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章 我還能相信你嗎?!(求月票!)

“我也不知道……本來跟爸爸還在說這話的,他突然就……像是突發性的腦溢血……”黎樂雅一邊抹着淚,一邊抽抽噎噎地答道。只是藉着這樣的動作,眼神卻不知道瞟向了哪裡,不敢直視藍若斐的眼睛。

從包包裡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藍若斐挨着她坐下,“一會兒醫生搶救出來就知道情況了,現在不要自亂陣腳,興許情況沒有想象的那麼差呢?”

這個時候,做妹妹的還要反過來安慰姐姐,當真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也許在別人的眼中,藍若斐是太冷血了吧?畢竟她還沒有跟黎峻父女相認,所以她的反應要冷靜沉着很多。

說到底,都是因爲沒有更多的感情在裡頭。

許是有了個人陪在身邊,黎樂雅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不見了最初的六神無主,身子也不再顫抖了。不時擡起頭看看上方的手術指示燈,眉頭緊鎖。

“若斐,你當真不願意和爸爸相認嗎?這些天,爸爸爲了你的事兒,瘦了很多。我和媽看在眼裡都很心疼,也很擔心……如果照醫生剛纔所說,爸爸的日子也許……若斐,你就不能稍微體恤他一下嗎?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過去的事兒大家都無法改變,其實我媽纔是受傷害最深的那個人啊!連她都能放下成見接受你,你爲什麼就不能對爸爸好一點兒呢?”

聲音不大,甚至還帶着些微刻意壓抑的感覺,可是藍若斐仍然能從中聽出指責和怨懟的味道來。一個原本極力阻撓讓她進入黎家的人,如今居然苦口婆心地勸她認祖歸宗?

呵呵,這場景,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可笑。若不是有了孫婭茹上門的事兒,興許藍若斐會願意相信,這母女倆是那麼的寬容豁達。但就連明可帆都開口說了,事情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那她還敢輕易相信別人嗎?

況且心裡那不安的直覺是偏不了人的。

回過頭深深地看了黎樂雅一眼,“我知道該怎麼做。”頗有內涵的一句話,也不明確回覆任何,權當只是表個態。

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樣,黎樂雅也沒有再勸,只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但不知怎麼的,藍若斐總覺得,她不但是嘆氣,還明顯鬆了一口氣?

這是她的錯覺嗎?!

“你先在這兒等着,我去看看我媽怎麼樣了,估摸着這會兒該醒過來了。”撂下這麼一句話,黎樂雅便起身往旁邊的病房走去,即便如此,她仍能清楚地感覺到,身後有兩道探究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若無其事地挺直胸膛,穩步向前走,就像什麼都沒有察覺一樣。

等到黎樂雅攙扶着孫婭茹走過來的時候,明可帆也已經趕到了,正陪着藍若斐坐在椅子上,低聲說着什麼。從他臉上那溫柔的神色,和輕聲細語的樣子不難看出,他是在安慰自己的女人。

強壓下心頭的不快,黎樂雅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可帆來了?裡頭什麼情況?醫生或者護士有出來過嗎?”

“還沒有。”明大少淡然地回了一句,狀似不經意地問:“是什麼引發突然昏厥呢?之前只聽說伯父心臟不太好,照理說應該是受了刺激纔會這樣的。伯父暈倒的時候,有誰在旁邊嗎?是誰第一時間發現的?”

同樣的疑惑,從他嘴裡問出來,顯然比藍若斐問的多了幾分氣勢,加上他天生的強大氣場,就更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黎樂雅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我和爸爸在書房裡,是我叫救護車的。”

“當時,爸爸就是在跟我談起他和若斐媽媽當年的事兒,然後說到如今跟若斐形同陌路般,情緒很低落,甚至在自責不已。他還說,只要若斐肯叫他一聲‘爸爸’,哪怕要他做任何事兒,他都不會猶豫……”

眼神若有似無地瞟了當事人一眼,看她這樣子,似乎是在暗示着,老爺子突然發病,跟藍若斐脫不了關係。若不是因爲她的不孝,父親不會氣得發了病。

明可帆也不接話,只是坐在那裡,冷冷地看着她,不置可否。那冰冷而犀利的目光,讓人後背一陣陣發涼,彷彿做了壞事被人當場抓包,無所遁形。

條件反射的,黎樂雅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被他看得莫名心慌。幸好孫婭茹及時扶住了她,纔沒有發生更狼狽的事兒,“小雅,你這孩子,都讓你別管我了,你自個兒本來身體就不太好,要是連你也累垮了,我們這個家就真的完了。”

聲淚俱下的模樣,倒像是有幾分傷心,至於真正原因爲何,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轉身看向一邊的藍若斐,眼淚就更是止不住了,“若斐,我知道你心裡對我很有想法,對我們母女倆也有重重顧忌,這都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你爸爸要是能醒過來,我求求你好好對他行嗎?他這輩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想到自己跟着黎峻幾十年,在他心目中半點兒地位都沒有,不禁又悲從中來。如今不但鬥不過眼前這個私生女,就連那個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她都鬥不過,註定要敗在關芸母女倆的手下嗎?

她當真恨啊!

恨命運的不公平,恨男人的狠心和負心,更恨那恬不知恥搶奪他人老公,破壞別人家庭的賤女人!可她還能怎麼做呢?難道要把關芸從墳墓里拉出來嗎?還是到處去尋求什麼靈丹妙藥,讓黎峻失去記憶?

被人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責,就算藍若斐如何想置身事外,也難免會觸碰到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線。她不是個不忠不孝之人,也不是狠心到要逼死父親才罷休,只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而已,誰料到竟會因爲這樣而被人扣上了那麼大的罪名?

更誇張的是,孫婭茹居然“撲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道:“若斐,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媽媽,可我真的不知道那男人會如此居心叵測,竟然喪心病狂地想要侵犯你媽媽……我承認我最初的動機是要你媽媽離開你爸爸,想讓別的男人接近她,讓她移情別戀。我萬萬沒想到會是那樣的結果啊!你試想想,如果是你遇到了這樣的事兒,你能保證自己比我還要高風亮節嗎?當一個女人的家庭和婚姻受到威脅的時候,誰又能保持理智和風度?!”

如此沉痛的一連串問題,讓藍若斐怔住了。

不可否認,孫婭茹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到了她的心裡。沒錯,整件事情當中,最主要的責任就在黎峻和關芸的身上,孫婭茹纔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就算是打着愛情的名義,也不能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無視合法婚姻,還有別人的感受,何況當時還有黎樂雅這麼個孩子的存在。老實說,藍若斐打從心眼兒裡瞧不起自己的親生父母。

面對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長輩,還對她下跪認錯,心中當真百感交集。連忙也跪倒在地,攙扶着孫婭茹,“阿姨,您別這樣,有話咱們起來再說。再怎樣,都不該是您向我下跪。”

從她這樣的舉動似乎看出了態度的軟化,孫婭茹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既然你連那個男人都能原諒,自然也不會跟我一般見識。”

男人?哪個男人?

這個另有所指的稱謂,讓藍若斐一頭霧水,她說的,會是對母親用強,最終導致母親自殺的男人嗎?從頭到尾都不曾知道那男人姓甚名誰,又談何原諒?若是知道是誰,她倒想問問,爲什麼口口聲聲說如何愛母親的人,竟然對她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兒?!

刻意忽略掉明可帆那陰鷙得嚇人的眼神,孫婭茹繼續低聲說:“可帆是那人的外甥,你都可以不計前嫌地和他結了婚,還生了個女兒,你沒有理由不接納你爸爸啊!若斐,只要你把對他人的仁慈和寬容拿出十分之一來給你爸爸,那就夠了!”

頓時,如同有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般,藍若斐被震得腦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在不斷迴響:可帆是那人的外甥……

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光是這副表情,便足以讓藍若斐相信,其實這件事兒從頭到尾他都是知情的!

很好!又一次瞞着她是嗎?這次的理由又是什麼?依舊是爲了她好嗎?呵呵,可笑了不是?最應該知道真相的人,往往都被人矇在鼓裡,而他洞悉一切卻要裝糊塗!

感覺到她明顯的情緒變化,明可帆便知道她此時的心情很不對勁兒,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卻被她快速閃開了。

正要開口,急診室的手術指示燈卻在此時滅了,幾個人趕緊站了起來,急匆匆地迎到門口。

一位中年白大褂從裡頭走出來,見到他們,摘下口罩,滿臉嚴肅,“你們誰是病人家屬?”目光掃視一圈,平淡無波,見慣了生離死別,倒是不太在意這樣的低氣壓。

“我是他的愛人。”孫婭茹在黎樂雅的攙扶下,上前一步,急切地抓住白大褂的手,“醫生,我丈夫怎麼樣了?情況很嚴重嗎?”

“病人是突發性腦溢血,現在雖然搶救過來的,但是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還是個未知數,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即便清醒了,身體也未必能恢復正常,引發的中風症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褪去。還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永遠都這麼躺在*上,做一個植物人。”

話音剛落,孫婭茹眼前一黑,又暈厥過去了。黎樂雅急得又哭又叫,現場一片混亂,護士趕緊過來幫忙。而藍若斐雖然沒有昏過去,腳步卻踉蹌了好幾下,差點兒摔倒,幸好明可帆及時扶了她一把。

眼看着場面失控,醫生只能看向在場最冷靜的唯一一個男人,“你是病人的親屬嗎?”

“對,我是他女婿。”摟着藍若斐的腰,明大少點了點頭說。

醫生嘆了口氣,說:“病人將會送往加護病房,他的身體還有一些體徵不太穩定,需要二十四小時監控檢測,我們會有醫護人員跟進。現在你們先去辦理住院手續吧!”

應了一聲,明可帆便擔憂地看着懷裡的人兒,“還能走嗎?我得先把手續辦了,不然後續用藥和手術的安排都跟不上,順便打個電話回去問問老頭兒,他好像有個朋友是腦科的權威。”

這種時候,能多找些人來會診總歸是件好事兒,至少方法又多了一些,至於有多大的把握,那還得看了才知道。

心知此時千萬不能倒下,藍若斐也不再靠着他,堅強地點了點頭,“我去加護病房,你先去辦這事兒。”縱使心裡有千言萬語,此時此地也不是談話的地方,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黎峻入院的事情辦妥。

到了加護病房,醫護人員已經將黎峻送回來了,裡頭好幾個忙碌的身影,正在給他身上連接各種儀器。一根根不同顏色的線從他身上伸出來,如同上刑一般,若是他清醒着,看到這樣的情景也不自在吧?

只是短短的幾天不見,他似乎又蒼老了很多,就連兩鬢的白髮也比原來多了,趁着毫無血色的臉龐,顯得異常憔悴。這就讓藍若斐想起了孫婭茹母女倆對她的譴責,是啊,如果不是她的固執,老人又何須遭受這樣的罪呢?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怎麼,看到這畫面,你也知道難受了嗎?”身後響起了黎樂雅的聲音,帶着幾分刻薄和挖苦,譏諷的味道很濃。

不解地回過頭,藍若斐很是納悶兒,這母女倆是變形金剛還是怎麼地?學過川劇變臉?這態度,這表情,說變就變的,不做演員着實是浪費!

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看着裡面病*上的人,黎樂雅繼續說:“從小,我就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爸爸一直都說我是他的驕傲,在大學教師的生活區裡,我也是大家都喜歡的小公主。可是事情慢慢就開始有了變化,爸爸變得不喜歡回家,甚至在面對我的時候,變得嚴苛了許多,開始嫌我嬌氣,嫌我不夠大度。這一切,我並不知道是爲什麼,我以爲,只是我不乖,所以爸爸就沒有原來那麼喜歡我了。”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媽媽獨自關在房間裡哭,面前還放着一把水果刀,她痛苦得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是有人要奪走我的爸爸,拆散我們原本幸福的家庭!這一切,爸爸自以爲瞞天過海,卻不知道媽媽其實早就察覺了。不但知道了他的婚外情,還知道那個狐狸精是誰!可是她不願意和爸爸爭吵,又無法面對那樣的痛苦,就打算一個人悄悄結束生命。”

“你能明白,當時帶給我這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多大的震撼和陰影嗎?那是我一直都奉爲偶像的爸爸啊!就因爲你們這一對下賤的母女,什麼高大的英雄形象全都毀了,甚至還有可能會毀掉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你怎麼還能如此傲氣地告訴他,你不稀罕做他的女兒?從你那短命的母親去世後,爸爸就沒有一刻忘記過那個踐人,我和媽媽從來都入不了他的眼!你們到底還想從我們家拿走些什麼?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

激動的聲音,引來加護病房裡那些護士的關注,雖然隔着玻璃,她們也能感受到外頭的氣氛不對勁兒。藍若斐只覺得無地自容,她沒有辦法面對這個名副其實的黎太太和她的女兒!

“第三者”和“私生女”的頭銜就像兩個沉重的十字架,壓在她的肩膀上,沉得都擡不起頭來。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沉聲說:“對不起!”

這句話,既是代表她死去的母親,也是代表她自己說的。不等黎樂雅再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讓她窒息,只怕再多待一秒鐘,都會腦袋缺氧。

明可帆辦妥入院手續的時候,才得知她已經離開,只匆匆看了黎峻一眼,便不顧黎樂雅的叫喚,拔腿就跑。他的女人一定是傷透了心,這會兒還不知道躲在哪兒獨自哭泣,他一定要趕到她身邊。

回到家,車子就那樣歪七扭八地隨意停在院子裡,進了玄關連拖鞋都沒換,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上了樓。推開臥室的房門,就看到那抹生過孩子仍然略顯單薄的身子坐在陽臺那裡,光着腳,抱着自己的膝蓋。

從身後摟住她,卻被那有些微涼的溫度給嚇到了,比體溫更冷的,是女人的聲音--

“你究竟還有多少事兒在瞞着我?身世的問題是因爲顧念我懷孕了,怕我受刺激。那你舅舅呢?也是因爲同樣的原因嗎?我很好奇,你每天面對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你覺得從今往後,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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