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商場規模很大,有障礙人士衛生間。莫越琛教她使用方法後,背對着她等待結果。
她動作不方便,所以慢。裙角擺動時的悉悉索索響動,讓他有些按捺不住。
他擡腕看了好幾次表,七分鐘的,終於忍不住了,微微側臉問她,“心晚,可以了嗎?時間好像到了。試紙上有幾道紅線?”
童心晚握着試紙,眉頭緊皺,“只有一道線啊。”
“是嗎?”莫越琛飛快地轉過身,抓起了她的右手,把試紙拿了過來。
的確是一道紅線,深深地印在底部。
莫越琛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把試紙丟了,推着她要出去。
“沒事,走吧。”
童心晚歪了歪腦袋,又攤開了一隻手,“但是這裡有兩根紅線呢。”
莫越琛楞了一下,彎下腰看。兩根紅線,一深一淺,明顯是早孕的反應。現在試紙比以前靠譜,不用一個月也能測出來。
她捏着纖細的試條朝他晃,“你看,有沒有感覺童心晚很神奇,她居然也能生寶寶。”
莫越琛眼底的笑意一點點地綻放,猛地把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轉了好幾圈,爽朗地笑道:“嗯,我家童心晚很厲害。”
“哎,小貓貓小狗也會生啊,你這樣說得好像我只有這件事能讓你開懷似的。”童心晚用試紙敲他的腦袋。
莫越琛抱着她直接壓到了牆上,俯過去就親。
吱嘎……
門被打開了,商場保潔員拎着拖把進來,看到這一幕,眼睛一瞪,趕緊轉開了頭。
“哎呀,年輕人不要在衛生間裡亂來嘛,這是公衆場合啦!”
莫越琛笑了笑,抱着她往外走。
“輪椅!”童心晚指被他遺忘的輪椅。
保潔員瞪着莫越琛,嘀咕道:“腿都不方便,還在外面胡來。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話。”
“他是我老公。”童心晚朝保潔員揮手。
保潔員擰眉,埋頭拖地。
莫越琛推着童心晚出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拿着手機刷圈子。兩個字——“父親。”
童心晚打開看,蕭栩已經秒回了——當爹了?
真夠厲害啊!就這麼兩個字就能猜出他的意思!
莫越琛把手機放回口袋,推着她往前。
“還逛逛吧。”他語氣是難得的輕鬆愉悅。
“吃好吃的去。”童心晚眯着眼睛笑,雙手不時在小腹上輕撫一下。
她真的太意外了!是不是因爲年輕,所以身上的細胞自我修復得快,無聲無息地又變得強大起來了?也幸虧這兩個月她改成了物理治療,沒去一大把一大把的吞藥,不然這孩子還真不敢要呢。
她想了想,給趙安琪打電話。
“姨,我有了……”她細聲細氣地說道。
“有啥啊?有毛病啊?你就這麼跑了,我心臟病都要犯了。要不是衛東跑過來,讓我不要過去,我早就過去擰你耳朵了。心晚啊,我老了,你過安靜一點的日子好不好?顧辭的事,他有責任,但他也不是有心的呀。哎……心晚啊,我真快愁死了,現在你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我們這些老人家就覺得這是最好的歸宿了。真的,你什麼時候回來?”趙安琪在手機那頭唉聲嘆氣。
童心晚安靜地聽她叨叨完了,又重複了一遍,“姨,我有寶寶了。”
“啊?”趙安琪的聲音陡然大了,“肚子裡有了?你確定?不是吃多脹着了,你別等下打個屁,崩出一團臭粑粑,肚子就消下去了啊……”
童心晚簡直哭笑不得!
“姨,大勇哥是你打屁崩出來的啊?我能蠢成那樣啊?”她衝着手機嚷嚷道。
“真的了?”趙安琪的聲音更大了。
“啊,蒸的煮的炒的煎的!姨,我未必還不能生個孩子啊?怎麼這麼不相信人呢。我有試紙,試紙!我拍給你看。”童心晚惱火地掛斷電話,把試紙擱在膝上,要拍照發給趙安琪。
商場通往外面停車場的感應大門打開,風捲着雨撲了進來,把試紙給吹跑了。
“哎哎,快撿。”童心晚趕緊讓莫越琛去追試紙。
莫越琛大步過去,撿起了被吹到牆邊的試紙。
“心晚啊,你回來啦……我們顧辭是不是和你一起呀?”突然顧媽媽的聲音傳了過來。
童心晚扭頭一看,顧媽媽披散着頭髮,一身溼漉漉的髒兮兮的,正快步走向她呢。
“阿姨,你怎麼弄成這樣?”童心晚楞住了。顧媽媽這樣子,就像瘋了!
“心晚啊,我買了排骨,我家顧辭說你最愛吃了,所以他也要吃。我買了好多呢!”顧媽媽擡高手,笑着看着童心晚。
童心晚再好的心情也沒了,她怔怔地看着顧媽媽,小聲說:“阿姨,我送你回去吧,外面很大的雨。”
顧媽媽咧嘴笑笑,“我在這裡等顧辭,他去商場裡面了。”
童心晚抿抿脣,看向莫越琛。他站在一邊,手裡捏着試紙,眉頭緊皺。過了幾秒,他給派來照顧顧媽媽的人打電話,嚴厲地質問怎麼沒看好她。
顧媽媽扭頭看了看他,好像並不認識他,視線回到童心晚臉上時,又咧起嘴傻笑起來。
“心晚,你們結婚的酒店,我訂好啦。喜糖我明天就去買,巧克力的好不好?”
童心晚抱了抱雙臂,低頭看向腳尖。
過了會兒,兩個保鏢急匆匆地衝進來了,向莫越琛鞠了個鞠,過去扶住了顧媽媽。
“伯母,走,我帶你去找顧辭。”
“他就出來了,不用找。黃律師,你今天不要打官司嗎?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你就問顧辭,他什麼都懂的。”顧媽媽咧着嘴笑。
“對啊,你帶我們去找他,我有事要請教他,他最愛教我們了。”保鏢趕緊說道。
顧媽媽猶豫了一下,扭頭看童心晚,“你不來嗎?他看到你會高興的。”
“我……”童心晚不知道說什麼好。
“哦,她要幫顧辭買東西,顧辭說過了,要她去買。”保鏢連忙哄着她往停車場走。
莫越琛慢步過來了,手指在童心晚的肩上捏了捏,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童心晚接過他遞來的試紙,擺在膝上拍照,傳給趙安琪,然後笑了笑,“不回去,我們去吃好吃的吧。”
莫越琛蹲下來,雙手扶着她的膝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低聲問:“想吃什麼?現在不能吃火鍋,不能吃燒烤,不能吃辛辣的了。清淡的菜,我記得樓上有一家叫藍色的餐廳,口碑還不錯。要去嗎?”
“這你也知道。”童心晚皺了皺鼻頭,小聲說:“但是我就是想吃辣的啊,然後有十個月不能吃,你現在不讓我吃啊?我們就裝成還不知道嘛。這樣寶寶也就不知道了,我們三個人都不知道,就能吃火鍋了。”
莫越琛擡着長指,勾了勾她的鼻頭,推着她往外走。看上去沒想批准她吃火鍋的提議。
“你怎麼知道樓上有家藍色的?”童心晚也不爭,握着試紙輕聲問。
“以前和你姐姐來過。”莫越琛平靜地說道。
“哎……”童心晚長長地嘆氣,“人真脆弱,說沒就沒了。如果都能像壁虎一樣,哪裡斷了長哪裡,那樣多好。等到白髮蒼蒼了,大家各自選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躺下去,眼睛一閉,從此長眠……那樣多好啊。”
“以後我來研究研究,有沒有這樣的醫學技術。”莫越琛挑了挑眉,嚴肅地說道
“你居然不說我胡說八道?”童心晚扭頭看他。
“哦,我不會在孩子面前批評他的母親。這是我父親曾說過的。”莫越琛低眸看她,脣角勾了勾,“儘管你說的這些話很……”
“你敢說那個蠢字,我打你。”童心晚瞪了他一眼,收回了視線。
莫越琛揉了揉她的頭頂,推着她進了停車場。
又是一陣風吹過來,外面的雨更大了。
從角落裡慢慢走出一道瘦高的身影,低着頭,盯着地上的影子看。過了好一會兒,那人的褲兜裡突然有了亮光,是他的手機屏。他飛快地摸出手機,看了看上面的消息,轉過身,掩了掩口罩,飛快地往另一側的地下停車場裡走去。
——
兩個人還是回家了。
晚上他給她做了好幾道菜,還用買的新鍋炒了一大盤牛肉飯給她。她就愛好這一口,一天三頓也吃不膩。他吃素,一大盤沙拉,一大盤炒藕片就對付了。
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窗子上,窗外的一切都被雨水沖刷的模糊不清。童心晚坐在小凳子上,任他給她洗頭。手機用防水袋包着,她一直在看網頁。趙安琪發來了幾十個鏈接,都是教她怎麼樣當好一個孕婦!
“我身邊有個大醫生呢,趙姨也不知道擔心什麼。”她嘟囔着,又打開朋友圈看。
“臭毛病,洗頭髮也不肯放開手機。”莫越琛擰擰眉,小聲責備道。
童心晚嘻嘻地笑,“現在就是得抓緊看呀,孕婦以後要少看手機的,我現在抓緊時間。”
莫越琛露出一臉無奈地表情。
童心晚突然轉頭看向了浴缸外的磨砂門,上面映着她的影子。
“莫越琛,我成天只能坐着,我肚子會不會被我的腿擠到呢?是不是要做個什麼支架,讓我掛上面?”
莫越琛深深吸氣,手指從她的長髮裡撤出來,抓了一把白泡沫往她的鼻尖上抹。
“你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以後少冒出來。”
童心晚扭頭看了看他,眨眨眼睛,又說:“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啊。你以後會親自給我接生嗎?還是不要了,聽說挺可怕的,你到底有了心理陰影怎麼辦?”
“我不是婦產科醫生,我會給你安排最靠譜的醫生,不要擔心。”莫越琛的手從她的肩往前滑,落到她柔軟平坦的小腹上。童心晚柔軟嬌小的身軀裡,正在孕育他和她的孩子。
這種感覺真的特別奇妙。
童心晚在自己的頭頂上沾了滿指尖的白泡,抹到他的鼻尖上,衝着他笑,“小時候我沒有媽媽疼我,以後我會好好疼我的孩子。”
浴室裡的光有點暗,但很暖。氤氳的霧汽裡,兩個人的眉眼都有點潮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