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太孫天命在身
朱元璋幾乎是一路跑過來的,無視朱柏等人的請安,問清楚人在哪直接就衝了進去。
聽到動靜的陳景恪,已經起身迎接:
“參見陛下。”
朱元璋沒有理他,徑直來到牀邊,看着渾身血跡的朱雄英,老淚登時就下來了。
“乖孫……”
陳景恪並沒有跟過來,而是伸手攔住了,想要進來的常茂、李善長等人。
不過他並未全攔,而是讓這人能看到一部分裡面的情況,又看不清全貌:
“諸位,太孫有外傷在身最忌病氣,諸位還是莫要進去的好。”
現在病氣論已經傳播開來,大家都知道這玩意兒會傳播疾病,導致傷口感染。
所以他們也沒有往裡面硬闖。
伸頭看了看躺在牀上的太孫,親眼見到他身上的血跡,就心情沉重的退了出去。
常茂還想問什麼,被李善長給拖了出去。
等衆人出去,陳景恪才幹咳了一聲:“咳。”
接到信號,朱雄英悄悄的睜開眼睛,朝朱元璋扮了個鬼臉。
但等他看到老朱滿臉淚水,心中又升起愧疚。
本來正滿臉悲痛的老朱,一下子被噎住了。
我是誰?我在哪?
我面前的是誰?
啥情況?
我看錯了?
還是見鬼了?
陳景恪怕穿幫,連忙說道:“陛下,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救治太孫要緊。”
朱元璋是什麼人,馬上就清醒過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已經肯定自己孫子沒事兒。
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升起一股怒火。
誰搞的鬼?
竟敢戲耍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不過他並沒有被憤怒衝昏理智,很清楚不論原因是什麼,這場戲他都必須要配合演下去。
表情又是一變,聲音裡帶着急切問道:
“咱乖孫的傷勢怎麼樣了?”
陳景恪聲音有些沉重:“太孫大腿受傷,情況很嚴重。”
“重則會導致殘疾,甚至喪命。”
“啊?”朱元璋驚呼一聲,然後聲音冷了下來:
“我不論你用什麼手段,都必須救治好咱的乖孫。”
“若你能治好,榮華富貴封侯拜相,咱無不允你。”
“若治不好,就休怪咱不留情面。”
陳景恪惶恐的道:“臣一定竭盡全力救治太孫。”
外間,李善長等人聽着裡面的對話,再看看地上堆着的染血護具和衣物,心情又沉重幾分。
太孫實在太多災多難了。
去年一場大病差點就沒了,今年又發生這樣的事情。
沒有人懷疑朱雄英的傷是假的,畢竟事發突然。
且朱元璋的反應,和在場所有人的表情,是騙不了人的。
一想到太孫的傷,常茂就有些發狂,這可關係着他們常家的榮華富貴。
他惡狠狠的盯着向寶和,問道:“太孫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會受如此重的傷。”
向寶和低聲回道:“當時我們的心神都被日蝕所奪,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待清醒過來,太孫已經受傷,陳伴讀正在搶救。”
常茂怒道:“廢物,一羣廢物,要伱們有什麼用。”
向寶和低着頭一聲不吭。
這時,李善長若有所思的問道:“太孫墜馬,是在日蝕之前,還是之後?”
向寶和遲疑的道:“這……卑……卑職也不……”
一旁的朱椿肯定的道:“在日蝕之前,我親眼所見。”
“太孫墜馬,我正想去救,天突然就黑了下來。”
“當時陳伴讀也看到了,他是第一個過去的。”
朱柏眉頭一挑,也附和道:
“當時我離太孫比較近,見到他的馬倒地,就想下馬去救。”
“誰知突然日蝕,就慢了一步……”
向寶和連忙道:“對對對,就是日蝕之前。”
李善長點點頭,長嘆道:“看來當是太孫墜馬,蒼天示警啊。”
曾泰、任昂幾人面面相覷,幾個意思?
剛纔不是說好的,朝有奸佞嗎?
怎麼突然變成太孫墜馬,蒼天示警了?
毛驤不殺了?
不過幾人能坐到這個位置,都不是政治小白。
馬上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今天這個天象,有且只能有一個解釋。
太孫墜馬,蒼天示警。
但凡還有別的解釋,那都是對太孫,對蒼天的不敬。
禮部尚書任昂附和道:“韓國公所言甚是,太孫乃國之儲君,未來的大明天子。”
“故他遭遇劫難,蒼天才會示警。”
曾泰驚歎道:“太孫能得天象示警,真乃天命之主也。”
衆人也紛紛附和:“太孫真乃天命之主也。”
“太孫天命在身,定能逢凶化吉。”
這會兒就算再傻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雖然場合不合適,但常茂心中依然狂喜。
太孫,天命之主。
穩了,穩了。
我常家累世富貴,穩了。
但向寶和的臉更白了,天命之主在箭亭受傷,他們想不死都不行了。
朱椿和朱柏兩兄弟相視一眼,然後低下頭,深藏功與名。
他們並不知道朱雄英是假裝受傷的。
但心裡卻明白,此事和日蝕在同一時間發生,意味着什麼。
如果先有日蝕,太孫再受傷,恐怕會引起非議。
所以太孫必須是日蝕前受傷的。
至於會不會被人揭穿,誰敢?
況且,當時大家都被日蝕駭住了,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留意此事。
就算真的有人嘴巴不把風,將真相說了出去。
誰信?
裡間,朱元璋聽到外面的動靜,也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朱雄英爲什麼要裝受傷了。
心中的怒氣也徹底消失,反而升起一股喜悅。
好,好呀。
咱乖孫是天命之主。
陳景恪也很佩服外面那羣人,果然不愧是玩政治的行家,這腦子轉的就是快啊。
“陛下,這裡條件簡陋,不適合爲太孫治療。”
“還是趕快將太孫移到幹清宮爲好。”
朱元璋連忙說道:“好好好,小心點,別弄疼咱的乖孫了。”
然後他就來到外面,李善長等人連忙站好,等着他吩咐。
朱元璋指着向寶和,厲聲說道:“來人,將箭亭一干人等全部斬首……”
向寶和身體一軟倒在地上,連求饒都不敢。
這時陳景恪出來阻止道:“陛下,太孫受傷,天降異象,宜祈福不宜再見血。”
“否則血煞之氣衝撞到太孫,就不妙了。” 朱元璋點點頭,立即改口道:“就先將你們的命留着,爲太孫祈福。”
絕處逢生,向寶和連忙磕頭:“謝陛下,謝陛下,臣一定帶着所有人,日夜不停爲太孫祈福。”
李善長等人,雖然覺得皇帝今天有點心慈手軟了。
但想到天象,又覺得很正常。
這種涉及蒼天的事情,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況且太孫要是能康復,這反而是一件大喜事。
留着這些人也不是不行。
朱元璋又對李善長等人說道:“太孫的傷無礙,你們不用擔心。”
“回去好好安撫羣臣,莫要亂說。”
李善長等人心下了然,什麼無礙,不過是陛下安撫人罷了。
陳景恪在裡面說的話,他們可都聽到了。
至於不能亂說……
確實不能亂說,至少太孫病情嚴重,是不能隨意透露的。
但太孫墜馬蒼天示警,這不是我們亂說,是事實啊。
等他們都離開,朱元璋又繃着臉對朱椿等人道:
“回去好好反省。”
“是。”幾人逃也似的離開了。
見人都走完了,朱元璋才鬆了口氣,演戲真累啊。
關鍵是他有一肚子話想問,憋的難受。
之後孫福叫來朱元璋的御輦。
陳景恪以同樣的理由,拒絕其他人靠近,親自將朱雄英抱上輦車。
一直回到幹清宮偏殿,將朱雄英放在牀上,都沒有讓別人靠近。
一切安頓好,朱元璋屏退所有人,正準備詢問緣由。
卻見馬皇后一臉焦急的跑進來:
“英兒呢,英兒如何了?”
得,把她老人家給忘了。
陳景恪連忙帶她進入臥室,見到了朱雄英。
當發現他安然無恙的時候,長長地鬆了口氣。
然後看着陳景恪道:“這是你的主意,對吧?”
“是。”陳景恪請罪道:
“臣未經請示擅作主張,請陛下娘娘治罪。”
朱元璋其實也早就猜到了,這種一石多鳥的計策,絕對不是現在的朱雄英能想到的。
而朱椿、朱柏等人,一看就被矇在鼓裡,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呢。
馬皇后說道:“先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陳景恪就將當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
聽到朱雄英墜馬,兩口子都心有餘悸。
聽到他無礙,又鬆了口氣。
之後聽到陳景恪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就想到這樣的計策,且完美的執行沒有露出破綻。
即便早就知道他心智成熟,天賦異稟,也依然感到吃驚。
真正的一石多鳥。
解決了天降異象的麻煩,爲太孫披上了天命外衣。
也從根本上,扼殺了可能會產生的各種謠言。
畢竟‘太孫受傷,蒼天示警’更有傳奇色彩,也更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沒有人會質疑。
馬皇后這才點點頭,說道:“難得你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就想到這樣的主意,不錯。”
“但這樣的事情,以後決不允許再發生。”
她的話相當於爲此事定下了基調。
陳景恪心中的石頭落地,躬身道:
“謝娘娘,臣絕不敢再犯。”
朱元璋也跟着冷哼一聲:
“要不是看在你以往的功勞上,咱絕饒不了你。”
“既然皇后都說了,那咱也不罰你了,往你以後好自爲之。”
陳景恪說道:“謝陛下不罪之恩。”
這一茬就算揭過。
馬皇后狠狠拍了一下朱雄英腿上的‘傷口’,笑罵道:
“小混蛋,差點嚇死皇祖母,以後不許這麼調皮了。”
朱雄英連忙抓住她的手,求饒道:
“皇祖母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元璋也惡狠狠的道:“就是就是,妹子你不知道,當時在朝堂上,咱差點就嚇昏過去。”
“在多打他兩下,幫咱也出出氣。”
馬皇后沒好氣的道:“你自己怎麼不打。”
朱元璋訕笑道:“咱這不是捨不得嗎。”
馬皇后白了他一眼,好像老孃不心疼一樣。
“之前日食的時候,我還在擔心,會影響到革新。”
“現在好了,問題全都解決了。就是人心可能要亂上一陣。”
朱元璋冷哼一聲:“亂一點好,咱倒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敢跳出來。”
之後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朱元璋就攙扶着,哭的幾乎不能站立的馬秀英,走了出去。
大門再次被關上,陳景恪在裡面爲太孫醫治。
後續趕來的御醫,都被攔在了外面。
朱元璋對他們沒有一點好臉色:
“外科手術,你們懂嗎?都給咱滾。”
御醫們倆忙告罪離開。
經常和陳景恪打交道,他們也知道什麼叫外科手術。
心中很好奇,到底要如何施救。
但病人是太孫,他們可不敢要求進去參觀。
其實,陳景恪就是欺負他們不懂外科手術,否則絕對不敢這樣演戲。
耗時大半個時辰,陳景恪纔有氣無力的走出來。
朱元璋和馬秀英連忙上前問道:“陳景恪,乖孫怎麼樣了?”
陳景恪點點頭,說道:“幸不辱命,太孫的腿保住了。”
朱元璋和馬秀英兩口子高興的喜極而泣。
孫福等一衆下人,也長長的出了口氣。
太孫的腿保住了好啊,大家都能活命了。
這時陳景恪又補充了一句:“但具體能恢復到何種程度,還有待觀察。”
“若順利,能如常人一般。若不順利,走路可能會有點跛。”
朱元璋面色一冷,道:“我不論你用任何方法,都必須要治好乖孫的腿,否則咱就將你兩條腿全打斷。”
陳景恪苦笑道:“是,臣一定竭盡全力爲太孫醫治。”
之後兩口子就進去看自家乖孫。
又過了一刻鐘,陳景恪以太孫需要靜養爲由,將他們喊了出來。
並且叮囑所有奴僕,外傷極易感染,以後沒事兒少靠近太孫。
換藥更是隻能由他親自來,任何人不得擅自動手。
其實不用他安排,壓根就沒人敢碰。
如此,一場大戲總算是演完了。
以後朱雄英只要裝兩三個月的病號就可以了。
朱元璋和馬秀英一起來到坤寧宮,他們也是有很多事情要談的。
屏退左右後,朱元璋才一臉驚異的道:
“竟然利用天象設局,陳景恪就不怕蒼天降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