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介城如今因漢軍的逼近而籠罩在一片恐慌與不安之中。
城中的百姓,或拖家帶口,或孤身一人,紛紛攜帶着簡陋的行囊,沿着蜿蜒的小徑,逃向未知的遠方,以求躲避即將到來的戰火。
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幾戶人家的大門緊閉,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添幾分寂寥與荒涼。
在這幾乎人去樓空的城中,府衙大堂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正午時分,陽光透過班駁的窗櫺,灑在鋪滿青磚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大堂中央,一張雕花木桌上擺放着豐盛的午膳,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關平身着鐵甲,肩披戰袍,正坐於桌旁,他的面容剛毅,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手中握着一隻金黃的雞腿,大口咀嚼着,嘴角偶爾溢出油光,卻絲毫不減其英姿勃發。
一旁,一壺美酒正被爐火溫着,散發出誘人的醇香,關平不時端起酒杯,輕抿一口,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色。
此時,一名身着異族服飾的使者站在桌前,神情緊張而又恭敬。
他身材瘦削,皮膚略顯黝黑,眼中閃爍着不安的光芒,顯然是對當前的局勢感到憂慮。
使者雙手緊握,手指關節因緊張而泛白,他的目光不時在關平與桌上的美食之間遊移,似乎在尋找着某種答案。
“左賢王當真要歸附我大漢?”關平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的話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同時也透露出一絲好奇。
他停下進食,目光如炬,緊緊盯着使者,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使者聞言,連忙點頭,聲音中帶着一絲急切:“我家大王姓劉,大漢天子也姓劉,本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做兩家事。我家大王聽聞將軍前來,已經聯合了匈奴右部,決心歸附大漢,共謀和平。”
關平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將手中的雞腿肉一口吞下,喉結上下滾動,隨即眼神灼灼地問道:“匈奴左右部,有多少能戰的兵士?”
使者嚥了口唾沫,顯然是被關平的氣勢所震懾,但他還是盡力保持鎮定,回答道:“合起來,大約有六千多人。”
關平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思索。
六千多人,雖然不算多,但在當前局勢下,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身體前傾,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六千多人,也不少了。但既是投降,便要有誠意。若你兩部能打下大陵,我便相信你們的誠意。”
使者聞言,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關平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雙手更加緊握,額頭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
猶豫片刻,使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這小人要回去稟告我家大王。”
關平見狀,呵呵一笑,那笑聲中既有威嚴,又帶着幾分戲謔:“三日之後,若匈奴左右部不出兵攻打大陵,便是沒有誠意。屆時,我漢軍將直驅汾陽、祁縣,後果自負。”
說完,關平重新拿起酒杯,輕輕一舉,向使者示意,彷彿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使者見狀,心中雖有千般不願,萬般無奈,卻也只能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躬身行禮,轉身準備離去。
左賢王劉豹的使者匆匆離去後,裴俊的眉頭緊鎖,憂慮之色溢於言表。
他轉身面向關平,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安:“將軍,劉豹與劉去卑若本有歸降之心,被將軍這一番試探後反而不願歸順,那我們又該如何應對?豈不是平添了無謂的敵人?”
關平面容冷峻,眼神堅定,彷彿能洞察一切虛妄。
他冷哼一聲,聲音低沉而有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誰又能保證這不是他們精心佈置的陰謀?若不讓他們攻打大陵,我如何能確認他們的誠意?這,便是他們必須遞交的投名狀。”
裴俊聞言,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望着關平那堅毅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關平的話雖然冷酷,但在這亂世之中,又何嘗不是一種必要的謹慎與智慧?
裴俊嘆了口氣,最終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關平見狀,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不管如何,三日之後,我都將率領大軍,拿下汾陽、祁縣。這是我們既定的戰略,不容更改。”
而在汾陽城中,劉豹正焦急地等待着使者的歸來。
當他得知關平要求他與劉去卑舉兵攻打大陵的消息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意和不安。
他來回踱步,雙手緊握成拳,彷彿在尋找一個突破口。
“這關平,真是欺人太甚!”劉豹咬牙切齒地說道,眼神中閃爍着怒火。
然而,憤怒之餘,他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要麼按照關平的要求去做,要麼就面臨着漢軍的鐵蹄踐踏。
劉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情緒。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種種可能的後果。
最終,他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便聚合大軍,以被匈奴中郎將召集的藉口,借道大陵!”
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但劉豹知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他睜開眼睛,眼神中閃爍着決絕與堅定。他立刻召集了部下的將領們,將計劃告知他們,並命令他們迅速準備。
在劉豹的指揮下,匈奴大軍迅速集結起來。
士兵們穿着鐵甲,手持長矛,神情肅穆地等待着命令。
劉豹站在高臺上,望着下方黑壓壓的軍隊,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壯志。
這一戰不僅關乎匈奴的生死存亡,更關乎他個人的榮辱與尊嚴。
“出發!”劉豹一聲令下,大軍便浩浩蕩蕩地向大陵進發。
他們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塵土飛揚,馬蹄聲震耳欲聾。
劉豹騎在戰馬上,眼神銳利地掃視着四周,時刻警惕着可能出現的危機。
然而,在行軍途中,劉豹的心中卻始終無法平靜。
大陵是匈奴中部的駐地,實力不容小覷。
但相比起漢軍來說,匈奴中部無疑是一個更容易對付的對手。
更何況,他還能利用偷襲制勝,給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裡,劉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只能放手一搏。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長劍,彷彿要將所有的憤怒和決心都凝聚在這把劍上。
。。。
此刻,大陵城。
如今的匈奴中部帥名叫劉宣,他是單于羌渠之子,於扶羅單于的親弟,更是劉豹的叔父。
他身材魁梧,面容堅毅,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當然
他人長的雖然魁梧,但衣着如漢人無異。
劉宣爲人純樸少言,但好學有修養,東漢末年就非常向往漢族的文化,曾拜著名學者孫炎爲師,是孫氏門下最優秀的弟子之一。
孫氏曾把這位愛徒比作西漢武帝時的金日磾。
劉宣飽讀《詩》、《書》,刻苦學習,精通漢文經史曲籍,而且爲人有很大的抱負。
每當讀到《漢書》蕭何、鄧禹傳時,很有感慨地說:“當英雄遇到漢高祖、光武帝那樣的明主時,一定要超過蕭何、鄧禹纔算有所作爲。”
此刻,劉宣正站在城樓之上,眺望着遠方,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
城下,劉豹與劉去卑騎着高頭大馬,身後是整裝待發的士兵,他們的眼神中既有決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劉豹,身材健碩,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英氣,而劉去卑則略顯瘦削,但眼神銳利,兩人皆是匈奴中的佼佼者。
他們擡頭望向城樓上的劉宣,高聲喊道:“叔父,此番受護匈奴中郎將召見,前往晉陽,還請叔父借道,並做一些補給。”
劉宣聞言,眉頭微皺,但隨即舒展,他相信自己的侄子,更相信匈奴內部的團結。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命令守軍打開城門。
城門緩緩開啓,發出沉重的吱嘎聲,彷彿是歷史的車輪在緩緩轉動。
劉宣站在城樓上,目光隨着城門的開啓而逐漸變得凝重。
然而,就在他以爲一切如常之時,劉豹與劉去卑突然驅兵衝入大陵城,如同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城中的守軍毫無戒備,一時間被衝得七零八落,紛紛繳械投降。
劉宣見狀,心中大駭,他急忙想要組織抵抗,卻發現自己已被幾個士兵團團圍住,被強行帶到了城樓上。
劉宣被按跪在地上,臉上滿是驚愕與不解。他擡頭看向劉豹與劉去卑,眼中充滿了失望與憤怒,聲音顫抖地問道:“二位賢侄,如此作甚?我們可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劉豹輕聲說道,語氣中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叔父,我倆已然投漢,如此所爲,不得已而已。大漢勢強,匈奴勢弱,爲了族人的未來,我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劉宣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苦澀地問道:“你們如此大逆不道,你們的父親在洛陽,豈有活路?”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與哀傷,他知道,一旦造反,於扶羅在洛陽的處境將變得極其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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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豹與劉去卑聞言,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們的心中何嘗沒有掙扎與痛苦?
他們的父親,匈奴大汗於扶羅,此刻正在洛陽作爲質子,他們的舉動無疑是將父親推向了死亡的邊緣。
但是,爲了匈奴的未來,爲了族人的生存,他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劉宣見狀,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悲憤,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被士兵緊緊按住。
他看向劉豹與劉去卑,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有失望、有憤怒、也有無奈。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啊!害苦我了。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讓匈奴中部歸順大漢。”
劉豹聞言,心中涌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給叔父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但他也明白,這是爲了匈奴的未來。
他走到劉宣身邊,蹲下身子,輕聲說道:“叔父,我們知道這樣做對不住您,但請您相信,我們是爲了匈奴的未來。大漢勢強,我們若不歸順,只怕匈奴將無立足之地。”
劉宣看着劉豹,眼中閃爍着淚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情緒。
事已至此,再多的掙扎也是徒勞。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彷彿是在接受命運的安排。
夜幕降臨,大陵城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劉宣被送往了漢營,而匈奴中部也正式歸順了大漢。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匈奴內部陷入了巨大的動盪。
在太原,也讓大漢與魏國之間的實力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但從軍力來說,太原境內,漢軍遠勝魏軍。
短短十日之內,匈奴五部之中已有三部相繼歸順了漢國,這一連串的變故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波瀾。
位於晉陽的護匈奴中郎將田豫,此刻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年前還在青州,是被司馬懿一紙推薦,重歸併州,爲護匈奴中郎將。
但如今的局勢.
太難了。
田豫他的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焦慮與疲憊。
外人或許只看到了他身爲中郎將的威嚴,卻無從知曉他內心的煎熬。魏國援兵遲遲未到,太原之地,他幾乎是孤軍奮戰,其艱難程度,可見一斑。
晉陽的城牆上,風捲殘雲,夕陽的餘暉灑在古老的城磚上,彷彿在爲這座歷史名城增添了幾分悲壯的色彩。
田豫站在城頭,望着遠方,心中五味雜陳。
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也知道,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回到府衙大堂,田豫屁股還沒有坐穩。
就在這時,堂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
一名身着黑衣的管事匆匆入內,他的臉色凝重,顯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他走到田豫面前,行了一禮,低聲說道:“將軍,外面有漢國使者前來拜見。”
漢國使者?
田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心中暗自思量,漢國使者此時前來,究竟意欲何爲?
是勸降,還是示威?
他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讓使者入內。
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瞭解對方的意圖,也是制定應對策略的關鍵。
沒過多久,一名身着華麗服飾的漢國使者緩步走入堂內。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舉止間透露出一種從容不迫的氣質。
他對着田豫行了一禮,聲音洪亮地說道:“將軍,事已至此,不如開城投降。將軍乃是先帝舊部,陛下對將軍也是心嚮往之,何必求死呢?”
田豫聞言,臉色一沉。
此刻若是表現出絲毫的動搖,都會讓對方趁虛而入。
於是,他挺直了腰板,聲音堅定地說道:“晉陽乃是趙國故都,堅固無比。使者無須多言,要戰便戰。況我援軍不日即至,誰贏誰輸,尚未可知也!”
使者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似乎並不急於說服田豫,而是從懷中掏出一份大漢天子的親筆信,緩緩遞到田豫面前。
他說道:“各爲其主,我家殿下很是欣賞將軍。既是如此,便在戰場上見分曉罷!”
田豫接過信件,心中五味雜陳。
他打開信封,只見信上字跡遒勁有力,顯然是出自大漢天子之手。
信中言辭懇切,既表達了對田豫的欣賞之情,又暗示了若不歸順漢國,後果將不堪設想。
田豫看完信件,沉默良久。
自己此刻的抉擇將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存亡。
他擡頭看向使者,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絕。
“使者請回,田某心意已決。晉陽城在,田某便在;晉陽城亡,田某亦不獨生!”
使者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他似乎沒想到田豫會如此堅決地拒絕投降。
不過,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對着田豫行了一禮,說道:“既然將軍心意已決,那使者便告辭了。願將軍在戰場上能夠取得勝利,保重身體。”
田豫看着使者的背影,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此番前來,便真的只爲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