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轟隆隆的雷聲一聲炸得比一聲響。
睡到昏昏沉沉的時候,房門門鈴突然響了。他從睡夢裡驚醒,猛地彈跳起來,摸出枕下的刀子,快步跑到了門邊去張望。
貓眼外面是吳青青,垂着眼睛,不朝貓眼上看。
她怎麼找來的?
顧辭握住了門把手,準備拽她進來,說個清楚,不要讓她壞了自己的事。但剛準備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打了個激靈,又湊到貓眼上看。在對面牆上,果然還看到了另外一道黑影!
糟糕!
有人順着吳青青找到他了!
他立刻把門鎖鎖死,回到臥室,拎起了自己的大揹包,從露臺上翻過去,到了隔壁的房間。隔壁的房間也是他用另外的名字從網上訂下,再找一個路人幫他拿到的房卡。他做好了充足的撤退的準備。過了會兒,果然聽到了隔壁用力拍門和服務員開門的聲音。他咬咬牙,緊貼着門站着,只等那羣人衝進去,他馬上就開門往外跑。
砰……
對面的門終於被用力撞開了,他打開一點門縫,眼看對面的人衝進大門,馬上打開門,撒腿往電梯處狂奔。
他的心跳如急鼓,砰砰砰地,像要撞開了胸膛。在電梯裡,他拔通了封凝彩的號碼,響了好一會兒,傳進來的卻是莫越琛的聲音。
“顧辭,別躲了……”
是莫越琛,是莫越琛帶着吳青青找到酒店了!爲什麼總是他攔在面前?他用力捶了一下電梯壁,擡着腥紅的眼睛看向電梯外。緩緩打開的大門外面着着兩位客人,顯然被他弄出來的動靜嚇到了,擡着的腳遲遲未能邁地來。
顧辭扒開面前的二人,拔腿往外衝。
他不等了,他現在就去帶童心晚離開。他知道童心晚在什麼地方,這一切都封凝彩幫他完成的,封凝彩的目的就是讓莫家倒大黴,報復莫家,他的目的就是從莫越琛手裡奪回心晚,兩個人合作,各得其所。現在他不想管封凝彩了,他要拿着所有的錢離開。沒有她手裡的護照也沒關係,只要他有錢,什麼事都能辦到。
大風大雨,呼嘯不止,路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只有一輛計程車停在酒店前的停車坪,剛剛下客。
他衝過去,不由分說地拉開車門,要奔赴童心晚所在的別墅區。
“先生,颱風,不走了……”司機趕緊說道。
“給你錢。”顧辭從揹包裡抓出一大把錢,直接丟向了司機。
這一把應該有幾千,司機猶豫了一下,發動了車。
“兒子!”突然間一聲激動的呼喚從他背後傳來。
他扭頭看,只見喬大成正淚汪汪地看着他,向他伸出手臂。
“是你,對不對?”喬大成往前踉蹌幾步,激動地叫他,“過來,讓我看看你!你聽我好好跟你說。”
“認錯人了,滾開!”他冷冷地掃喬大成一眼,準備離開。
他本來是做了兩手準備,讓喬大成來這裡,本來是想以他兒子的身份重歸鄴城,追求心晚。沒想到喬大成找兒子的目的是想用他身上的臟器換命。這讓他絕望透頂!
“兒子,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是封凝彩騙了你,她不是好人哪。”喬大成顫微微地往前走,繼續說道:“你若不信,我們可以去醫院做檢查,如果我騙了你,我不得好死,我現在就被雷劈死。我當初離開,也是萬不得已。當時虧得太狠了,會連累你們母子。我實在不知道你媽媽生下了你,不然我早就把你們接到我身邊了……我說的全是真話,若有半個字假話,我現在就死……”
他一連發了好幾個毒誓。顧辭看着他,埋頭上車。
“兒子,你這樣去找不到童心晚的。這一切都是莫越琛的計謀,你已經打不通封凝彩的電話了是不是?因爲他已經把封凝彩關起來了,他就在等你上勾,把你交給那些人。兒子!不要自投羅網!我能幫你,我能帶你和童心晚離開。”
此時又有車過來了,喬大成往前跑了幾步,用力把他推上車,自己也坐了進來。
“快走,莫越琛的人來了。他抓到你,不會放過你的。封凝彩那個女人,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的身上了,若你落在他的手裡,他一定不會讓你好過,會折磨你。”喬大成催着司機開車,大聲說道:“我先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滾開!”顧辭突然拔出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狂燥地說道:“你這個禽獸,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你不是什麼好鳥,也別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既然你要衝過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好吧,你既然不信我,我就陪你去封衡那裡看看,你馬上就會知道我說的是真的。等在那裡的人,一定是莫越琛的人!”喬大成直視着他,一臉真誠,“然後,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的!這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和我的親生兒子相聚,這輩子死而無憾了。”
“不許再出聲,不然割了你的舌頭。”顧辭怒吼道。
司機嚇到了,不時往後視鏡裡看。
“我們的家事,不要報警。”喬大成馬上就說道:“這是我兒子,我們剛剛相認,他還恨我拋棄了他們母子,所以還有氣。你不要管我們的家事,儘管往前開。”
司機扭頭看了一眼,擔憂地說道:“真的沒事嗎?”
“沒事,真沒事,這真是我兒子。雖然他比我長得好看,但真的是我的兒子。”喬大成打着哈哈,試圖緩解氣氛。
“年輕人,有話好好說,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既然相認了,那就好好溝通……我看你爸還是挺心誠的……”司機不敢鬆懈,也幫着勸解顧辭。
顧辭忍住了氣。他也不想節外生枝,讓司機把他們帶進警局裡去,於是刀子滑下來,抵在喬大成的腰上,不讓司機看到。
見二人安靜了,司機索性打開了電臺,找法制節目給他們聽。
顧辭聽得心煩意亂,拿了根菸出來,哆嗦着手想點着。
喬大成立刻拿了打火機給他點菸,討好地說道:“兒子,我們好好聊聊。你想幹什麼,辦什麼,儘管告訴我,我能幫你完成心願。我們是自家的父子,好過外人啊,兒子。若是你一早就告訴我你的心意,我早早就能幫你完成了。”
顧辭冷冷地笑笑,吐了口煙,“閉嘴。”
“兒子,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喬大成挺了挺胸膛,去拍他的手背。
“滾遠一點。”顧辭握着刀的手用力,刀尖刺破了喬大成的衣服,冰涼的刀尖抵到了他皮膚上。
喬大成不出聲了。
計程車在夜裡飛快地穿行,漸漸逼近了別墅區。
“記者剛剛得到的消息,受颱風梅花的影響,此次降雨已經持續了十八個小時,鄴河水位已逼近了歷史最高峰值……”
又有颱風……喬大成擰眉,扭頭看向車窗外,此時正有一個廣告牌被大風撕扯下來,嘩啦啦地往他們的車前砸過來。
“媽呀……”司機一聲驚呼,猛地打了方向盤,扭了好幾下才把車停穩。
“不去了,不去了。”司機連聲說道,驚魂未定地要父子兩人下車。
顧辭跳下車,直接把司機拽了下來,往地上丟,自己上了車,開着就走。
“兒子,挺有我當年的風範哪。”喬大成眼睛猛地一亮。
——
已是半夜。
封衡坐在牀沿邊,盯着童心晚看。他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想回憶小時候的事,那些回憶卻無比模糊。想爸媽的臉,也拼湊不起來。不應該啊,這纔多少年,怎麼就開始遺忘了呢?反而一直往他腦子裡鑽的人是封凝彩,閃爍不停。
“封衡,你怎麼了?”童心晚小聲問道。
“沒事。”封衡轉開了頭,淡淡地說道。
“出去之後……你要控制一下自己……”童心晚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不要說話了,好嗎?這是我自己的事。”封衡有些粗魯地打斷了她的話。
童心晚只好再度沉默下來,她想睡覺了,於是慢慢把輪椅靠背往後放了一點,慢慢躺了下去。
“按理說,這時候不應該來放我們出去嗎?怎麼還沒人來呢?”封衡轉頭看了她一眼,粗聲粗氣地質問道。
“快了吧。”童心晚輕聲說道。
“呵……”封衡冷笑,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咣噹……
外面傳來了巨響。
童心晚嚇了一跳,趕緊去窗邊看,外面黑漆漆的,一道閃電滑過,照亮了外面的一切,一棵大樹被攔腰刮斷了,正打在他們的窗子上,枝葉亂飛。
“怎麼這麼大的雨?”她錯愕地說道。
“莫越琛不是有能耐,讓他來控制天氣好了。”封衡冷冷地說道。
童心晚擰擰眉,過去拍打鐵門,“開門,外面是不是颱風?怎麼這麼早就登陸了?”
拍了好幾下也沒有人過來理會她。
封衡掩了掩耳朵,突然跳起來,大步走到鐵門邊,揮起拳頭用力砸了幾下,“開門,不然我出去捏斷你的喉嚨!”
這是童心晚見過的,他最兇狠的時候。
咣噹一聲,鐵門外的鎖打開了。
滋滋……
走廊上的燈泡閃了閃,滅了。
黑暗瞬間如洶涌的潮水,淹沒了一切,風聲和雨聲不停地往耳朵裡面灌。
“是颱風登陸了,而且比預期的大。”門外傳來了急急的低喘聲,“還有,聯繫不上夫人了……”
“沒有夫人這個人!”封衡冷酷地說道。
童心晚支着耳朵聽,他們的腳步往前移動。
“封衡。”她叫了一聲。
“等你的莫越琛吧,童心晚。”封衡淡淡的聲音從黑暗的盡頭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