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太子的強硬

第448章 太子的強硬

李善長等人面面面相覷,即便老朱親自開口,他們依然不敢相信。

實在是此事太過玄乎了。

關鍵是,從來都沒有人提過。

現在突然有人說,哪怕部分證據擺在眼前,他們也會懷疑。

陳景恪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麼,對此他能理解。

既然老朱決定攤牌,他也沒什麼顧慮了,主動站出來說道:

“我知道諸位一時間很難接受此事,但真相就是如此。”

“在天地面前,人類和夏蟲沒有區別。”

邱廣安一臉難色:“陳侯,不是我不願意相信,實在是……”

陳景恪微笑道:“我知道,換成誰都會如此。”

李善長深吸口氣,穩住心神,說道:

“上位,請恕臣不敬之罪,可還有別的證據?”

言外之意就是,僅憑這些證據很難說服人。

老朱也沒有生氣,而是說道:“此事乃景恪所發現,讓最爲了解,就讓他爲你們解釋吧。”

對此衆人都絲毫不覺得意外。

陳景恪一身所學神秘莫測,當世也只有他能提出這樣震驚世人的發現。

關鍵是還能說服以固執著稱的老朱。

陳景恪已經不是第一次論證小冰河期的存在了,而且這些年他也一直在蒐集相關信息。

此時對這一套論證模式已經嫺熟於心,而且證據也更加齊全更有說服力。

當即,他就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爲大家講解了一遍。

先講了溫暖期和寒冷期的差異,從氣候到動植物佈局等等方面,全方位解釋。

以此讓他們瞭解,什麼叫溫寒變。

然後又按照時間線,將從夏商周時期到目前的氣候、動植物分佈記錄,全部羅列出來。

證據可以說非常詳實了。

甚至具體到了,某一條證據來自某本書某一篇記錄。

不只是用嘴說,他還找來紙筆,劃出了一條曲線。

用曲線直觀的展現了氣候變化規律。

等曲線到達大明時間節點的時候,正好處在溫度下降的大滑坡上。

“大約五十年後,氣候將進入溫寒變交替時期,極端氣候會頻繁發生。”

“這個極端氣候期將會持續五十年左右。”

“大約百年後,大明將正式進入寒冷期。”

衆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陳景恪講的很詳細,他們終於聽懂這個溫寒變是怎麼回事兒。

且不論真假……假設是真的。

最危險的並不是寒冷期,而是冷暖交替時期。

雖然寒冷期氣溫偏低,氣候災害頻發,但至少還會給人喘氣兒的機會。

而冷暖交替時期,氣候災害已經不是多那麼簡單了,而是時時發生。

動輒長達半年乃至數年,是真的連喘氣兒的機會都不給。

而且這樣的極端氣候將會持續數十年。

再厚的家底,都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很不巧的是,大明即將進入這個時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按照以往大一統朝代的規律來看,五十年到一百年正好是王朝盛世時期。

大明是可以熬過這段困難時期的。

可是……代價是什麼呢?

最強盛的時期,卻要面對這樣的災難……

而且熬過災難,面臨的不是否極泰來,而是整個大氣候環境的惡化。

那就真的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恐怕東漢末年的慘劇就要重演。

但……還是那句話,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之上。

儘管陳景恪的證據看起來很全面,也很有可信度。

可這麼大的事情,大家又怎麼會因爲他的一面之詞就相信。

只有經過自己的詳細調查,並實地考察,結合種種證據,才能確定真僞。

當初老朱也是多方求證,才相信了溫寒變的事情。

但很顯然,這次留給羣臣求證的時間不多了。

一口氣說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是將溫寒變的事情講清楚。

末了陳景恪鄭重的道:“我知道這麼大的事情,諸位謹慎一些是應該的,但東南百姓等不了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時,尚羲韶忽然問道:“陝北和河套種草植樹,不只是爲了治黃吧?”

他是從御史大夫入閣的,日常工作也主要偏向於監察方面。

是反對陝北和河套種樹的主力。

他也不是完全反對種樹,而是認爲沒必要投入那麼大的資源。

每年幾百萬貫,這些錢用來做什麼,不比在那邊種樹收益大?

這也是他對當今朝政最不滿的一塊。

別的都好說,哪怕是一些激進政策,至少能看到一些好處。

唯獨在那邊種樹,他看不懂。

所以他一直盯着這一塊,並收集各種證據,試圖證明這麼做不合理。

其中就包括監管這些錢財的流向。

有多少被侵吞了,有多少落到實處等等。

朱標之所以留着他,恰恰是要利用這一點。

那麼多錢撒下去,如果監管不嚴,恐怕沒幾個能落到實處。

有他這個內閣學士盯着挑刺,下面的人就不敢貪的太過分。

聽完溫寒變理論,他終於明白了朝廷的目的。

不過他還是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所以纔有此一問。

陳景恪正準備開口,老朱卻先一步回道:

“對,治黃只是其一,真正的目的是爲了應對寒冷期的到來。”

“寒冷期西北降雨會減少,如果現在不能恢復植被,以後將再沒有機會恢復。”

“百年後大明將要面對的,是徹底荒漠化的大西北。”

“那個後果有多嚴重,你們應該能想的到。”

“現在咱們多種活一棵樹,子孫就能少一些壓力。”

西北全面荒漠化的後果,大家可太清楚了。

那裡不但是邊防要地,更是主要養馬場。

一旦荒漠化,邊軍的糧草無法就地解決,只能從中原和南方調運。

光運輸成本就能拖垮國家財政。

草場減少戰馬不足,朝廷只能推行馬政,讓百姓負擔養馬的成本。

馬政自古以來就是惡政。

細數歷朝歷代的馬政,一行行字眼下面掩蓋的,是百姓的血淚。

而擁有河套等養馬地的朝代,馬政往往相對寬鬆一些,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不少。

大明的馬政也是最近五六年纔好轉的。

隨着朝廷奪回河套以及河西地區,擁有了穩定的戰馬來源。

不需要百姓來承擔這部分責任了。

之前的幾次改革,就有關於馬政的。

說的簡單一點就是,重建幾大馬場,將百姓負擔的那一部分廢除了。

因爲這件事情,幾位當政的內閣學士沒少被誇讚。

僅憑這一項政策,他們就足以名垂青史。

可是,一旦西北環境惡化,勢必要重啓馬政。

雖然到那時候他們已經死了,要罵也罵不到他們頭上。

但作爲大明初期的內閣學士,他們並不缺爲國爲民的理想抱負。

不願意見到這種惡政被重啓。

所以趁着寒冷期到來前的這段時間,儘可能的恢復陝北、河套植被,無疑是很有必要的。

老朱繼續說道:“西北種樹,開海,開發南洋,大分封……”

“都是爲了給子孫多積累一些家底。”

“到時候就算子孫不肖敗家,也能多敗幾年。”

“用軍隊抗災救民,也是爲了開一個先河定下新規則。”

“將來後人面對極端天氣,就可以出動軍隊,減少損失。”

這算是掏心窩子話了,平時是沒機會聽到的。

衆人很感動,但……他們依然保持謹慎。

溫寒變的真僞還需要印證,不能輕易就出動軍隊。

最終衆人的目光都看向李善長,你這個首輔背鍋的時候到了。

李善長苦笑不已,不過還是說道:

“上位,非是我們不相信您,實在是事情太過驚人,大家還需要仔細求證。”

“出動軍隊抗災不急於一時。”

“先讓大家證實溫寒變的真僞,再商議是否需要出動軍隊也不遲。”

“而且就算要出動軍隊,也需要提前做準備方可,現在太倉促了。”

這其實是老成持重之言,老朱不禁微微點頭。

主要突然出動軍隊去抗災,實在太突然了。

不但得不到羣臣的支持,很多前期準備都來不及做。

就連朱雄英都有些意動了。

陳景恪卻着急了,說道:“陛下,諸位閣部,東南百姓可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李善長嘆息一聲,說道:“陳侯,我等知你素來心懷萬民。”

“換成別的事情,我必然支持你,可此事事關重大。”

“我身爲內閣首輔,必須要社稷安危考慮。”

其他人也紛紛勸說,就連邱廣安、藍玉這兩個鐵桿,都站出來勸他冷靜。

陳景恪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將目光看向朱元璋,見他依然保持沉默,就已經知道了他的選擇。

對此,他並沒有特別憤怒。

其實這個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

皇權社會,大家首先考慮的是江山社稷,其次纔是其他。

之前能說服老朱,也是利用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加上馬娘娘、朱標、沐英接連重病,確實影響到了他的判斷。

現在他冷靜下來,又有羣臣反對,自然就改變了主意。

別說是封建帝王時期,就算是二十一世紀,能出動軍隊救災的,也只有那一個。

獨一無二的一個。

爲了將那支軍隊打造成那個樣子,那個人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

他在大明才做了多少事情,連相對激進的《大同世界》,至今都沒有公開發表。

沒有接受過萬民的批判,沒有取得多數人的認同。

忽然就讓他們去做違反認知的事情,太難太難了。

不過他然做着最後的努力,深吸口氣,鄭重的說道:

“諸位,我只想說一句話。”

衆人都將目光轉向他。

“很多事情,如果我們不做,後人就更做不成了。”

對於這句話,衆人都有些不以爲然。

道理大家都懂,可溫寒變是不是真的還兩說呢。

就算是真的,難道就能出動軍隊去抗災了?

太兒戲了。

然而,一直沉默的朱雄英,聽到這句話霍然起身,說道:

“皇爺爺,派一支軍隊過去吧。”

羣臣:???

老朱有些頭疼的道:“事關重大……”

朱雄英打斷他,說道:“正因爲事關重大,我們才更要有打破常理的決心和勇氣。”

“我知道你們的擔憂,也知道你們的擔憂是對的。”

“可面對天災,面對水深火熱中的萬民,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

“更不能以危險爲名,心安理得的坐視他們在死亡邊緣掙扎。”

他說的很激動,然而在場的哪一個不是千錘百煉的鐵石心腸,豈會被他幾句話就說動。

甚至大家還覺得他這個太子太沉不住氣了,還需要鍛鍊。

陳景恪非常感動,他知道朱雄英之所以站出來,一大半是因爲自己。

還有一小半,是自己這麼多年的言傳身教,讓他擁有了超越這個時代的思想和見識。

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現在他就是這樣的感覺。

朱雄英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這些人,他也沒有打算說服。

他要做的,是逼迫這些人必須答應。

作爲實權太子,他有這個能力。

只不過,以前他很注意自己的定位,在關鍵大事上,從來不和老朱、朱標唱反調而已。

畢竟他只是太子,兩個長輩愛護信任他,他這個做兒孫的也要端正自己的位置。

可是現在,他決定,是時候正式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了。

不過他並沒有莽幹。

他畢竟不是老朱那種乾綱獨斷之人,受到朱標和陳景恪影響,還是很講究策略的。

所以,面對衆人的反對,他說道:

“現在只是嘗試,用來告訴世人,軍隊原來還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所以沒必要派太多軍隊過去。”

“派幾萬禁軍足以,既能起到試驗的目的,又不用擔心他們作亂。”

“他們去了那裡,也不用以血肉之軀去堵決口,力所能及的搜救百姓。”

“維護最基本的秩序,給百姓搭建避難所,教導百姓如何自救。”

“確保運送過去的糧食,能真正到達百姓的口中……”

“要做到這些,總不難吧?”

衆人都不說話了,派三兩萬人過去,確實不用擔心他們作亂。

說的再現實點,就這麼點人敢作亂,秒秒鐘就能給滅了。

這不禁讓衆人鬆了口氣。

太子雖然激進,但並不是一味莽幹,而是有章法的,懂得循序漸進。

這他們就放心了。

對於孫子的突然強勢,老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

強勢好,這樣才能鎮得住羣臣,掌握住朝堂。

而且他說的話,還相當有道理。

少派點人,幹一些比較輕的事情,將士們更容易接受。

再加上一些獎賞和榮譽,他們就會自然而然的接受這樣的工作。

別的部隊,見他們只是到災區遛了一圈,就獲得如此大功和榮譽,只會羨慕。

下次再遇到天災,就會爭着搶着去。

到時候,就可以讓他們幹一些比較重又危險的事情。

如此,他們就能一步步接受抗災救民的職責。

這手法,看起來和標兒非常相似。

雄英這是吸收了咱和標兒的長處啊,太好了。

老朱終於下定決心,必須要派軍隊過去了。

哪怕不爲了救災,僅僅是爲寶貝孫子積累威望,都值得這麼做了。

“好,太子此言大善,諸卿以爲如何?”

衆人又不傻,自然知道老朱這是拿定主意了。

自己再反對也沒什麼用。

況且,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折中之法,於是紛紛表示贊同。

出兵救災的事情就此定下。

這還不算完,派哪支軍隊過去,由誰來領導,都必須要慎重思考。

別的素質且不提,這支軍隊必須經過新思想的教育,能夠接受救災護民的任務。

陳景恪腦海裡馬上浮現出一個名字。

神機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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