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146章 老朱:咱又整出弊政了?

第146章 老朱:咱又整出弊政了?

聽到福清公主的提問,衆人都笑了。

朱元璋解釋道:“傻姑娘,誰說這些計劃要短時間完成了,十年之內能完成就不錯嘍。”

福清公主這才反應過來,俏臉更紅了,害羞的轉過身去不敢看大家。

衆人笑的就更開心了。

過了一會兒,陳景恪開口說道:“陛下,其實我有一法,可在五年內完成這些計劃,還不會引起民怨。”

朱元璋驚喜的道:“哦,快說是何法。”

朱標和朱雄英也高興不已。

福清公主也顧不上害羞了,轉過身驚訝的看向他。

陳景恪說出了兩個字:“軍戶。”

朱標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搖頭道:

“不成不成,軍戶供養軍隊已經非常辛苦,豈能再增加他們的勞役。”

徵發軍戶做徭役,確實不會引起民怨,可會導致軍隊譁變,後果更嚴重。

朱元璋卻比自己兒子想的更深,試探的道:

“莫非咱的軍戶制也是弊政?”

朱標這才反應過來,陳景恪這麼聰明,豈會不知道徵發軍戶做徭役的惡果。

可他還是這麼說了,只能說明他對軍戶制有意見。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懊惱,自己反應還是有些慢了啊。

朱雄英耳朵馬上就豎起來了,來了來了,熟悉的開場白又來了。

陳老師小課堂即將開課了。

福清公主則再次驚訝,什麼情況?

陳景恪只是說出‘軍戶’倆字,自家爹爹竟然就開始自我檢討了?

而且這個‘也’字是什麼意思?

怎麼聽上去,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

這個陳景恪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竟然讓性格剛愎的爹爹變成這般模樣?

看着有些不自信的朱元璋,陳景恪差點笑出聲,面上裝作一本正經的道:

“對初建的大明來說,利大於弊。但用不了幾年,就只剩下弊了。”

朱雄英心裡無比雀躍,景恪就是猛啊,一點面子都不給皇爺爺留。

福清公主則不由的擔心起來,如此直言不諱,一點顏面都不留,爹爹恐怕要暴怒了。

然而下一刻,朱元璋的表現就讓他驚掉了下巴。

只見老朱長長的舒緩了一口氣,高興的道:

“還好,還好……咱這軍戶制還算有可取之處的,對吧。”

朱標簡直沒眼看了,這還是自家那個自信到剛愎的老爺子嗎。

您老人家以前可是認爲,軍戶制是留給子孫兜底的制度啊。

現在只是‘還算有可取之處’,就這麼高興了?

玩笑歸玩笑,陳景恪卻知道不能過。

老朱想賣萌,大家就陪着他稍微鬧一鬧,誰要真覺得他萌,那離死也就不遠了。

簡單的玩笑過後,就開始講正事:“臣以爲,經過元末之亂,天下百姓流離失所,大片土地荒蕪無人耕種。”

“設立軍戶,讓他們開墾荒田,既能果腹又可支撐軍需。”

“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粒米,實乃前所未有之創舉。”

朱元璋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哎,你別光拍咱的馬屁,說缺點,說缺點。”

朱標已經無視自家老爺子了。

朱雄英卻看的津津有味,皇爺爺的表情,比景恪講課還有趣。

福清公主小嘴微張,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爹爹。

陳景恪一本正經的道:“咳,那臣就妄談幾句。”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變的。”

“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着。”

“尤其是人心,變化的更快。”

“任何試圖約束人心不變的行爲,最終都會徒勞而功。”

福清公主很是疑惑,什麼變不變的,不是要講軍戶制嗎?

怎麼講到人心變化去了?

朱元璋、朱標、朱雄英三人,則非常淡定。

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開場方式。

看似與內容無關,實際上是在闡述一種思想,一種大道理。

陳景恪接下來的切入點,也必然和這種思想有關。

而以朱元璋和朱標的智慧,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講什麼。

軍戶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一日爲軍戶,世世代代爲軍戶。

除非皇帝特赦,否則永不能脫籍。

陳景恪的切入點,肯定和這有關。

“人在變,由人組成的世界也在改變。”

“爲了適應這種改變,國家的制度也要隨之變化。”

“今日的善政,在明日就很可能會變成弊政。”

“縱觀歷史,莫不如是。”

“就以北宋爲例,立國之初靠着恩蔭拉攏士大夫。”

“靠着招募流民中的青壯爲廂軍,遏制了百姓造反。”

“等到了宋神宗時期,這些根本國策卻釀成了三冗問題。”

“幾乎拖垮了北宋的財政。”

“大家都知道問題在哪,卻都不願意改。”

“因爲裡面牽扯到太多人的利益,誰改就是與大家爲敵。”

“宋神宗算是比較有雄心的帝王,王安石也是有大才之人。”

“他們君臣聯手變法,最終依然在既得利益集團的反撲下失敗。”

“恐怕宋太祖和宋太宗怎麼都想不到,他們自認爲的立國之本,最終會拖垮自己建立的國家。”

聽到這裡,福清公主臉色再變,陳景恪這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啊。

就差高呼‘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了。

要是給外面的儒生聽到了,必然會被批判的體無完膚。

而且,自家爹爹可是寫了《皇明祖訓》,要求後世子孫必須遵守。

這不是在打他老人家的臉嗎。

悄悄打量自家爹爹的表情,只見他面色凝重,似乎很不開心的樣子。

不由得爲陳景恪擔心起來。

朱元璋的表情確實很凝重,他很清楚陳景恪爲何要給他講這一番話。

就是在明確告訴他,沒有什麼不可變的祖宗之法。

如果他設置這樣的東西,將來就必然會拖累子孫。

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如果不這樣做,萬一出了不屑子孫隨便亂改怎麼辦?

只能說,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不過他沒有將這些告訴陳景恪,沒有必要。

至少眼下,他們擁有一次重造乾坤的機會。

自己有魄力,有合適的接班人,陳景恪有足夠的眼光和能力。

那就讓我們一起,把這個世界變得和以前都不一樣吧。

想到這裡,他鄭重的說道:

“咱知道你有能力,甚至是這個世界上想法最獨特,看的最長遠的人。”

“有什麼想法就和咱說,咱聽不懂就給太子說,太子聽不懂就過幾年給太孫說。”

“只要你是爲大明好,咱保伱無憂……”

“嘿……咱說這話你肯定不信,但總應該相信皇后、太子和太孫吧。”

“就算咱哪天想食言,他們也會護着你的,所以你可以暢所欲言。”

陳景恪確實不相信他的保證,但相信馬皇后和朱標。

至於朱雄英嗎,這貨要是都不能信,那自己就太失敗了。

所以,聽到老朱後半句話,他頓時就放下心來,道:

“謝陛下,臣一定盡展所能,讓大明,讓華夏文明,成爲天下最耀眼的存在。” 朱標欣慰不已,自家老爺子終於學着相信人了。

朱雄英則毫無所覺,在他看來,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福清公主再次被震驚到麻木。

她都有些懷疑,自家爹爹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體了。

這話是他能說的出來的?

老朱接着又鄭重的說道:“但你也要答應咱一個條件。”

陳景恪心道,果然,老朱肯定有條件。

“陛下請說。”

朱元璋說道:“如果咱、皇后、太子、太孫,都看不懂你的用意。”

“不論你的計劃是多麼長遠,多麼的好,都暫時擱置。”

“短時間內你都不準再提,也不準撂挑子。”

陳景恪這下真的感動了,他本以爲朱元璋會提什麼苛刻的條件,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

於是也鄭重的道:“好,我答應陛下。”

此言一出,大殿內的氛圍頓時就變得更爲融洽起來。

朱標和朱雄英都很是開心。

福清公主終於接受了一個現實,陳景恪是特殊的。

朱元璋笑道:“哈哈,這不就妥了嗎,來繼續方纔的話題。”

有些話說太多就顯得矯情了,默契達成就無需再多說。

陳景恪也果斷繼續方纔的話題:

“建國之初,百姓剛剛從動亂中走出來,還一無所有。”

“此時當軍戶對他們來說,就是獲得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他們自然非常開心,對陛下也感恩戴德。”

“他們會積極的種田,會拼命打仗。”

“既是回報陛下,也是保護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

衆人都不禁點頭,這一點分析的確實很好。

對一個乞丐來說,誰給他們一個饅頭,誰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建國之初的軍戶就是如此。

“所謂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又有言,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當天下太平了,他們能吃飽穿暖了,追求也會變高。”

“尤其是看到別人,可以經商,可以做工,可以讀書參加科舉。”

“而他們,卻只能當軍戶,什麼都做不了。”

“慢慢的,他們的心態就會發生變化。”

“從原本的感恩,變成不滿。”

“但,若是朝廷能嚴格執行軍戶制,他們倒也不會有太大意見。”

“畢竟軍戶雖然地位低下,又沒有自由,卻也比很多百姓要強上一些。”

“怕就怕,制度會崩壞……而軍戶制,也必然會崩壞。”

衆人都精神一振,終於要開始講制度如何崩壞了。

陳景恪頓了一下,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首先是土地兼併,這是無法逆轉的。”

“當地方士紳強大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向軍戶伸手。”

朱元璋無奈的點點頭,熟讀史書的他很清楚,兼併是無法阻止的。

自己可以靠殺戮解決,但不能指望後世所有子孫,都能如自己一般。

他只希望,徹底崩壞的局面能晚幾年出現。

“最可怕的還是內部腐化……”

“軍戶世襲,衛所從指揮使到千戶百戶,再到下面的小旗,大部分也是世襲。”

“軍隊的規矩有多森嚴,陛下也清楚。”

“面對上級,軍戶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大明軍紀嚴明,軍官還不敢太過分。”

“但時間一長,軍官必然會將軍戶當做奴隸一般使喚。”

“而且是世世代代爲奴,永遠都無法擺脫。”

“到那個時候,衛所就會成爲軍戶的地獄。”

衆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種局面,只是想一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這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上百萬人。

關鍵這還是大明賴以生存的軍隊。

這樣的軍隊,不造反就不錯了,哪來的戰鬥力。

“軍戶們要麼家破人亡,要麼逃亡成爲黑戶。”

“逃亡後,要麼賣身給富貴人家爲奴,要麼就只能鋌而走險。”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危險的是等到敵人打來,朝廷就會發現無兵可用。”

“若是發現的早還好,若是發現的晚,後果不堪設想。”

“就算髮現了又能如何?”

“改?這是祖宗之法,既得利益集團勢力龐大,會各種阻撓。”

“不改,這就是身上的一個爛瘡,會造成持續不斷地流血,直到天塌地陷的那一天。”

朱元璋已經徹底被說動,斬釘截鐵的道:

“改,咱立即就改。”

“此政始於咱,也要從咱手裡結束,絕不能將問題留給後人。”

“該如何改,你儘管說。”

朱標也不禁頷首,軍戶制確實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朱雄英依然很淡定,我就知道,只要景恪一開口,那必然是改。

福清公主一雙美眸異彩漣漣,難怪爹爹和大哥對他的態度都如此特殊,果然厲害呢。

陳景恪感受到她的目光,只覺得有些怪異,不過也沒多想,繼續說道:

“軍戶制至少還能堅持十年不會敗壞,我們可以一步一步來解決。”

“總體來說就是放開,有條件的還他們自由。”

“就以這次營建新都,黃河改道爲例。”

“抽調十萬軍戶前去營建新都,許諾他們,待都城營建完畢,就地爲他們分配土地定居。”

“這些軍戶必然會拼了命去幹活。”

“且他們對陛下都非常的忠誠,又經過一定的軍事訓練,能更好的穩定新都。”

朱元璋不禁連連點頭,道:“好,這個法子好,咱覺得可行。”

他還舉一反三道:“黃河改道也可以照此辦理,到時在黃河沿岸爲他們分配土地就地安置。”

“如此,既可以幫助朝廷完成這些大工程,還能妥善安置軍戶,可謂是一舉多得。”

陳景恪嘴裡的軍戶,並不是現役軍人。

指的是現役軍人的家屬。

大明軍制,從軍戶裡抽調青壯參軍,家人屯田。

所以,抽調屯田的軍戶,並不影響現役軍隊的數量。

因爲自己的家人可以獲得自由,還能獲得土地。

現役軍人會受到激勵,作戰更加勇猛。

但這並非長久之計,軍戶制被取消,大明必須儘快確立新的軍制才行。

否則很快整個軍隊系統就會陷入混亂。

朱標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就問道:“軍戶製取消後,我大明該使用何種軍制纔好呢?”

衆人目光都看向了陳景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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