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棒僵住了,懸在半空。
李程頤眼色愕然,看着面前的一切,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在他前面。
是一片寬闊的昏暗停車場。
四四方方的空曠場地裡,沒有一輛車,宛如一個封閉的長盒子,只有昏暗的照明燈照亮地面。
燈光是慘白色,有兩種。
一種在右側,是一長條線,固定在黑色天花板上,一直延伸到遠處陰暗中。
另一種在左側,是一米左右的線段燈,每隔十幾米在天花板便橫掛一個,一個接一個,同樣一直延伸到遠處陰暗中。
黑色有些反光的地面,被燈光映照得微微泛白,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停車位白線。
‘什麼鬼?我這是在做夢?’李程頤輕輕放下球棒,狠狠捏了把自己大腿。
劇痛迅速傳遍全身,讓他精神爲之一醒。
‘好像不是夢。’他迅速反應過來。
連穿越都出現了,再冒點什麼似乎也正常。
深呼吸,吸氣,吐氣,讓他的面色稍微平復了些。
站在門口,他頓了頓。
‘先確定這是不是夢。’
拿起球棒,靠近,幾乎貼到自己臉上,他仔細近距離觀察其紋理。
棒子表面有細微的光滑鏽點,銀色的漆面映照出遠處燈光。
中段還銘刻着一副卷軸一樣的花紋,花紋裡有一行小字:生命在於痛擊。
小字下方是品牌公司:必加運動。再下方是代表其公司的兩個字母一樣的工整字符。
‘夢不會有這麼清晰細膩!’
李程頤心中發毛,握緊球棒的防滑柄,密密麻麻的紋路帶來粗糙手感,讓他再度肯定了這不是夢。
一般按照他的經驗,判斷是不是做夢,只需要觀察細節,就能發現端倪。
夢裡的細節往往是一片模糊的。
而現在
他站在門口,深深吸了口氣,看着外面的停車場,壓根不想出去。
下意識的,他後退一步,想要縮回房間,把門關上。
‘或許關門了再開就能恢復正常。’
他心裡想着,後背卻抵在了一片冰冷的牆面上。
‘!!!’李程頤渾身一僵,迅速轉頭一看。
他身後的臥室,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變成了一面灰白色牆壁!
房間,不見了!?
他的臥室,不見了!?
他提着球棒,一身睡覺時穿的灰色內衣,呆站在原地,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房間沒了。
門框也沒了。
他身後只剩一面和其他牆壁一模一樣的石牆。
要不是他手裡提着的球棒還在,他或許會以爲自己之前在房間裡睡覺纔是幻覺。
伸出手,李程頤輕輕摸着面前的牆壁。
堅硬冰冷的觸感,還有粗糙的紋理,都告訴着他,面前的牆壁是真的。
牆壁上甚至還有一些細微的破損小點,似乎是被什麼硬物銳角撞過,露出下面另一層的灰黑色材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程頤心頭一片愕然。
他再度轉過身,看向停車場,深呼吸一下。
遲疑,停頓了一小會兒,他面上的表情漸漸冷靜,眼中神色飛快變化。
不多時,他終於長長吐了口氣,往前,邁出一步。
呼!
剎那間天旋地轉,李程頤眼前一花,意識陷入一瞬的模糊。
他彷彿飄了起來,天旋地轉。
滴滴滴
刺耳的鬧鈴聲在其耳邊震動。
李程頤眼前漸漸恢復視線。
他眼中的停車場,變化成了自己房間的白色天花板。
一塊塊方形的金屬板,拼湊在一起,白色的方框,黑色的線,這是家裡簡潔的天花板花紋。
他呆呆坐在牀上,牀頭櫃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下。
是定的鬧鐘。
淡藍色的屏幕上浮現出‘鍛鍊’兩個字。
時間是7:32分。
李程頤深呼吸着,感覺自己心臟還在狂跳。
剛纔的那一幕幕畫面情景,實在太過逼真,以至於他現在還沒能回過神來。
坐在牀上等待血液流速慢慢減緩了些,他才慢慢在鬧鈴聲中拿起手機。
手機背景是一片深藍色海水,中心有着三個穿紅救生衣的年輕人,一起仰躺在圓形充氣墊上。
三人雙手枕在腦後,都笑得很開心。
金色陽光,灰色充氣墊,紅色救生衣,還有三人燦爛的笑容,在深藍海水中心,構成一幅溫暖的畫卷。
李程頤看着屏幕背景照片,手捏着手機懸在半空,等了一會兒,腦海裡只有模糊的記憶涌出。
‘林桑,陳旭東。’
他想起來除開自己之外的另外兩人名字。
女生叫林桑,壯實的男生叫陳旭東。
這是他們三人兩年前一起結伴去藍洋那邊的比沙羣島時,請航拍拍的。
放下手機,他翻看了下手機外形。
就是一個簡單的長方形銀色盒子,和上輩子的手機沒多少區別。
全是屏幕,沒有按鍵。
嘩啦一下。
他放下手機,掀開被子,站起身,走到窗前,將掛在窗口的幾件外套衣服撥到一邊,打開窗戶。
外面的清涼空氣化爲一陣風,吹到他面頰上,一股油煎雞蛋的香氣也跟着鑽進鼻孔。
窗外光線潔白,窗口所在高度是四樓,下面停着一排排顏色各異的汽車。
對面是另外一棟灰白色十多層高樓,從這裡可以看到樓層之間一片片窗口裡,那些逐漸動彈起來的一戶戶家庭。
李程頤側過頭,又朝更遠處天空望去。
蔚藍的天色中,一片朦朧的白雲宛如棉絮,時而遮住陽光,時而漏出一點金色。
他定了定神,轉身走到桌邊,從抽屜裡取出一塊擦拭得很乾淨的鏡子。
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
鏡面中映照出一張平凡無奇,皮膚淡黃的黑眸青年面孔。
眉毛略細,雙眼眼角微微上挑,似乎隨時都在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能讓人記得住的特點。
鼻子不高不矮,嘴巴不寬不窄,不厚不薄。
年紀約莫在二十幾歲,眼神好奇而透出一絲驚訝。
‘似乎和上輩子沒什麼區別?’
李程頤心中閃過這個想法。
按照前身的習慣,他現在應該穿衣服出門鍛鍊身體纔對。
記憶雖然模糊,但很多東西都是記得。
拉開衣櫃,他迅速翻了一套灰色運動服穿上,然後開門出去,進到客廳。
客廳裡空空蕩蕩,前身的父母和姐姐已經不在了。門口鞋櫃的鞋子也少了幾雙。
灰白的長方形石桌上放了一盒灰撲撲像是果凍的東西。
李程頤走近拿起來看了眼、
盒子外表印着一行字:銀耳綠豆粥-古定牌。
猶豫了下,他還是撕開盒子蓋子,仰頭喝起來。
味道甜絲絲的,和上輩子吃的沒區別。
迅速幹掉早餐,換鞋,帶上運動腰包。
李程頤仔細回顧着自己模糊的記憶,帶上手機鑰匙,開門走出家門。
空曠清冷的樓梯間裡,銀色電梯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
幾乎是按下按鍵,心中數四秒,便到了一樓。
離開樓梯間,走出樓洞口,他的腳第一次踩在外面灰色地面,感受到那種堅硬而實在的觸感,李程頤心中忽地踏實了。
他站在樓洞口,感受到微暖的風吹在身上,那風帶着花香,帶着早餐的香氣,一種說不出的鮮活感,涌上心頭。
叮鈴鈴。
忽地對面樓洞口傳來鈴鐺聲。
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子正扶着自己孫女坐上自行車後座,自己一步兩步三步,往前一衝,翻身上車,騎着車神態自若送孫女上學去。
十歲不到的小女孩揹着書包,打着呵欠,眼角還有一點淚痕沒幹,小臉蛋一側還殘留有指印。
李程頤一邊活動着腳踝,一邊看着小女孩和老頭子漸漸遠去。
他輕跳了兩下,跟着自行車的方向,也小跑着追上去。
那邊就是出小區的方向,而日常前身鍛鍊的位置,便是這個名爲幸福小區的側面,一個小公園裡。
小區內部道路上,一輛輛車子從側面開過,都是外出上班的人羣。
頭上的樹葉樹枝隨風嘩嘩作響,不斷飄灑出點點淡黃碎屑,那似乎是某種花瓣,或者樹葉上的絨毛。
李程頤順着道路跑出小區,在門口右側一塊刻着幸福小區的紅字大石頭前,停頓了下,然後繼續衝着小區右側跑去。
清新的空氣,適宜的溫度,明亮的光線,乾淨的街道路面。
來來往往忙着上班送孩子上學的車流人流,還有起早運動鍛鍊身體的人羣們。
一切的實在感,都讓李程頤有些不穩的心情慢慢踏實下來。
他一口氣跑到小公園門口,在一處圓形空地邊停下,等待。
和前身一起鍛鍊的,就是他手機背景照片上的另外兩人:林桑和陳旭東。
一週七天,有五天,他們都會一起過來這裡早鍛鍊。
李程頤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這個世界的一切對他都是新的。
前身的人際關係,過去,對他而言都是熟悉而陌生。
想着如何應付其餘兩個好友的同時,昨晚的怪異經歷帶給他的不安,也漸漸被略在腦後。
他隱約有着恍惚感,似乎這裡纔是真實的自己,而記憶裡的上輩子,只是一場極其真實的夢。
但這種感覺轉眼便被拋在腦後。
因爲,右邊已經有一人小跑着朝他靠近過來。
“小頤!”那人遠遠叫了聲,跑步的動作很標準。
這人人高馬大,個頭至少一米九,留着板寸頭,肌肉膨脹,塊頭很大,穿了黑短袖和灰白運動褲,濃眉大眼眉心偏左有個紅色大痣,正是前身李程頤的好友兼同學陳旭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