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櫃對豆腐價錢沒有異議,只是心裡有個不情之請,猶豫着要不要說出口。
楊梅看他欲言又止的,大概能猜到胡掌櫃想要說的話。
陳家和黃家有多項產業是重疊的。
陳家名下有德運酒樓,黃家名下有一品居,同屬食肆行業,規模也是不相上下。
胡掌櫃無非就是想要求楊梅的豆腐只提供給德運酒樓,不要再賣給一品居唄!
對方的請求楊梅可以理解,但她並無法給胡掌櫃這樣的承諾。
“胡掌櫃,豆腐走的是平民路線。
我們是希望這樣一道好吃不貴的食物能走進千家萬戶,而不是隻侷限於某部分人的飯桌。
現在周邊的幾個鎮子還有村子裡,都有行腳商在推廣兜售豆腐。
就算我這邊口頭答應你不會放貨給一品居,對方若是有心要做,一樣可以找到別的供貨渠道。
良性的商業競爭可以互相促進共同進步。
我覺得胡掌櫃經營德運酒樓應該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小婦人就不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
胡掌櫃笑得很是勉強。
正常的良心競爭他胡有才是不怕的。
就是一品居那邊的苟掌櫃是真的狗,從前沒少使些噁心人的昏招來詆譭他們酒樓的聲譽。
他們德運商號跟得利商行早就鬥成了烏眼雞。
互相促進共同進步,這就甭想了。
胡掌櫃也不可能將兩家的陳年舊怨拿出來說給楊梅一個外人聽,被否了之後,他便提了另一個請求。
“秀才娘,午膳你做的這一桌豆腐菜,味道確實是很不錯。
不知道你這邊可願意提供一份食譜給我們?”胡掌櫃趁機提出要求。
楊梅沒有拒絕。
她讓馬叔明代筆,寫下了好幾道豆腐菜的做法。
對於靠手藝謀生的庖廚而言,菜品的做法可能是不外傳的秘技。
楊梅卻沒有藏着掖着,也沒有鑽進錢眼裡提出要收取什麼報酬,這讓胡掌櫃很是感謝了一番。
“來我們豆腐攤買豆腐的客人,我們都會附贈豆腐菜的做法的。
胡掌櫃不用太客氣。
只是每個人做飯的手藝不同,同樣的食材做出來的味道也會有差異。
不過德運酒樓請的廚子都是這一行的好手,經驗、技巧、火候,自然都是上佳。”楊梅含笑恭維。
胡掌櫃心頭一陣舒爽,與楊梅簽訂好契書後,看時辰不早了,這才起身準備告辭。
宋小刀是隨胡掌櫃一同來的,自然也要陪着他回鎮上去。
陳紹明賴着沒有走,看樣子,晚上還想留在家裡蹭多一頓。
楊梅鼻頭有點癢,早起忙到現在,身上也有些疲乏。
可馬幼薇和馬仲興還沒回來,她心裡惦記着趙茯苓那事兒的後續,就強撐着沒去炕上躺着。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馬仲興和馬幼薇兄妹倆總算是回來了。
二人默契的進了東屋找娘說話。
馬幼薇口齒伶俐,把村長的處理簡單闡述了一遍。
馬叔明是本村人,村長又對這個秀才郎寄予厚望,自然是要護着他。
趙茯苓跳河,趙氏和米氏妯娌倆原本想要大做文章拿此事來鬧,可惜村長不給她們任何作妖的機會。
村長直接把火力衝着趙茯苓開,拉着圍觀的善水村民一起抨擊趙茯苓的險惡用心。
你趙茯苓要自尋短見憑什麼跑到他們善水村來跳河?
清河水乾乾淨淨,多少人的生活離不開這條母河?
你趙茯苓要成爲河中水鬼了,禍害的可是他們善水村的村民。
他們善水村背靠青山,中庭開闊,河水環繞,是塊能出人才的風水寶地。
你趙茯苓好死不死的要選他們善水村霍霍,他們所有村民都不答應。
村長還說,這一次多虧是伯旺娘路過見着了,大仁大義不顧安危,第一時間跳下河裡去救人。
要不然,他們善水村今日出了一條人命,不僅不好向趙茯苓的親人交代,還要被亭部介入調查。
趙茯苓鬧得這一出,完全是置他們善水村於水深火熱之中,其心可誅!
善水村的大部分村民都是樸實的,村長的話他們下意識覺得就是正確的。
趙茯苓是外村人,憑啥跑到他們村子裡來尋死?
要死他們不攔着,可就是不能黑了心肝的來賴着他們善水村。
總之,由村長帶頭髮動輿論攻勢,趙茯苓一個人就一張嘴,哪裡說得過他們?
趙氏和米氏也不敢站出來與全村人公然爲敵,甚至不敢再把趙茯苓收留回家裡住。
領着人回去讓趙茯苓換了身乾淨衣裳後,就直接將人打發出村子了。
村長將這事處理的漂亮,維護馬叔明的態度又十分的強勢和明確,就算當時有其他人知道實情,也不敢跳出來跟村長唱反調。
趙茯苓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被善水村的村民給厭惡上了,趕瘟神似的被轟出了善水村。
她恨得咬牙切齒,一路走一路罵。
要是靠詛咒能殺人,楊梅這會兒估計都得死上好幾回了。
內心極大的委屈和不滿讓趙茯苓沒忍住情緒的崩潰,走到半道就蹲在路邊嗚嗚哭泣起來。
恰在此時,一輛馬車徐徐路過,聽到這堪比戲腔的哭聲,馬車裡的人只覺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要不是青天白日的,本少爺都以爲是鬧鬼呢!”
黃灝駿搓着手臂,挑開車簾問車轅上的黃仁是誰在哭。
黃仁順手指着蹲在阡陌上還在嚶嚶嚶的趙茯苓,“少爺,是那個女的。”
從黃灝駿的角度望出去,正好能瞥到趙茯苓線條姣好的側顏。
黃灝駿向來是個貪圖美色的,方纔還覺得對方哭聲似鬼,這會兒見色起意後,立馬動了憐惜之情。
“停車!”黃灝駿身形敏捷的跳下馬車,快步朝着趙茯苓所在的方向走去。
“本少最見不得美人垂淚了,姑娘莫要傷心,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不妨與本少說說!”
黃灝駿擺出一副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姿態,用摺扇挑了一方乾淨的帕子送到趙茯苓面前。
趙茯苓初時還有幾分慌亂,可當她擡起頭來看到眼前的帶着僕從,乘坐馬車的是一位非富即貴的公子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