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太簡單了沒意思
幾天後聖旨送到,着太孫全權負責除滅血吸蟲行動。
同時到達的還有大批藥物,部分醫生以及白英團隊。
老朋友到來,陳景恪自然要親自出迎。
只是見面後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身材瘦弱,弓着背的中年人,會是他認識的白英。
也就只有那一雙清明的眼睛,還能看出一點往日的神采。
要知道,三年前白英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壯年。
去年他們也見過,雖然略有些削瘦,但還算硬朗。
這半年多沒見,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白英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見面就大笑着招呼道:
“哈咳咳……陳伴讀,勞你親迎實在愧不敢當。”
陳景恪已經猜到了緣由,心中一酸,道:
“白兄,你這是……”
白英倒是豁達,說道:“沒什麼,幹粗活老的快。倒是陳伴讀,風采更勝往昔啊。”
陳景恪嘆道:“和白兄一比,我實在慚愧。”
白英正色道:“不一樣,我沒有別的本事,只有一把子力氣。”
“能一展所學造福於百姓,人生無憾矣。”
“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做的是高屋建瓴之事,非我所能比也。”
“若沒有伱,我恐怕還在大運河上擺渡呢。”
陳景恪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拉着白英去見了朱雄英。
朱雄英對白英印象不深,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是詢問了淮水水系的事情。
白英回道:“……淮水主幹道和重要支流,都已經梳理完畢。”
“剩下的部分,臣也已經留下了治理方略,各地衙門只需依法施行即可。”
“最多三年,淮水水系即可恢復往昔。”
朱雄英誇讚道:“白郎中辛苦了……”
陳景恪也很高興,淮水水系疏通,受益最大的是誰?
答案是淮北。
前世有本書叫《被犧牲的局部》,是一位大學教授,用自己的學識,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爲家鄉鳴不平。
內容講的是在古代淮北是如何被朝廷,以大局的名義犧牲的。
從經濟、政治、水系、漕運等等方面,綜合分析了淮北的困境。
淮北被犧牲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淮水水系遭到破壞,而他的下游就是地上懸湖洪澤湖。
洪澤湖是如何禍害淮北乃至河南南部地區的,前面已經說過,這裡不做贅述。
這一世,黃河成功改道,洪澤湖沒有機會成爲在地上懸湖。
淮水水系全面被疏通,整個淮水流域都會重新煥發生機,這自然也包括淮北地區。
以後朝廷自然不會再輕易犧牲這些地方。
陳景恪穿越以來,做了很多事情。
但總結起來,其實就三件事:
一,發展醫學。
二,爲百姓解綁。
三,佈局讓各個地區都能有發展的機會。
遷都、黃河改道、疏通淮水,只是第一步。
後續要做的還有更多,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佈局。
總能給各個地區的人民,找到合適的道路。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場上的對話也接近了尾聲。
朱雄英說道:“調你過來的目的,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吧?”
白英回道:“臣已經知曉,必竭盡全力配合太孫除蟲。”
朱雄英點點頭,說道:“如此便好,具體有哪些任務,你和陳伴讀商議吧。”
例行接見過衆人,他就離開了。
留下白英和陳景恪,商量具體事務。
陳景恪沒有急着談正事,而是先拉着白英檢查了一下身體。
果然不出所料,勞累成疾。
“白兄,你應該好好修養一兩年,否則恐命不久矣。”
白英也是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問題竟然如此嚴重。
“陳伴讀,你可莫要騙我。”
陳景恪正色道:“我從來不拿生命開玩笑,你這是積勞成疾。”
“也就是現在身體強壯,還能抗一抗。”
“若換成四五十歲的人,早已經沒了。”
白英臉色微變,他今年也才三十出頭正值壯年。
且事業有成,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自然不願意死。
不過迅即就恢復了正常,苦笑道:
“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要經歷生死難關了。”
然後正色道:“皇恩浩蕩,且江南百姓爲毒蟲困頓千年,我又豈能爲了一己之私置身事外……”
陳景恪打斷他的話,笑道:“誰說讓你置身事外了,這次你來是出謀劃策的,具體的工作交給別人去做。”
“你就老老實實的吃藥調養,等身體恢復了,朝廷那邊還有很多大型水利工程,等着你去做呢。”
一聽說有大工程,白英立即就來了精神,追問道:
“大工程?之前重修了黃河淮水,這次不會是準備對長江動手吧?還是說準備復通濟水?”
對長江動手?復通濟水?您是真敢想。
陳景恪說道:“濟水都乾涸近千年了,復通得不償失。”
“現在告訴你也沒什麼了,遷都之後朝廷準備復通隋唐大運河。”
白英恍然大悟,說道:“是了是了,復通隋唐運河,不論南北,往來洛陽都能節約數百里路。”
不過他神色裡也難掩失望之色。
復通隋唐運河雖然也算是大工程,可有前人留下的經驗在,對他來說技術含量實在太低了。
他更想要做前人未做過的事情。
而且相較於自己,他心中也爲自己的老家山東感到遺憾。
漕運代表的就是財富。
京杭大運河從山東腹地穿過,沿途地區經濟發展的都很不錯。
這也是黃河奪淮入海之後,山東依然能保留一定生機的緣由。
而恢復隋唐大運河,山東段基本就廢了。
沿途的地區,恐怕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好日子了。
不過還好,黃河迴歸故道,算是有得有失吧。
陳景恪豈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心下暗笑不已,技術大牛都有這樣的脾氣。
“很失望?那如果我說,在復通隋唐大運河之後,還要保持山東河段的漕運能力呢?”
聞言,白英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說道:
“我就知道,你的計劃不會如此簡單。”
但隨即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黃河水流量有限,恐怕無法支撐兩段河道。”
陳景恪說道:“我對水利所知不多,只能給你兩個提議。”
“一是將山東段縮窄,大船繞道走隋唐故道,中小船隻走山東段。”
“二是重新梳理山東境內河流,整合多餘水資源。”在火車沒有出現之前,漕運就是最便利的交通方式。
漕渠沿線的經濟發展都非常好。
他提議復通隋唐大運河,安徽河北都會跟着受益。
但如此一來,山東就成了受害者。
陳景恪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又怎麼會不考慮到這種情況呢。
前世黃河奪淮入海,少了黃河水資源,白英都能將山東段大運河修好。
這一世有了黃河水的補充,再將山東段大運河縮窄,疏通的難度只會更小。
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其中的難度依然非常大。
必須要懂水利,還要了解山東河流分佈,才能重新調配水資源。
而這兩個條件,白英都滿足。
所以,在聽到陳景恪的提議之後,他不但沒有覺得困難,反而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既能一展所學,又可以造福家鄉,他自然一萬個願意。
心中對陳景恪也更加的敬佩,難怪小小年紀就能獲得陛下的信任,考慮事情真的是面面俱到。
“好,此事就交給我了,馬上就做規劃。”
陳景恪笑道:“不急,你現在先將身體調理好,然後幫南方各省制定一個大致的修繕河道之法。”
白英按捺住迫切情緒,問道:“你準備讓我如何配合?”
陳景恪說道:“治理血吸蟲,其實就是滅殺釘螺。”
“滅殺釘螺最簡單的辦法,我只能想到兩個。”
“其一,將河水放幹,然後捕撈,撒生石灰……”
“其二,直接將原有的河道填平,重新開挖一條。”
“比較大的河流,只能靠捕撈……”
“你要做的,就是幫他們分析一下,哪些河道可以用第一種辦法,哪些可以用第二種。”
“不同的河道,又該如何進行這兩項作業。”
“當然,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滅殺釘螺,那就更好了。”
白英點點頭說道:“此事好辦,我明日就動身去考察南方各省的水流佈局,儘快拿出方案。”
陳景恪勸阻道:“此事非一日之功,可能要二三十年才能完成,不急於一時。”
“你還是先養好身體,後續朝廷用到你的地方還有很多。”
白英笑道:“沒關係的,江南水網密佈,處處皆可通船。”
“我在水上飄泊二十年,乘船對你們來說會身心疲憊,對我來說就是休養生息。”
“此行我只是考察水系,不用親自下手幹活,無礙的。”
陳景恪卻堅持道:“你先休息一週,我好好給你調理一下,看情況再說。”
“不用和我爭辯,此事我說了算。”
白英感受到他的關心,很是感動,說道:
“好,那我就聽你的,好好歇上幾天。”
但他並不是真的歇着,而是讓人找來了江南水網分佈圖,開始在地圖上做初步的規劃。
陳景恪心中是非常佩服,難怪上輩子能封神。
這態度,已經超過大部分人了。
不過作爲醫生,他還是嚴格規定了休息時間。
每隔半個時辰就要休息,每天辦公時間不得超過三個時辰。
朝廷要大動干戈,在南方開展除血吸蟲活動,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有事不關己,毫不在意的。
也有詫異的,這不像是洪武大帝的手筆啊。
哦,原來是太孫力主此事。
那就不奇怪了,太孫仁慈啊。
南方地區的人民,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歡呼雀躍。
得知是太孫力主此事,還決定留下和大家一起除蟲。
江南百姓,無不感激涕零。
之前因爲種種改革,利益受到損害而對朝廷心有不滿的人,也改變了想法。
至少太孫是將咱們南方人當人看的。
可以說,在這一刻,朱雄英已經成了南方人心目中真正的君主。
到廟觀禮求神拜佛,都會加一句,保佑太孫平安萬年。
更有很多人家,都開始爲朱雄英立牌位,早晚三炷香感謝。
然後紛紛響應除蟲行動,願意傾家蕩產協助朝廷除蟲。
面對這種情況,陳景恪欣喜不已。
民心可用啊。
但也足見江南百姓,被血吸蟲禍害的有多慘。
除蟲,需要廣大百姓配合才行,光靠朝廷是做不到的。
想讓百姓配合,就需要讓他們知道問題在哪,如何做。
藉着這個機會,陳景恪派出了大量人員,主動宣傳《防蟲論》。
並要求地方衙門開展培訓班,向百姓宣傳《防疫手冊》和《防蟲論》兩本書。
朝廷已經將除蟲列入政績考覈,此事關係到自己的烏紗帽。
南方各級官吏自然全力配合,不敢打一點折扣。
甚至會出現加碼的情況。
朝廷轟轟烈烈的除蟲運動,還帶來了另外一個好處。
更多的蠻夷部落走出山林,主動入籍。
其中就有一個五萬多人的大部落。
這個部落屢次和地方衙門做對,甚至一度出兵和衙門對峙。
這一次,部落首領親自帶着家族所有男丁,前來朝覲太孫。
用他的話說,感受到了太孫的仁慈。
他相信,一個如此有擔當,把人當人看的君主,不會欺騙他們。
他們願意相信、追隨這樣的君主。
帶着全族男丁過來,是爲了表達誠意和臣服。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和他們生活的環境實在太過惡劣有關。
瘧疾、血吸蟲等等疾病,肯定是生活在山裡的他們最容易得的。
入籍大明,在山外擁有一片土地,顯然是最舒服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否認朱雄英的個人因素。
爲什麼以前他們不肯出山呢?
說白了還是他們不信任朝廷,不信任地方衙門。
現在朱雄英通過一系列的行動,成功贏得了南方蠻夷之心,獲得了他們的信任。
他們願意出山歸順,接受朝廷的條件,也是因爲朱雄英這個人,而不是朝廷的優渥條件。
而蠻夷臣服,又反過來加重了他在朝中的分量。
此時的他,正式從紙面太孫,變成了一股真正的政治勢力。
擁有了在朝堂發出自己聲音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