芭蕾舞,我還指望她給我拉點選票。現在沒指望了。”林文佩嘟囔着,突然雙眼一亮,挽住莫越琛的胳膊,期待地說道:“越琛,你對她白好了,說跑就跑,哪有把你放在心上!我看啊,離婚得了,她又生不了孩子,腿又廢了,蘭花會裡的名媛多了去了,哪個不比她好?你和我去蘭花會吧!”
“算盤打得真好。”趙晶忍不住嘲笑道。
“你只是一個司機保鏢,實在太沒規矩了!越琛,開除她。一毛錢也別給她。童心晚和別人私奔,這麼大的事,她會不知道嗎?”林文佩火了,塗得豔麗的手指甲差一點就能指到趙晶的鼻尖上。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莫越琛就像沒聽到,拿起了課上放的小水晶球擺件,神色複雜。
童心晚突然間跑了,這出乎他的意料。他想到了前幾天晚上她看他的眼神,疏遠並且抗拒,像一頭充滿了防備心的小獸,隨時準備張着尖尖的牙咬他。
莫越琛突然間也有些心灰,她怎麼能這樣跑掉呢?甚至去找封衡幫忙,而她明明知道他最反感的就是她和封衡往來。
他拖開椅子坐下,點了根菸,眯着眼睛,沉默地看着窗外。光從窗子透進來,落進他深不見底的雙瞳,像兩簇沒有溫暖的火焰。
“我去找。”趙晶侷促地說道:“一定把她找回來。”
“找什麼找!”林文佩手指在桌上急促地敲,“有什麼好找的?她吃莫家的穿莫家的,沒有莫家,她早就去當陪酒女了。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全是慣出來的脾氣!”
“出去。”莫越琛撣了撣菸灰,眼神銳利地看了她一眼。
林文佩張了張嘴,繞過桌子來拍他的肩,“越琛,蘭花會的事你陪我去一趟唄。”
“出去。”莫越琛拂開她的手,語氣更加嚴厲。
林文佩趕緊縮回手,吐吐舌頭,快步往外走。
趙晶見狀,也趕緊跟着走了出去。
莫越琛掐了煙,拿出手機。童心晚換了手機,他無法定位,這時候不知道人在哪裡。
“她回郴城了。”衛東敲敲門,匆匆進來,“昨天晚上到的,現在一個人住在家裡。我現在出發過去接她。”
“不必了。”莫越琛搖搖頭,把打火機丟到桌上,神情冷峻地說道:“讓人看着她就好了。”
“好的。”衛東立刻做了安排。
辦公室裡又是一陣靜,衛東見莫越琛神色難看,於是大膽地問道:“你真的不過去嗎?”
“要工作。”莫越琛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衛東搔搔腦袋,跟上了她,“也行,讓她冷靜一段時間,她這是爲了顧辭的事怨上你了。”
莫越琛猛地停下腳步,扭頭看他,眼神越發的冷,“去辦事。”
“我不說了。”衛東無奈地攤手,停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個人走上了電梯。
趙晶橫着步子,慢慢挪過來,垮着臉說道:“衛東,我怎麼辦哪?是不是已經被開除了。”
“你說你這個笨腦子,怎麼連一個人都看不好?”衛東戳她的眉心,咬着牙瞪她。
趙晶苦着臉,小聲問道:“莫院長不去找她,是不是他們兩個人這就算完了?”
“我看是不是等她自己回來?莫院長好像挺生氣的。”衛東嘆氣。
“其實我問過心晚,她說,不光是顧辭的事,還有那個筆記本的事……她說覺得自己像只猴子,脖子上栓着鐵鏈子,讓她翻跟斗就翻跟斗,讓她打滾她就打滾。我說句實在的,那天她興高采烈地去找他報喜,多高興的事啊,我還沒見她那樣高興過。結果呢?那邊等着利用她……不生氣纔怪。”趙晶嘟囔道。
“婦人之心。”衛東又瞪了她一眼,“這怎麼叫利用?”
“那你說叫什麼?搶本子嘛,幹嘛要放到她身上去搶?”趙晶小聲嚷嚷。
衛東語結了,好半天才小聲說:“悄悄告訴你,本來不是這樣安排的……莫謙凌那小子突然變卦了,沒往約定的地方去。”
“啥意思?那個搶本子的人是莫謙凌?”趙晶驚呆了,從身高看有點像。但是從外形來看,那小子是怎麼僞裝得那麼好的?
“這種事當然要自己人去做,越可靠越好。但誰也沒想到後面出了顧辭的事……你們女人就是心眼小,我覺得這也沒啥。”衛東替趙晶拿起了包,小聲說:“走吧,做事去。別呆在這裡了,這裡已經是封衡的嘍。莫院長可能已經快氣炸了,咱們可不能再出差錯了。”
趙晶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機訂票,“我心眼小,我去找童心晚。”
“去找她?”衛東驚訝地問道。
“她身邊需要人照顧。”趙晶點點頭,把包抓過來,往肩上一甩,大步走上了電梯。
“那你自己小心,需要錢嗎?開我的車。”衛東跟進來,握着手機給她發紅包,“開車要小心,別太快……”
趙晶看着轉帳的金額,居然有些臉紅心跳。她乾咳幾聲,不自在地罵道:“羅嗦死了!”
“我是怕你再幹出蠢事,被莫院長丟去非洲挖礦。”衛東嘆氣,戳着她的眉心說:“細心一點,妹子。”
趙晶揉着額心,臉更紅了。想反駁幾句,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
叮咚……
門鈴響了。
童心晚從監控屏上看,是物業的小孫,推着一輛小購物車,裡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還有新鮮的蔬菜。這全是都是她在網上下的單,快遞不能進小區,都由物業轉交。
“童小姐。”小孫看着她,臉皮泛紅,一臉羞澀地說道:“經理說,有什麼事需要跑腿的,儘管吩咐我。”
“好,謝謝,幫我放到廚房裡。”童心晚讓開路,看着他進去。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小孫忙完了,規規矩矩地站在她面前,看上去有些緊張。
“沒有了,謝謝你。”童心晚笑着搖頭。
小孫揉揉鼻頭,勾着腦袋走了。
童心晚鎖好門,打開了紙箱。裡面有幾件她的換洗衣服,還有爸爸給她的筆記本,以及那枚印章。她讓快遞從公司收走的,指定寄到這裡的物業。
整理好這些東西,她看向放在茶几上的舊手機。莫越琛這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她的下落,若他過來找她,怎麼辦?
她定了定神,拿出紙筆,開始捋順心裡的事。
心正亂時,門鈴又響了。她回到監視器前,打開了通話器。
“是我,開門。”趙晶的臉湊在顯示屏外,衝她咧嘴笑。
“你怎麼來了?”她打開門,看着趙晶開着車慢慢駛進院子。
“我擔心你啊。”趙晶跳下車,往四周張望了一眼,嘖嘖讚道:“你家可真大,有我家十倍大。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不在乎莫越琛是不是有錢的男人。”
“別貧了。”童心晚往後面看,沒看到莫越琛的身影。
“想莫院長啦?”趙晶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咧嘴笑,“他沒來,他現在很生氣,說抓到你要打你PP。不然你跟我回去?”
童心晚能想像到他的表情,她這次離開在他心裡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不知好歹。
“我開玩笑的,他肯定會來接你的。我是怕他開除我,所以我搶先來的。”趙晶見她臉色不好看,趕緊蹲到她面前解釋。
童心晚點了點她的眉心,小聲說:“不用解釋,我也不是賭氣,現在我感覺就像從籠子裡放出來一樣,很自由很放鬆。”
“有那麼嚴重嗎?莫院長是籠子?他對你多好啊。”趙晶驚訝地看着她。
“就是籠子。”童心晚撫額,輕輕地說道:“他就是我的籠子,囚籠。”
趙晶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搖了搖,“別想了,我陪你在這裡住着,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再說。”
門外面,莫越琛的手指輕觸在門上,門未關緊,裡面的說話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對童心晚來說,他居然是囚籠!囚禁她的自由,遮蔽她的陽光。顧辭的事是導火索,把兩個人精心維持的平靜打破了。童心晚的翅膀一直在抖動,她是想飛的。而他在她的腳上拴上了鐵鏈,把她拴在籠子裡。囚籠。
他的手指慢慢地觸到門上,一點一點地推開了門。
光線撲進去,驚得兩個女孩子飛快地看了過來。童心晚的眼睛睜了睜,臉色微微變了。
他盯着童心晚看着,脣角緊抿着,手臂緩緩垂下,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趙晶先反應過來,趕緊說道:“莫院長來了……”
莫越琛沒理會她,一直死死地看着童心晚。
童心晚的嘴角顫了顫,轉開了臉。她知道他一定聽到了。她知道對於自尊心很強的莫越琛來說,她的話有什麼意義。
突然,他轉過身,大步往臺階下走。
陽光拖着他的影子,一步快過一步。
“糟糕了!”趙晶懊惱地說道:“他都聽到了,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嗎,他好生氣啊。我以爲他不會來的……他怎麼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