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凌嶽準備反擊的時候,一隻雲紋黑靴踩在他胸口,彷彿一座大山壓在胸口,別說站起來,連喘氣都變成了一件極爲艱難的事。
他擡頭,便瞧見一個如墨色般的男人,眼眸漆黑深沉,霸氣側漏。
帝王之姿,睥睨天下的霸氣。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問自己,荒靈大陸上何時出了這樣一個帝王般的人物?爲什麼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驚詫之餘,一道白衣身影從那男人身後走出來。
宗凌嶽看到那白衣少女的時候,瞳孔不自覺地收縮。
——這個少女是白日跟在餘霧茫和甄醫慈旁邊的人。
如果她出現在這裡…宗凌嶽多少便能猜出她的目的了。
紅蔓取出一根赤紅的繩子,捆住他的手腳,後者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柏老上前道,“公子,此人該如何處置?”
南溟夜望向白月宴。人是她要求留下的,她要做什麼?
宗凌嶽聞言,他心裡的猜測更加篤定了。
——白月宴想問他的事,一定是關於月靈國和那不祥邪氣。
既然如此,他說不定可以通過這一點,從這個強悍的男人手裡逃脫出去,也說不準。
白月宴看了宗凌嶽一眼,那清亮的目光卻彷彿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從他身上劃過,讓宗凌嶽心裡咯噔一下。這少女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怎麼那目光彷彿看穿他的心思一般?
“先將他關起來,我待會兒去問他。”
柏老應了聲是,揮手招來青竹暗衛,將人抓到地牢去。
沒辦法,如今白月宴和南溟夜的關係在青山院已經人盡皆知,白月宴現在如同青山院老闆娘般的存在,她的命令和南溟夜一樣。
“回稟公子,此次一共一百三十四人,全部伏擊而亡,無人生還。”紅蔓道。
除了宗凌嶽,無人會知道就在今晚,中大陸上前三的僱傭兵在這裡遭受了怎樣的虐殺!
也無人知道爲何大陸排名前三的僱傭兵爲什麼會同時消失在世界上。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青山崖上,一道修長的黑影倚靠在一棵挺拔的松樹邊,抱着雙臂,將底下發生的場景盡收眼底,男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逞之後的笑來。
做好這一切之後,已經是大半夜了之後了。
宗凌嶽被帶離之後,紅蔓也準備帶着紅毛邪祟的離開的時候,忽然衆邪祟齊刷刷地望向其中一座閣樓。
閣樓走廊,一個身披月白色衣衫的男人正從房間裡走出來,正好看到青山院裡狼狽的場景,以及院中紅蔓帶來的衆邪祟。
那男人正是禹景承!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秒,隨後第一個反應便是逃!
他雖然是青山院的掌事,但是卻並不知道青山院背後的浮生家族乃是南溟夜這鬼帝一手扶持起來的。
眼下見到這麼多邪祟,他第一反應是逃跑,也佷正常。
紅蔓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不多時再出現的時候,她已經帶着禹景承來到南溟夜面前。
“公子,他把剛纔一幕都看見了,爲了避免多生事端,還是殺了,斬草除根較爲穩妥。”
柏老知道今晚會有人襲擊青山院,所以爲了不叫青山院衆人見到紅蔓和南溟夜出手,給所有人都下了迷藥,以他下的劑量,所有人都應該睡到明天早上纔是。
禹景承的忽然醒來,超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紅蔓擡腳在禹景承膝蓋處一踢,迫使他跪在地上。
禹景承雙眸緊緊盯着南溟夜,道,“爲什麼你會和鬼族勾結?”隨後他將目光轉移到柏老身上,“柏老,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的目光落到紅蔓身上。
相傳十三鬼王之中,只有唯一一個女鬼王,此人名喚紅蔓,信徒爲紅毛邪祟。
聯繫眼前的紅衣女子以及她周圍的紅毛邪祟,禹景承自然而然地認出紅蔓的身份。
但是那個浮生公子…他卻猜不到。
但是能叫第九鬼王紅蔓惟命是從的人,絕對來歷非凡!
柏老面色陰沉,轉身對南溟夜道,“公子,此人乃是浮生家族的養子,對浮生家族忠心耿耿,何況他如今已經取得了宗野太后的信任,若是殺了他,對您的計劃不利。”
浮生家族是鬼族所扶持的家族,在浮生家族裡,只有極少的幾人知道。
紅蔓道,“柏老,若是留着此人,日後若是他將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壞了公子的計劃,誰能承擔責任?”
柏老道,“待會兒我會給他喝忘憂湯,保證他不會記得今晚發生的事情…請公子饒他一條性命。”
柏老一番言辭懇切動人,只是他不明白像紅蔓和南溟夜這種活了千多歲的老不死的,見慣了這世間太多的世事無常,知道若想將一切都掌控在手裡,有時候狠辣果決是必須的。
柏老見求助無望,目光在紅蔓南溟夜兩者之間掃了一遍之後,最後落到白月宴身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對白月宴道,“白小姐,上次你差點被明寒珠定罪的時候,禹公子也曾爲你說過話是不是?你也不希望他死,是不是?”
禹景承本來已經不抱有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了,聽到柏老這番話後,又不由自主地往白月宴看去。
是了,他想起還有白月宴這個存在。
如果南溟夜的身份叫他疑惑,那麼被南溟夜寵愛的女子,更叫人好奇她的身份。
她是誰,又爲什麼會得到南溟夜如此獨特的對待?
白月宴自然記得這件事,也不希望禹景承真的因此喪命,但是她不能做第一個爲禹景承求情的人。
以南溟夜那喜歡吃醋和斤斤計較的性格,若是她第一個求情,恐怕會適得其反。
但是柏老先提出之後,白月宴再提的時候,南溟夜的牴觸情緒就不會那麼明顯了。
白月宴便問柏老,“那忘憂湯真的能保證他忘掉今晚的所有事情?”
“老朽保證一定可以,若是不能,出了什麼事,老朽我便用這條性命來償還。”
南溟夜聞言,好整以暇地等着白月宴的回答。
白月宴之前來青山院的事,一直叫他耿耿於懷,現在他倒要看看,她會不會爲禹景承求情。若是她求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禹景承。
還好白月宴並沒有。
而柏老請她幫忙的時候,白月宴的回答也叫他佷滿意。
她先確定的是禹景承是否會泄露今晚發生的事——白月宴是站在南溟夜等人一邊思考問題的。
白月宴的答案,讓南溟夜心裡愉悅不少,他一手攬過白月宴的肩膀,道,“念在他幫過阿月的份上,本尊便饒他一命了,柏老,他便交給你了,你且記得你今晚發過的誓。”
“是,謝謝公子!”
“阿月,咱們回去休息。”南溟夜握着白月宴的手,看向後者的時候,那目光是那麼輕柔,彷彿滿心滿眼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白月宴反握着他的手,點頭。
……
青山院的象姑睡了一大早起來,才發現青山院昨晚被人襲擊了,遍地的屍體雖然已經被暗衛們處理乾淨了,但是還是殘留了一些血跡。
昨晚宗凌嶽召喚的水龍也摧毀了不少房屋。
青山院關門三天,用以休整破碎的建築。
一路上,可以看見施工的隊伍正在抓緊地修繕。
白月宴越過這些人,往後山行去。
來到那座審判殿,審判殿的不遠處,便是地牢的入口。
地牢入口的青竹暗衛都認得白月宴,見她來了,忙將牢門打開。
“昨晚擒獲的那個人在什麼地方?”
“在七層地下室,白姑娘請跟我來。”其中一暗衛道。
他領着白月宴進入地牢之中,穿過七層之後,來到一座晦暗溼漉漉的牢房前面。
宗凌嶽四肢分別被束靈環困着,兩條黑色的鐵鏈扣住他的手腕,另一端則連接着牆壁。
他身上層層包裹的黑衣已經被剝離,露出黑色面紗下那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以及一具乾瘦的身體。
宗凌嶽看到白月宴出現,並不奇怪,他知道白月宴會來。
果然她來了。
白月宴不動聲色地在他面前的一把椅子裡坐下,道,“你見過我,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是爲什麼吧?”
宗凌嶽瞧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但是你想知道那些秘密,就得放我離開這裡。否則我憑什麼告訴你?”
白月宴看了他好久,不知爲什麼,宗凌嶽只覺得那目光像一把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像是在琢磨着怎麼將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來。
許久,她輕嘆一聲,道,“你以爲你還能有資格和我談條件麼?你大概忘了你是落到誰手裡了?”
宗凌嶽聞言,瞬間四肢冰冷。
是了,他現在不是被人所俘虜,而是被一羣鬼族!
就算他作爲人能保守秘密到死,卻無法死後變成鬼後還能保持秘密。
宗凌嶽哀嘆一聲,再擡頭的時候,目光已經恢復平靜,似是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所以無所畏懼了。
“我告訴你秘密也可以,但作爲交換,你也要告訴我一件事。”
白月宴垂眸想了一會兒,擡頭道,“什麼事?”
“…那個男人爲什麼到現在還活着。”
那個人自然便是餘霧茫了。
餘霧茫身上的不祥邪氣就是他打入他的身體之中。
白月宴眼眸一眯,看來宗凌嶽果然知道不祥邪氣的事情。
“我剛纔說了,你沒有和我講條件的資格。”
宗凌嶽聞言,卻笑了,道,“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的身上被人下了詛咒,但凡說出你想問的事的答案,不僅身體會自爆而亡,而且靈魂也會立刻魂飛魄散!”
白月宴抱着雙臂好整以暇,“這麼說你都沒辦法給我想要的答案,那你剛纔還要和我做交易?”
宗凌嶽道,“雖然我無法說出答案,但是卻能給你線索,引導你找出答案。怎麼樣,你還要不要和我做這個交易?”
白月宴沉思半晌,才道,“我大師父之所以還活着,一來因爲他本身修爲高超,二來因爲二師父一直給他療養。”
白月宴自認自己並不算欺騙他。
餘霧茫雖然因爲白月宴,從生死關上撿回了一條性命。
但是宗凌嶽問的是,爲什麼餘霧茫能活到現在。——就算白月宴前不久沒有取走餘霧茫身上的不祥邪氣,後者也並不能死。
宗凌嶽聞言,卻並不相信,他呢喃道,“那種東西那麼強悍,根本無藥可醫,他怎麼沒可能活到現在…”
白月宴道,“事實就是如此,相不相信是你的事,現在該你告訴我了,那不祥邪氣是什麼。”
宗凌嶽深深地看了白月宴一眼,“你連那個東西的名字都知道,難道不知道它的來歷麼?”
白月宴是從葉正淳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的,她之前並不知道。
但是宗凌嶽的此番話,卻叫白月宴心裡有了些思索。
——關於不祥邪氣是個秘密,而且是個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
“若知道,我還會問你麼。”白月宴話頭一轉,“好了,現在來說說吧,你剛纔說的線索是什麼?”
宗凌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輕飄飄的。
“宗野王朝有個隱秘的隊伍,俗稱鷹眼,你若能進入鷹眼之中,你想知道的答案就能在那個鷹眼之中找到。”
鷹眼?
見白月宴想事情的時候,宗凌嶽又繼續道,“如果你幫我離開這裡,我便告訴你怎麼”
宗凌找到鷹眼,並且告訴你鷹眼所在的位置。”
他說這話,本來是想謀求一個能離開這裡的機會,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和尋死差不多。
白月宴問,“你知道鷹眼的事,你是從宗野王朝的鷹眼裡出來的?”
否則也無法說明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
“是。”宗凌嶽回答,忽然有種自己被人牽引着的感覺,明明應該是他主導他們這場對話的。
“很好,鷹眼應該和月靈國,不祥邪氣無關,既然你不能提及月靈國和不祥邪氣,那麼說一些鷹眼的消息應該不會死吧?”
宗凌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說了有多麼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