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層樓頓時陷入到一片死一樣的黑暗之中。
溫簡言躺在牀上,緊注視着黑暗之中的天花板,感到陰冷之意蔓延全身。熟悉的睡意襲來,拉扯着他的意識下墜。
眼皮無可抗拒地耷拉下來。
他睡着了。
……
黑暗的宿舍之中,熟睡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陷入了夢鄉。
宿舍內,右側靠窗上鋪,青年眼瞼緊閉,呼吸均勻。
在他的頭頂是髒兮兮的天花板,即使隔着灰濛濛的蚊帳,都能看到那水漬遍佈,牆皮鼓起的牆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有一片黑乎乎的水漬正在悄無聲息地,緩緩地擴大,再擴大。一切都被浸沒在黑暗中。
天花板的黑色水漬之中,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在起伏,涌動,像是被無數毛髮組成的浪潮。
黑暗之中似乎傳來了隱隱的水滴聲,像是水龍頭沒有被擰緊,水滴欲墜不墜地掛在鏽跡斑斑的水龍頭口,一點點地充盈、脹大,然後——污濁的水滴向着牀上的青年砸下,發出清晰的一聲響。
滴答。
溫簡言猛地睜開雙眼,反射性地向着旁邊躲去!
他劇烈地喘着氣,緊緊盯着眼前的天花板——上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溫簡言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不信邪地反手摸了摸旁邊的枕頭。
是乾燥的。
好像剛纔看到的似乎只是一場夢境。
正當溫簡言驚魂未定之際,忽然,他習慣了黑暗的雙眼感受到了旁邊的一線微光,似乎……是從蚊帳外傳來的?
熄燈之後爲什麼會有光?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撐起上半身,向着宿舍門的方向望去。
昏黃的光線透過被報紙半糊着的窗戶,和歪歪扭扭的門縫滲透進來,在地面上留下幾道黃線。溫簡言一怔。
走廊之中的燈居然是亮着的?
可是,在睡覺之前,他清楚地記得,寢室內早已熄燈了纔對……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溫簡言心臟一緊,猛地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在門縫之下的微光中,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從下方的蚊帳內鑽了出來。
“咋回事啊”
一個刻意壓低的,還帶着朦朧睡意的聲音在寢室內響起。“外面的燈怎麼亮了”
“不知道啊!”另外一顆腦袋從蚊帳裡鑽了出來,也用同樣壓低的聲音回答道。
是虎哥和阿豹。
他倆像是也注意到了從上鋪探出腦袋的溫簡言∶“誒,兄弟,你也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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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來這種情況是一個寢室一起遭殃啊!””好慘,其他人甚至沒選這門課……”
“笑死我了,這就是和瘟神住一起的代價啊!”
“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不?”虎哥問。
溫簡言:……我也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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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頭緒?”
呸,你可太有頭緒了!
悉悉索索聲響起。
除了虎哥和阿豹,寢室內的其他人似乎也同樣甦醒了,他們似乎對現在的情況也同樣疑惑。
既然已經醒了,溫簡言索性直接爬起來,下了牀。
“誒誒誒?”旁邊傳來了虎哥大驚小怪的緊張聲音,“你不要命啦?”
“不會有事的。”
溫簡言一邊回答,一邊扭頭掃了一眼自己的下鋪。瘦長臉的位置是空着的。
溫簡言眯了下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恰恰證明了他先前的猜測,由於第一天和第二天的選擇不同,所以,加入社團之後的瘦長臉和他們走了完全不同的線路。
溫簡言走向宿舍門口。
他用指尖掀起窗戶上糊着的報紙,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走廊之中燈火通明,但卻沒有半個人影。
見溫簡言下牀確實沒事,虎哥阿豹對視了一眼,也同樣小心翼翼地下了牀。
下一秒,只聽“吱呀”一聲,溫簡言擰開了宿舍的門。
?!
虎哥阿豹倒吸一口涼氣。
下牀就算了,你居然還開門?
兄弟你這是不是有點太勇了?
身後傳來另外一支小隊成員驚恐的聲音∶
“喂,你幹什麼?!快停下!”
溫簡言沒理會他們,而是直接打開門,來到了走廊上。
確實,在媳燈之後,學生是不應該離開宿舍,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和光亮的,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現在所面臨的危機,和宿舍無關,反而是和今天白天的電影選修課息息相關的,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走廊之中才會如此意外的燈火通明。
果然,溫簡言雖然來到了走廊,但卻沒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攻擊。
走廊裡雖然明亮,但卻一片死寂,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溫簡言來到他們對面的寢室,徑直推開門。
門內一片漆黑,在走廊微弱光線的照耀下,隱約能看到裡面牀鋪上起起伏伏的陰影,其他人像仍是在沉睡。
也就是說,整條走廊之中,只有他們寢室在今晚甦醒了。
這下,就算宿舍裡的剩下的幾人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一點∶溫簡言的確知道些他們不知道的信息。
喂……你小子,其中一個身材壯碩的主播衝到了溫簡言的面前,現在這個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另外一個主播咄逼人地湊近,惡狠狠地扯住了他的領子∶黃鼠狼被你搞到哪裡去了
溫簡言眨了下眼。
哦,原來那個瘦長臉叫黃鼠狼。還挺貼的。
他從對方的話裡捕捉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信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隊友走上了一條和副本之中絕大多數主播不同的路線。
“誒誒,冷靜,都給我冷靜一下。”見到氣氛忽然緊繃起來,虎哥和豹哥急忙上前,將被其他三個舍友團固住的溫簡言解救出來。
虎哥擋在他們面前,橫眉立目的訓斥道∶
現在這種情況了你們還鬧什麼內訌?你們不會真的想死吧?
他的話像是一盆冷水,衝着其他幾人兜頭澆下。
那支小隊之中的三人此刻也終於冷靜下來。
他們雖然覺得一定是溫簡言在背後搗的鬼,也確實很擔憂自己隊友的安全,但是即使如此,他們也清楚,在現在這種一看就十分異樣的情況下,情緒用事是最容易死的,更何況,還是在這麼一個對他們而言,級別有些高的過頭的副本之中。
見到衝突終於化解,阿豹這才扭頭看向溫簡言∶“兄弟,所以,現在這個情況你知道多少”
“稍微知道一些。”
溫簡言整了整自己被弄亂的衣領,回答很剋制。“我猜,這可能和我們白天報的課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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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知道一點你倒是很謙虛啊。”
畢竟,我們今晚沒人犯規,但寢室裡所有人現在都被困在了這裡,那大概率就是和我們白天做了什麼有關了。
溫簡言扭頭看向他們走出的宿舍之中,目光落在自己下方的那張空牀上,意有所指地說道∶“不過,我想知道的是……爲什麼他是唯一不見了的人呢?”
……
聞言,所有人都是不由一怔。
溫簡言看向面前幾人,問“你們那個隊友叫黃鼠狼,對吧他白天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嗎?”
他眨了下眼,淺色的眼珠在昏暗的走廊中流光溢彩。或者說……你們真的一直待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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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高啊。”“如果主播說自己就是危險的始作俑者,這幾個舍友很容易心有怨氣,很容易在之後另生事端,他現在直接三言兩語,鍋就直接被扣到那個不在場的人的腦袋上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說的都沒錯啊
“確實,趙非先前的異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明,更重要的是,下午的時候他肯定是獨自行動了,反正我不記得在社團招新的會場上看到主播的其他舍友……”
“草,絕了,這下好像確實是他嫌疑最大了。”
“主播這一波啊,不僅能把帽子扣給別人,而且還能趁機從他隊友嘴裡套出對面一整天的行蹤,收集學校里社團的情報,屬實是三管齊下了。”
果然,在溫簡言的話出口之後,幾人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猶疑神情。
這個……
他們對視一眼。
終於,剛剛那個扯過溫簡言領子的主播猶豫着開口了黃鼠狼下午的時候好像確實不見了一段時間。
“哦”溫簡言精神一振“差不多什麼時候?””我也不太清楚。”那個主播搖搖頭,說,“當時我們在上專業課,結果一覺睡過去了,睡醒之後他就不見了。”按理來說,在那段沉睡的時候,沒有人能醒來纔對。但是,黃鼠狼卻在那段時間內消失了。
當時他們醒來之後沒有找到自己的隊友,手機也無法聯絡,還以爲他出了什麼事,一度非常緊張,在教學樓內尋找了好一段時間。差不多六點半的時候,他給我們發消息,說是在門口等我們呢。
溫簡言“他有說自己那段時間去哪了嗎”
那三人齊齊搖頭沒有。
溫簡言陷入沉思。
對於加入社團招新的方式,他現在稍微有了點頭緒。
顯然,在他們被強制睡眠的時候,黃鼠狼卻成爲了其中的例外,能夠自由活動。當然,與其說是自由活動,不如說是被“引導”着進入到了社團招新的場地之中。
溫簡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尖。
就是不知道,除了社團招新之外,還有沒有其他進入的方法。
按理來說應該是可以的,畢竟如果單純只憑開局登記這個方法來篩選社團成員,未免也太簡陋了一點。
或者,乾脆聯合橘子糖把人綁架起來好好問問?這個效率應該更高。
溫簡言垂着眼,明明頂着一張好看的乖乖學生臉,腦子裡卻在思考着壞主意。
媽的,我就知道,遇到這種危險一定是有原因的,沒想到是那小子!虎哥惡狠狠咬牙,義憤填膺地在牆上狠砸一拳,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和黃鼠狼同行的其他三人自知理虧,紛紛沉默下來,不好說話。
“好了好了,”
沒想到的是,溫簡言此時站了出來,制止了這場□□。
他的臉上帶着溫柔和暖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這件事是我們整個寢室一起遇到的危險,這種情況下,就不要互相指責了,儘快解圍纔是。”
其餘三人臉上的愧疚之色愈重。
“接下來一起行動,”溫簡言說,“我們更要齊心協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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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啊這……”
“我人麻了,你這個罪魁禍首好意思說話嗎!!!”
“三句話,讓你的仇人對你言聽計從,服服帖帖!”
“主播開課嗎,我想報班!”
“我們去樓梯間看看,看看能不能離開這層。”阿豹提議道。
一行人向着樓梯間走去。
狹窄的樓道之中迴盪着衆人的腳步聲。很快,下一層就到了。
昏暗的樓梯間內,4F的紅色油漆顯得分外刺眼。
衆人對視一眼,神色愈發凝重。
溫簡言慢悠悠地跟在隊伍後方。
他一早就知道,這層樓大概率是走不出去的。
畢竟,在熄燈之前,他就曾和自己的隊友發過消息,他們並沒有遇到任何和他類似的情況,這也就意味着,他們是不會進入到這個場景之中的,
既然如此,這一層樓和其他層估計是無法互通的。
至於離開宿舍樓就更不可能了,現在已經過了門禁時間,就算真的可以離開,他們也不敢選這個選項。
正當幾人待在樓梯間的時候,忽然,遠處傳來像是水滴落下的聲響。“滴答。”
!
溫簡言心下一驚,扭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聲音太輕了,很難確認是從哪裡傳來的。只響了一聲就再未響起。
那聲音同樣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無論在什麼副本之中,水滴聲都不是什麼特別好的兆頭,所有人都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聲音好像從水房那個方向傳來的?虎哥有些不太確定。
“有可能?”
幾人對視一眼“走,去看看。”
死寂而明亮的走廊裡迴盪着他們的腳步聲,一行人一邊四下環視,一邊謹慎地向着水房的方向推進。
溫簡言十分低調地跟在他們中間,視線不經意間落在那間剛剛被自己推開門的寢室內。
寢室門半開着,裡面黑沉沉的。
伸手不見五指的混沌之中,每張牀上都直挺挺地坐着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
溫簡言心裡一突,猛地扭頭向着門內看去。
門內什麼都沒有,像是他在一晃而過時,因神經過度緊張而導致的幻覺。
他站在原地,仔仔細細看了進去。
確實什麼都沒有。
黑暗之中一片死寂,沒有半點動靜。
正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哎呀”一聲。
走在最前方的虎哥收住步伐,低頭看向自己的腳下,皺眉說道∶“孃的,遠處傳來像是水滴落下的聲響這裡怎麼都是水?”
溫簡言一怔,收回視線,扭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走廊靠近水房最末端的兩盞燈已經滅掉了,走近之後才能看清,這邊的地面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居然積了一層薄薄的積水,反射着並不明顯的微光。
而且……
不像是很乾淨的水。
溫簡言站定在原地,皺眉端詳着面前的積水。
黑乎乎的,裡面隱約能夠看到一些類似淤泥的東西,在水面之下打着旋,散發出一股陰潮的氣味。
其他人疑惑的談話聲從旁邊傳來:
奇了怪了,明明沒有水龍頭是開着的,爲什麼地面上水這麼多?
“不清楚啊……”
正在這時,水房內傳來了兩聲詭異的“咕嚕”空響。
但奇怪的是,面前幾人卻都好像沒有聽到一樣,仍舊站在原地。
溫簡言頓了頓,邁步走了進去。
順着聲音,他來到靠窗的其中的一個水池前。
溫簡言單手扶着池子的邊緣,探頭向着水池內看去。
水池內什麼都沒有,但是,池子的最底部卻覆着一層薄薄的污水,和他先前在地面上看到的一樣。看這個樣子,這應該是就是地面上水的來由了。
但是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溫簡言稍稍鬆了口氣,收回了上半身。
因爲緊張,他的指尖稍稍出了汗,在冰冷的水池邊緣留下了圓圓的指印。
————等一下。
溫簡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環視一圈。
這個水池是……
靠窗右側第二個。
溫簡言盯着自己印在水池邊緣的指印,感到自己的脊背上驟然出了一層熱汗。
他留下的手印位置……
和先前在《勇敢的李察》電影之中,水池邊緣的血手印的位置一模一樣。
而在留下手印不久,電影之中的李察,就用手指硬生生地扣下了自己的眼珠,然後將自己的肚皮裡灌滿了水,形容可怖地慘死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