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師學院後山。
白月宴來到了後山找餘霧茫的時候,後者正躺在酒窖了喝得酩酊大醉。
“大師父。”
“嗯?”餘霧茫擡起一隻眼皮,往門口那纖細的少女看去,見是白月宴,又重新懶洋洋地閉上眼睛,“若是你二師傅找你來勸我,就什麼也別說了。”
白月宴在他旁邊坐下。
其實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餘霧茫,若是叫她自斷修爲,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她或許也會做出和餘霧茫一樣的選擇。
若是一個普通人從來沒有修煉過,或許在生命和修爲前面會選選擇前者,但是餘霧茫不同,那一身符力早已和他融合在一起了,與他密不可分,若是沒有符力,餘霧茫也就不是餘霧茫了。
所以她並不會勸餘霧茫。
“大師父,我來這裡是想找你試試,印證我一個猜想。我想試試,我能不能取走你身體的不詳邪氣。”
餘霧茫道,“別白瞎來,那黑氣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爲什麼不試試?反正我身體裡那一團不詳邪氣已經待了很久,就算多上大師父你這一絲也不算什麼。”
雖然那不祥邪氣時不時地也會攻擊她,但是因爲有神識的保護,那團不詳邪氣並不能拿白月宴怎樣。
“好吧。”餘霧茫支起半個身子問,“你想怎麼做?”
“催動我身體的不祥邪氣,將你身體的不詳邪氣引到我的身體之中。”
“丫頭,你是不知道這邪氣的危險,一旦它進入你的身體,會在頃刻之間腐蝕你的身體!”餘霧茫看了白月宴一眼,“就憑你如今的修爲,估計一刻都挨不住,身體就被它侵蝕地渣都不剩。”
“大師父,就只是試試而已!我有分寸,不會自找死路的。”
白月宴目光堅定道
餘霧茫看着她那一臉執拗的模樣,便知道若是不答應她,今天他都不能清靜地過一段日子。
便道,“適可而止,知道麼?”
白月宴道,“我知道了。”
上次魏洪辰企圖奪去白月宴的符脈時候,用契約之力進入她的丹田之中,最後這股契約之力被她丹田內的不祥邪氣所擊退,最後還牽扯出一絲黑氣。
也就是說,白月宴是否可以依靠契約之力,將自己和餘霧茫的符脈連接起來,利用契約之力,將餘霧茫身體那絲黑氣引出來?
爲了測試一下,她還特意去買了一塊契約靈石,在上面畫滿契約紋路之後,餘霧茫割破了自己手腕,血液順着那詭異的紋路鋪開,登時鋪滿了整塊契約靈石。
白月宴將自己手掌劃開,放到契約靈石的另一頭,她的血液通過契約靈石融合在一處。
所謂契約靈石,便是將對方的符脈通過契約靈石換到自己身上。
白月宴自然不是要餘霧茫的符脈,而是想通過這一手段,將餘霧茫身體的不詳邪氣引出來。
契約既成,白月宴的精神便能通過契約靈石進入餘霧茫的丹田之中。
餘霧茫的丹田世界之中,在那裡白月宴看到了餘霧茫那顆早已被那不詳邪氣侵蝕地千瘡百孔的。金黃的符丹表面佈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蟲洞,如同蜂巢一般。
白月宴看得心驚肉跳。
很難相信餘霧茫在符丹被侵蝕成這樣的時候,是如何能活下來的。
心靜之後,白月宴利用催動契約之力,去尋找餘霧茫丹田內的那絲黑氣。
丹田世界何其宏大,而那一絲邪氣又只有那麼一縷,對於白月宴來說,是件佷難的事情。
白月宴便只好轉變方法,將契約之力連上餘霧茫的符丹。
通常連入符丹之後,便會開始正式取出餘霧茫的符脈。
符丹裡面蘊含的力量,是不詳邪氣最想吞噬的東西。它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白月宴取走那符脈。
白月宴自然不會真的要餘霧茫的符脈,在正式開始替換的時候,她便賭那絲黑氣會現身。
如果到時候,它還是不現身,她就會主動放棄這個計劃。
果不其然在連接符丹的一剎那,一絲煙霧狀的黑氣自黑暗深處浮現出來,纏上了白月宴的契約之力!
白月宴忙斷開契約之力,攻向那絲黑氣。
——她便是惹它生氣,讓它跟着契約之力,離開餘霧茫的丹田!
白月宴順着界珠的出口離開,那不詳邪氣竟然真的跟上來,然而到達界珠的地點後,白月宴猶豫了。
因爲那原本應該潔白瑩潤的界珠,此時已經變成了灰色!
那是因爲不詳邪氣從這裡進出餘霧茫的符脈而導致的。
入甄醫慈所說,如果那不祥邪氣再到他身體的符脈裡竄幾次,他必死無疑。
雖然這次她將黑氣從餘霧茫的身體裡引出去,可能會加重他的符脈損害程度,但是這次過後,餘霧茫便能從死境中抽身而出。
下定決心後,白月宴便果斷地從界珠那裡退出來,連帶着契約之力,以及後面的不詳邪氣!
餘霧茫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不詳邪氣經過他符脈的時候,像一串火焰燒過!
白月宴睜開眼睛,那絲不詳邪氣已經離開了餘霧茫的身體,順着契約靈石上的血紋,,鑽進她的掌心!隨後進入她的符脈之中!
黑氣所到之處,便是彷彿最烈的毒藥,能融化這世間所有的物質。
只有頭髮絲那麼一縷的黑氣鑽進白月宴的掌心時候,她掌心一大塊血肉被吞噬地乾乾淨淨,甚至露出那森然的白骨!
“丫頭!”餘霧茫焦急道。
白月宴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臉色已經變成白色,嘴脣因爲鑽心的疼痛顫抖着,“大師父,我沒事。”
餘霧茫皺起眉頭。
白月宴怎麼可能沒事?
他經歷過黑氣吞噬的痛苦,那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詳邪氣鑽入白月宴的身體之中,途徑她的符脈的時候,留下一串漆黑的痕跡,往丹田進去——它知道丹田之中有它最想吞噬的符力。
但是它一進入丹田之後,便被白月宴原本身體裡的不詳邪氣給吸收了!
許久之後,她才九死一生般地睜開眼,後背的衣衫已經被打溼了一片。
她朝着餘霧茫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大師父,成功了。”
說完便栽倒在地。
白月宴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
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個寬厚的懷裡。
“醒了?”頭頂上傳來一道聲音。
白月宴不用擡頭也知道南溟夜。
她擡起手,右手上纏滿一層又一層紗布,“我大師父沒事了吧?”
“不知道。”
白月宴擡頭,便正好對上南溟夜瞧着她的目光,那目光溼漉漉的,清澈如水,那眼睛還如平時一般,但是卻像在思索什麼事情一樣,大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她烏黑的髮絲。
“你怎麼了?”白月宴瞧着南溟夜今日有些奇怪。
南溟夜低頭,微微一笑,“沒什麼…手還痛不痛?”
那語氣之溫柔,叫白月宴難以適應。
那點疼痛,對於她來說,自然算不上什麼大事。
“沒事了,我好的佷。”
從牀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又生龍活虎了,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個晚上。”
白月宴點頭,那也沒睡多久,她一邊下牀,一邊道,“你多睡會兒吧,我去找我師父,看看大師父的病怎麼樣了。”
白月宴洗了一把臉,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便出門直朝符師學院行去。
來到甄醫慈屋子外面,甄醫慈還在熬藥。
“二師父,大師父的病怎麼樣了?”
甄醫慈聽到這一聲,回頭驚訝道,“小月宴,你能下牀了?”
白月宴笑道,“我說了,那不詳黑氣奈何不了我…大師父呢,他怎麼樣?”
“他還好,在裡面休息。那奇怪的邪氣從他身體裡出來,雖然叫他元氣大傷,但是調養一番,也能日漸好轉。”言畢,他嗔怒地望了她一眼,“你去幹這麼重要的事,竟然都不告訴我一聲,你們兩個但凡誰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白月宴道,“我自有分寸嘛。”
甄醫慈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將手搭在她肩膀上,“小月宴,不管怎麼樣,師父還是要謝謝你,因爲你,你大師父才能沒有性命之憂。”
“二師父,你這麼說可就見怪了。我們師徒三人,何必如此見怪?”白月宴清澈的目光,叫甄醫慈會心一笑,他嘆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
白月宴走到一個藥罐面前,一邊瞧着裡面的藥,一邊道,“我昨日在大師父丹田裡瞧見,他的符丹被侵蝕地佷嚴重,可有休養之法?”
“自然有的,不過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然會想辦法,你現在該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白月牙疑惑地問。她如今需要擔心什麼事?珍珠的事情已經解決,明惜彤被送入大牢。餘霧茫也已經相安無事,沒有性命之憂。
甄醫慈便有些生氣,“你這丫頭,還有七天就是第二輪天醫符師比賽了!你難道連這事都忘了?”
白月宴恍然大悟。
“瞧瞧你這不上心的樣子,估計早就將比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這我倒要問問你了,天醫和符師兩場比賽,你準備地如何了?”甄醫慈叉腰道。
白月宴正要回答的時候,地面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甄醫慈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皺着眉頭道,“那是天牢傳來的,有人在進攻天牢。”
如今天牢裡關着的唯一一個‘大人物’不就只有明惜彤了麼?
明家財力雄厚,僱人去天牢裡救人也不是不可能。
餘霧茫也從屋裡出來,往那震動的方向看去,他眉頭緊鎖,喃喃道,“騰龍術。”
甄醫慈問,“老餘,你在說什麼?”
“騰龍術,有人在使用騰龍術。”
甄醫慈先是一愣,隨後驚道,“當年將那不詳邪氣打入你身體的,不就是那個會騰龍之術的人麼?”
餘霧茫沒有回答,他說完,便使了一個飛行符術,往那震動的方向趕去。
“老餘!你身體還沒恢復,不要衝動!”甄醫慈和白月宴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十多年前,餘霧茫爲了尋找自己失蹤的父母,便去了月靈國附近的海域,在那裡他碰到了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就是那黑衣人將那絲不詳邪氣打入餘霧茫的身體。
找到這個神秘的男人,不僅能瞭解這所謂的不詳之氣,究竟是什麼,說不定還能找到月靈國滅亡的真相。
三人一前一後地往天牢的方向行去,來到天牢上空,一條灰色的長龍彷彿泥土亂石凝聚而成,尾巴一甩,將天牢附近的房屋夷爲平地!無數符王強者迎上,紛紛使出自家的看家本領,五光十色,各式各樣的符術落在那土龍身上,竟是一點作用也不起。
長龍鑽入天牢地底,失去了蹤跡。
就在衆人疑惑的時候,那條土龍沖天而起!
唯一比之前多的地方是,那龍身之上,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是明惜彤,而她後面則是一個渾身裹地嚴嚴實實的人。
白月宴和甄醫慈皆不認識那人,但是餘霧茫卻認得。
“是那個人。”
那個人雖然將他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但是屬於那個男人獨特的氣息和氣場,餘霧茫卻絕對不會認錯!
餘霧茫立即緊追不捨地跟上去。
甄醫慈少不得也要跟上去。
餘霧茫的身體本就還沒恢復,若是和那個神秘男人打起來,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
三人追逐着那條長龍來到了郊外。
那騰龍術需要符力凝聚,無法一直維持形態,到達城郊之後,那土龍便失去了力量,化作泥土亂石,落到地面。那神秘人則帶着明惜彤落入森林之中,消失不見。
甄醫慈和白月宴不知那兩人落在何處,但是趕在最前面的餘霧茫卻知道,甄醫慈和白月宴便緊跟在他後面。
那人使用騰龍術這種需要耗費極大符力的符術之後,似是體力有些不支,便叫餘霧茫等人追到了。
餘霧茫擋在他前方,而甄醫慈則心有靈犀一般,堵在他後面。
兩人夾擊,硬是將此人堵到了。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