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失魂落魄

週一,李昊將資料送到寧致遠辦公室,他不着急看,先問:“昨天幾點把薄雲送回N大的?”

“6點多的時候,我從療養院把她接走,然後送到學校。”

寧致遠點點頭,這纔打開文件夾。李昊解釋說:“瑞士那邊的數據庫不太好入侵,所以我花了一點時間。”

“已經比我預計得快很多,謝謝!”

李昊告辭,寧致遠細細查看這份文件,這是孟琪雅當年的醫療記錄,清楚明瞭,她確實接受了蘇黎世某醫院的子宮切除手術。從時間上看,她墮胎的那個孩子應該是他的骨肉,那段時間他們常在一起,他找一切空閒時間飛去瑞士看她,如膠似漆。

掩卷嘆息,寧致遠明白孟琪雅不會撒這種太容易被戳穿的彌天大謊,可是,他還存着一絲僥倖,希望這只是謊言。現在白紙黑字,再無翻案可能。因爲這樣,所以她開始變得濫交嗎?橫豎不再是個完整的女人了,也沒有懷孕的風險,何不浪蕩人間,揮霍青春?孟琪雅變成今天這樣的“集郵女王”,睡遍幾十個國籍的美男,多少有他寧致遠的過錯在潛意識中推波助瀾。

把文件放進碎紙機,瞬間,那些刺痛雙眼的殘酷描述消失。他欠她的!寧致遠掩面,眼睛通紅。

正巧,孟琪雅打電話來。

“致遠,你確定要那枚梵克雅寶的小仙女胸針?”

寧致遠打起精神回覆:“是的,可以幫我扣下嗎?不要進入拍賣程序。”

“我可以和委託人商談,應該問題不大,你給我一個談判底價。這胸針……是給薄雲留着的?”

“嗯。”

“生日禮物?她生日好像過了麼。”

“很快就是我們認識一週年的紀念日。”寧致遠解釋道。

孟琪雅在電話那頭,被這句話深深刺傷。曾幾何時,寧致遠也曾這樣處心積慮地爲她搜尋各種珍奇小玩意兒,不是紀念日他都能找出理由來送禮,肯愛千金輕一笑。如今,他的浪漫全都傾注在那個女孩子身上。十年了,他還是那個外冷內熱的癡情種子,只是他眼裡的人,已經不再是她孟琪雅。

她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好,沒問題,我幫你談。佣金你要付哦,這藝廊不是我一人獨大。”

“好說,外加請你吃飯,好不好?”

“一言爲定。”

孟琪雅從保險箱中取出那枚胸針端詳,1940年代出品,鉑金鑲嵌白鑽、綠寶石、紅寶石。小仙女頭戴紅寶石花冠振翅飛翔,造型纖美靈巧,流光璀璨,如夢似幻。它曾經屬於一個上流社會的名媛,價格不菲,毫無疑問是頂級收藏品。

薄雲?她配嗎?

孟琪雅拿起電話,猶豫再三,掛上。過了一會兒她用手機打給寧致遠,他幾乎是立刻接聽,儼然是在等她的迴音,拍賣幾天內就要開始,他有點着急。

“致遠,恐怕不是好消息。”

“你說?”

“已經有人搶先,出了一個離譜的高價,攔下這枚胸針。”

“我可以加價,你知道我不在乎花錢……”寧致遠一股悶氣,這麼不巧?

“我明白,可是對方不僅出價更高,而且已經跟我的合夥人談妥,委託人也同意了,我不好橫插一腳。很抱歉這次被人攔截,你要不看看別的珠寶?”

寧致遠嘆息:“薄雲昨天翻完整本目錄冊,只在這枚胸針上目光停留的時間最長。我不願將就,如果這次買不到,只好再等機會,看什麼時候它重新出現在拍賣市場。”

孟琪雅在對面也假裝遺憾:“真是不湊巧,致遠,對不起,我沒幫上忙。”

“哪裡,是我在爲難你。不說這些了,這週末到我家來玩吧,我們可以在花園烤肉。叫上麥克。”

“爲什麼要叫麥克?”

寧致遠笑起來:“哦,你知道爲什麼!預展那天你穿着他的襯衫,性感入骨。”

孟琪雅背上一寒,寧致遠,他心思細密的程度,真的很可怕。

下午開會,寧致遠面對黑壓壓一屋子的員工,卻破天荒地開始走神,回想週末銷魂蝕骨的歡好,他的薄脣下意識地微張,生怕不小心叫出心裡那個人的芳名,他的手指按在脣上,堵住。

“寧總,好購網的首頁廣告,是否要嵌入我們快客的標誌?”

他點頭。

薄雲光潔如玉的背,幾縷溼漉漉的頭髮黏在上面……

“寧總,財經報道想要給我們做一個頭版專訪,您是否有時間和記者聊聊。”

他搖頭。

“寧總,今年的員工調薪幅度仍然是從6%起跳嗎?”

寧致遠低頭沉默。

麥克在滔滔不絕說着什麼,關於縮減冗雜人員的開支,拓展廣告渠道增加收入,股價走勢……

他看着麥克的嘴翕張,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心臟狂跳,瘋了……

寧致遠雙手撐住桌面,霍然起身,他的眼睫低垂,避免和員工視線接觸,隱瞞他的心不在焉。

他深呼吸,努力以平靜的聲音說:“我最近需要思考一些公司的宏觀計劃和長遠戰略,一些常規事務,拜託麥克和CEO一起商討進行,除非緊急情況和特別重大的決策,不需要向我請示。”

寧致遠夾起筆記本電腦,徑直離開辦公室,留下一室面面相覷的員工。寧總一直是工作狂,雷厲風行,冷漠而高效,今天是吃錯藥嗎?

麥克皺眉深思,有點不對勁。

有人敲門。

“進來!”寧致遠快速在幾份文件上簽字,頭也不擡地說。能不經秘書通傳就能直抵18樓深處他的專屬領地的人,屈指可數。只有高層數人和他的私人助理李昊。

“Hi,致遠,借我幾分鐘時間聊聊好嗎?”來的人是麥克

“有話直說。”寧致遠合上文件,和麥克對視。

老朋友不需要虛情假意,麥克直言不諱:“你今天根本沒帶耳朵來上班,剛纔我們討論的事,你有進內存嗎?你的大腦死機了還是沒電?”

“被你看出來啦?”寧致遠嘴角一絲輕笑,對,他是從頭到尾都在想薄雲,只想着和她顛鴛倒鳳。

麥克嘆息:“我聽說從前你是個十足控制狂,連CEO的權限都被你這個總裁架空。今天是破天荒啊,你居然想要放權?”

“我……只是今天有點累,力不從心。”

“力不從心?我覺得是你把精力用到別的地方去了。致遠,你也許是超人,但不是神,你也會犯所有男人會犯的錯誤。”

“什麼?”

“犯賤。”麥克一輛嚴肅。

寧致遠一支

筆扔過去,麥克眼疾手快接住。

“致遠,你陷入熱戀了,整個人不像你,走路都是飄的。”

寧致遠感到尷尬,麥克真的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也許吧,我不知道,麥克,我現在腦子裡亂七八糟,比紐約的地鐵線還要亂。我今天有點沮喪,我想給薄雲買一枚胸針,搞不到手。我從小沒有得不到的東西,物也好,人也好,予取予求。可是我頭一回有種抓不住的無力感,好像一切在慢慢失控。我原本以爲生活一直在我的精確控制之下,可是自從薄雲闖進來,天翻地覆,我好似被一個未知天體的巨大引力吸住的行星,除了圍着她轉,別無她法。開會的時候,我只想着她,完全無法思考任何其他事情。”

“想她什麼?和她沒日沒夜地做那檔子事?我見識過你的戰鬥力。致遠,你在倒退,像十八歲,而不是二十八。從前你身邊來來回回也有不少女人,但你從未這般失魂落魄。”

寧致遠對麥克說:“我覺得,在遇到薄雲之前和女人的糾葛,都是排練,爲了這隻演一場的愛情。”

“假如這一次真的是一生一次的熾愛,你害怕嗎?”

“……我怕,從來沒這麼怕過。比我第一次駕車上高速,第一次潛水,第一次投資鉅額股票都要害怕!因爲我只有一顆心,輸不起。”

麥克站起身來,走到寧致遠身邊,雙手按住他的肩膀:“致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在斯坦福熬過那些年。我們一起在大峽谷攀巖,差點摔死。我們也曾一起在酒吧裡泡妞調情,互相撐臺也互相拆臺……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尤其是被女人傷害。”

“薄雲她很善良,就算全世界的人傷害我,她也不會。”

“她不會故意傷害你,但是,有時候天真無知是最可怕的武器,因爲她不會明白你的愛有多深沉。”

“她會長大的,會成長爲一個能和我並肩而立,不怵任何人任何事的堅強的女人。”

“啊哈,洛麗塔養成計劃?薄雲壓倒一切?比你當下的事業更重要?比你的快客在美國上市的目標更偉大?”

寧致遠深深呼吸,沉靜心情,從辦公椅中起身,靠在辦公桌邊上,看着麥克。

“不要對我興師問罪,你跟我半斤八兩。你在跟琪雅同居吧?”

麥克被戳穿小秘密,瞬間蔫了,撓撓耳朵說:“靠……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她都穿你的衣服啦……你們倆的黏糊程度,令我乍舌。秘密愛巢在哪兒?”寧致遠含笑問,很好,翻盤,被麥克數落一頓,真不是滋味。

“我不告訴你!總之我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她聰明、幽默、神秘、性感。是個難以把握的女人。她是那樣風情萬種,每天我都好像在和一個全新的女人上牀,你明白那種激動人心的感覺嗎?”

“我懂。我很清楚琪雅是什麼樣的人。麥克,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輕易愛上她,她是帶刺的玫瑰,你貪戀芬芳,就要付出流血的代價。”

麥克低頭思索一會兒,長嘆說:“難兄難弟啊,沒想到快三十的人了,還是過不了女人這一關。致遠,請你答應我,不要太快說出你的愛,直到你確認那個人會給你想要的迴應爲止。在一段關係中,先說愛的那個人就落了下風,而愛得比較多的那個,往往受傷最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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