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郡,臨湘城。
晨曦初破,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城內的喧囂尚未完全甦醒,而城中的一座軍營內,卻已是燈火通明,戰鼓隱隱,透着一股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氛。
在這座軍營的核心,一間寬敞的議事廳內,陸遜身着一襲輕甲,甲冑在微弱的燭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他身形挺拔,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覷的英氣,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智慧與決心,彷彿能洞察戰場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陸遜站在一個巨大的沙盤前,這個沙盤精心製作,其上雕刻着長沙、零陵、桂陽三郡的地形地貌,山川河流,城池村落,一應俱全,宛如將整片荊南大地縮小於此。
沙盤上,密佈着各色棋子,紅色居多,代表漢軍,它們如龍蛇蟠踞,氣勢恢宏;而黑色棋子則顯得零散,隱匿於山林之間,那是叛軍的蹤跡,他們如同狡猾的狐狸,利用地形優勢,與漢軍周旋。
在這混亂的局面中,唯有武陵郡,在沙摩柯的堅強領導下,如同一座孤島,未受叛亂波及,穩穩地紮根於沙盤的一角。
陸遜的手指輕輕劃過沙盤上的山川,每過一處,他的眼神便更加堅定一分。
此次平叛,不僅關乎漢國的穩定,更是他陸遜重振陸家聲威,證明自己能力的關鍵一戰。
自吳國覆滅以來,他心中雖有不甘,卻也明白時局之變,非人力所能逆轉。
劉禪的書信,字字懇切,加之龐統三次親訪,那份誠意與信任,讓他最終決定出山,助漢國一臂之力。
他的加入,也順帶消化了一部分吳國降兵,讓他們爲漢國所用。
“將軍,叛軍行蹤詭秘,我軍雖兵力佔優,但難以捕捉到他們的主力。”副將李異上前一步,聲音中帶着幾分憂慮。
他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屈的鬥志,但面對這狡猾如狐的叛軍,也不免有些頭疼。
這個李異是講武堂出身,長沙郡本地人。
陸遜微微點頭,目光從沙盤移至李異身上,沉聲道:“叛軍之所以選擇山林爲據,正是利用了地形之利。我們需分兵多路,以小隊形式深入山林,同時,主力部隊在外圍佈下天羅地網,待叛軍疲於奔命之時,再一舉圍剿。”
說罷,陸遜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一點,示意幾處關鍵位置,那裡的山林密佈,正是叛軍可能藏匿之處。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一種從容不迫的自信,讓在場的將領們不由自主地信服。
“可是,將軍,我軍多爲吳國降將,軍心未穩,恐難以形成合力。”另一位將領朱然提出疑問,他身形瘦削,面容清秀,眼中卻閃爍着堅毅的光芒。
陸遜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轉身面向衆人,聲音堅定而溫暖:“諸位,昔日我們雖各爲其主,但今日同袍爲戰,便是兄弟。我陸遜在此立誓,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平定叛亂,必保諸位前程無憂,我陸遜亦會與諸位共享榮華。”
此言一出,衆將面面相覷,隨即紛紛抱拳,齊聲應和。
陸遜的這番話,不僅是對他們的承諾,更是對他們身份的認可,讓他們感受到了久違的歸屬感。
接下來的日子裡,陸遜親自率領大軍,按照既定策略,分兵多路,深入山林。
他每日披甲執銳,與士兵同吃同住,以身作則,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每當夜幕降臨,他都會在營帳中點亮燭火,研究地圖,制定次日的作戰計劃,那份專注與執着,讓所有人心生敬佩。
十日後。
中軍大帳之中。
陸遜手持竹簡,詳細分析着每一處戰場的形勢,他的聲音雖不高亢,卻字字珠璣,直擊要害。
“明日,我親自率軍攻打零陵,李異將軍,你率部攻打桂陽,朱然將軍,你負責策應,務必切斷叛軍之間的聯繫。記住,此戰不求速勝,但求穩紮穩打,逐步蠶食叛軍的力量。”
朱然,緩緩上前幾步,說道:“荊南四郡的叛軍,說到底,原本不過是些被苛政壓迫得喘不過氣的百姓罷了。若非橫徵暴斂,他們又何至於揭竿而起?將軍若能展現出寬宏大量,饒恕他們的罪過,我相信,他們定會感恩戴德,以禮來降,這不正是一場皆大歡喜的結局嗎?”
陸遜聞言後輕輕搖了搖頭,他的面容冷靜而沉穩,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
他緩緩開口,聲音雖不高亢,卻字字有力:“賦稅雖重,但並非無因之徵,國家需資以養兵,護佑百姓安寧。至於說他們都是無辜百姓,此言差矣。叛軍之中,不乏世家豪強,更有魏國暗中資助之手筆,這些人,豈能輕易放過?
我們若此番輕易饒恕,待王師撤離,他們恐怕又會捲土重來,到那時,受苦的還是百姓。不讓他們親眼見到造反的慘重下場,又如何能徹底平定荊南四郡之亂?”
陸遜的話語,如同冬日裡的寒風,穿透每一個人的心扉,讓在場衆人皆是一凜。
朱然聽後,神色複雜,張了張嘴,卻最終沒能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無奈與認同。
陸遜見狀,知道自己的話已起到了效果,他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漢軍的將領,他們的臉上或疑惑,或堅定,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不確定。
陸遜提高了音量,聲音堅定而有力:“如今,你我皆是漢臣,無論過往有何恩怨,有何心思,都需統統放下。我們共同的目標,是平定叛亂,還荊南四郡一個安寧。若有人心懷二意,損害的,只會是你們自己,以及那些無辜的百姓。”
說完,陸遜轉身,大步走向沙盤,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穩而自信。他手指輕輕劃過沙盤上的山川河流,目光如炬,彷彿已經看到了即將到來的勝利。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將這些潛藏在山林之中的叛軍一網打盡。”陸遜的話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將親自率領精銳部隊,從正面進攻,吸引叛軍主力;李異將軍,你率部從左翼包抄,截斷他們的退路;朱然將軍,你則帶領一支奇兵,從右翼突襲,打亂他們的陣腳。其餘將領,各率本部人馬,配合行動,務必做到首尾相應,不留任何死角。”
隨着陸遜的佈置,將領們紛紛領命,他們的臉上不再有之前的迷茫與猶豫,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決心與必勝的信心。
陸遜看着這一幕,心中暗自點頭,他知道,這場戰鬥,他們已經贏了一半。
次日清晨,隨着號角聲的響起,漢軍如潮水般涌出營寨,向着山林深處進發。
陸遜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他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高大,彷彿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士兵們在他的帶領下,士氣高昂,勇往直前。
山林之中,叛軍雖然人數衆多,但在漢軍的精密佈局與猛烈攻勢下,很快便陷入了被動。
李異從左翼包抄,成功截斷了叛軍的退路;朱然則從右翼突襲,打亂了叛軍的陣腳。陸遜則親自率領精銳部隊,與叛軍主力展開了殊死搏鬥。
戰鬥異常激烈,刀光劍影中,陸遜的身影如同鬼魅,所向披靡。
終於,在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戰鬥後,漢軍成功地將此地的叛軍一網打盡。
離徹底剿滅荊南四郡叛亂,又近了一步。
而在千里之外。
洛陽城中,魏國的皇帝曹叡正襟危坐於金碧輝煌的朝堂之上,眉宇間凝聚着揮之不去的憂慮。
窗外,春日的陽光雖明媚,卻無法驅散殿內沉重的氛圍。
案几上堆滿了來自邊疆的急報,每一封都如同沉重的石塊,壓在曹叡的心頭。
尤其是那關於河東、太原、上黨三郡屢遭漢國遊騎侵擾的消息,更是讓他怒火中燒,幾乎難以自持。
“河東、太原、上黨,三郡之地,竟成了漢國遊騎肆意妄爲的樂園!”曹叡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透着無法掩飾的憤怒。
他猛地一拍案牘,震得桌上的筆墨跳躍,似乎連空氣中的塵埃都被這股怒氣所驚擾,紛紛揚揚。
大內官辟邪站在一旁,身形微微一震,卻依舊保持着鎮定。
他身穿一襲華麗的錦袍,眼神中透露出幾分機敏與狡黠。
面對皇帝的怒火,辟邪從容不迫地回答道:“陛下息怒,關平所部行動迅速,如同旋風一般,確實難以捕捉。加之三郡之中,不乏暗中依附漢國之人,爲漢國遊騎提供了諸多便利,故此局勢纔會如此棘手。”
曹叡聞言,冷笑一聲,那笑聲中既有無奈也有不甘:“就看着他們劫掠百姓、斷絕糧道?長此以往,三郡百姓豈不離散?玉璧城,我魏國之重地,又如何據守?”
他的目光如炬,掃視着空曠的殿堂,彷彿在尋找一個能破解困境的答案。
辟邪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輕聲說道:“陛下,臣有一計,或許可解此圍。聽聞河東郡中,近日有疫病流行,若能讓這疫病……”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着曹叡的反應。
曹叡聞言,眼神猛地一亮,但隨即又暗淡下去。
軍隊最怕的便是疫病,歷史上無數戰役,往往不是敗在敵人之手,而是毀於疫病之禍。
然而,此計雖妙,卻太過狠辣,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此計太險了,”曹叡搖了搖頭,眉頭緊鎖。
“讓關興所部沾染疫病,那河東郡的百姓豈不也要遭殃?”
辟邪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曹叡的顧慮,繼續說道:“陛下多慮了。河東郡中,有一家雖與漢國有聯繫,但卻對我大魏忠心耿耿,只要利用得當,便可爲我所用。只需他們在給關興所部提供的糧草中,悄悄混入一些帶有疫病的屍體碎塊,此疫病必能在漢軍之中迅速傳播。至於其餘各地,臣會即刻下令,讓各地官吏着手準備抗疫之事,確保疫情不致蔓延。”
曹叡聽罷,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在辟邪的臉上來回遊移,似乎在權衡這個計劃的利弊。
最終,他長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與決絕:“要想不出兵便對付關興,看來,這確實是一個辦法……”
決定既下,曹叡的心情並未因此輕鬆。
他站起身,緩緩踱步至窗前,凝視着窗外那片繁華與安寧,心中卻是一片波濤洶涌。
這個決定雖然可能暫時緩解邊境的壓力,但也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
作爲一國之君,他必須承擔這份重量,無論結果如何。
辟邪見狀,心中暗自得意。
自己提出的這個計策雖險,卻也是目前最有可能奏效的方法。
於是,他躬身行禮,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陛下聖明,此計若成,關興所部必退,我魏國之邊境亦可暫得安寧。”
曹叡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此事交由你去辦,務必謹慎行事,切勿走漏風聲。至於抗疫之事,也要儘快落實,務必保護好我魏國的百姓。”
辟邪領命而去,留下曹叡一人,在空曠的殿堂中久久站立。
與漢國爲敵,曹叡是真切的感受到壓力了。
這個壓力,幾乎要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此刻,他的目光,定格在千里之外的河東郡中。
而在河東廣袤無垠的原野上,關興所率領的三千精銳部隊如同一股不可小覷的鐵流,緩緩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陽光灑在他們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奴兒軍雖號稱數萬,但如此龐大的軍隊自然無法集中行動,如同一股股分散的洪流,分別涌向上黨郡、太原郡等地。
關興將自己的萬人部隊分散成數股小隊,在河東各地靈活機動,展開了一場場襲擾戰,讓敵人疲於應對。
此刻,關興騎在高頭大馬上,目光如炬,審視着前方那片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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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堅毅,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英氣,身着銀色戰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腰間佩帶着一柄長劍,劍柄上鑲嵌着寶石,閃爍着神秘的光芒。
他輕輕勒緊繮繩,馬兒隨即停下了腳步,周圍的士兵也紛紛停下,靜靜地等待着將軍的指示。
“此是何地?”關興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彷彿能穿透一切迷霧,直達人心。
他身旁的嚮導,一個身材瘦削、面容黧黑的中年男子,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啓稟將軍,此地乃是冠爵津,當地人也稱之爲雀鼠谷。此地地形複雜,崎嶇陡峭,唯有雀、鼠之類的小動物才能在其中自如穿梭。”
關興聞言,微微點頭,目光在山谷間來回掃視,彷彿在評估着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高壁嶺、雀鼠谷、汾水關,這些地方都是汾西地區的險要之地,易守難攻,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因此,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此地不可輕入。”關興沉聲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轉頭朝向平陽的方向,那裡是他們此次行動的重要補給點,也是魏國內應所在之地。
在那裡,他們可以得到休整,補充糧草,修繕武器裝備,爲接下來的戰鬥做好充分的準備。
畢竟襲擾河東、太原、上黨三郡,可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