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十字街口的那一出‘賣身葬父’的好戲,落下了帷幕。
陳紹明十分好奇箇中經過,便讓小廝牛五出去打聽。
他吃飯的時候聽馬叔明講了小花的案例,也是被這種別開生面的手段給驚掉了下巴。
“真的假的?
這種上位方式,本少可是聞所未聞啊!
叔明,你老實交代,你怎會知道這麼多的齷齪手段?”陳紹明心中好奇,自是要刨根問底。
馬叔明心說你要是能通讀整本《勾漢秘籍》,你也能成爲鑑婊達人!
在老祭酒家中被考驗那一茬,是馬叔明最不願提及的糗事。
他掩下了此事不提,直言自己中秋那次差點兒被心機女算計了,所以,他娘特意爲他蒐羅網織了一些案例,防止他再踩坑。
“‘賣身葬父’這個案例,我原本是不信的。
可今日十字街頭的那一出上演後,一下就打消了我的疑慮。”馬叔明嘴角噙着一絲嘲諷道。
“馬大娘就是牛啊!”陳紹明一臉的佩服,“叔明,有空,你多講幾個案例給我聽聽。”
馬叔明笑着道好。
正好牛五打聽完消息回來了,陳紹明便迫不及待地催着他快快講來。
牛五喘了口氣,說:“少爺,小的都打聽清楚了。
您估計都猜不到,花銀子買下那個姑娘的,竟然是大少爺!”
陳紹明嘴裡含着的一口茶噗一聲噴了出來。
就連馬叔明也是一臉狐疑的望着牛五。
大少爺?
陳家大老爺的長子陳紹峰?
“你再說一遍,買下那個‘賣身葬父’的女人是誰?”陳紹明一臉不敢置信。
牛五不知道少爺和馬秀才爲何反應如此大,還是老實的再回了一次話:“是咱家大少爺!”
陳紹明伸手扶額,隨即從座位上站起來,對馬叔明道:“叔明,我得去看看情況,省得我大哥被那女人算計了。
時辰也不早了,我讓牛五先送你回書院吧!”
馬叔明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對別人的家務事,他也沒有要插手或者看熱鬧的意思,直接隨牛五出了包廂。
無獨有偶,相繼出了包廂的馬叔明和老祭酒,竟在迴廊的拐角處碰面了。
距離上回的女色陷阱,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
再次面對老祭酒,馬叔明俊朗的面龐還是悄無聲息的爬上了一抹潮紅。
他是羞於再見到老先生的。
在他面前,馬叔明感到無地自容。
他深深朝着老祭酒拜了下去,幾乎是一揖到底。
老祭酒骨子裡是個雙標又護短的人,親疏裡外拐的,向來分得很清楚。
若是不知馬叔明與自己的關係,他或許就直接冷眼無視了對方。
可現在他看馬叔明自帶一層親情濾鏡,心也跟着軟了幾分。
再者,老祭酒自覺自己這個有前科的人,也無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譴責馬叔明什麼。
比起馬叔明的‘險些犯錯’,年少時那個‘行差踏錯’誤人誤己的楊霄,更應該遭受譴責。
老祭酒暗自在心中挖苦了自己兩句,上前將馬叔明扶了起來。
他含笑晏晏與馬叔明寒暄敘話,似乎此前在西河村宅子裡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馬叔明受寵若驚,眼圈也微微泛紅。
回書院的路上,馬叔明沒有讓牛五駕車送他,而是應邀坐上了老祭酒的馬車。
他在車廂內鄭重向老祭酒致歉,並且表示自己已經深刻自省,往後必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老祭酒含笑點了點頭:“少年經不得順境,挫折既可以變成見識,也可以成爲學問。
成功既可以變成障礙,也可以成爲心魔。
大勝常經大忍,大敗常因心切。
過去的,便讓它過去罷,你且年少,尚容有試錯的機會!”
馬叔明一直壓抑沉積在心底裡的陰霾,隨着老祭酒的這一番話,徹底的煙消雲散了。
他哽咽難言,只能一拜到底。
心結打開後,馬叔明身上的陰鬱氣息盡數散去,心情亦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書院的這次小考,馬叔明超常發揮,比起以往的第一名,這一次的第一名,顯然含金量更高,做的八股更是讓羅院長驚豔不已。
老祭酒再次來拜訪好友的時候,羅院長又試探了他一回。
老祭酒一副‘老夫纔不會上鉤’的表情,擺擺手哼道:“莫要哄我替你教學生。”
“嘿,這哪裡是哄你了?
叔明明年下場,若是金榜題名,人家問起他的老師,我還能跟你爭不成?”羅院長瞪着老祭酒,順手將馬叔明做的卷子塞給了他。
“看看,他這次做的八股,是不是極好?
老楊啊,收下他不虧的。”
羅院長如此不遺餘力,既是看重馬叔明,也是爲了養心書院的招牌。
明年鄉試,馬叔明和蔣恆他們自是都要下場的。
書院苦心培養幾個優秀的學子不容易,可惜的是,一場鬥詩大會,羅院長一下就被挖走了兩棵好苗子。
這讓他好幾天都吃不好睡不香,鬱悶得不行。
可鶴山書院名聲比養心書院更顯,羅院長再捨不得,也不能攔着不讓學生走嘛!
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就是現實,是常態。
讓羅院長覺得慶幸的是,馬叔明沒有去參加那個勞什子鬥詩大會,要不然,這棵最好的苗子,估計也得跑。
羅院長緩過勁兒後,便想着要爲學子們儘量的提供更好的教學資源。
特別是馬叔明,要是能被老祭酒收爲學生,或者忽悠他來書院講學,那便更好了。
老祭酒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了馬叔明做的卷子仔細看了又看,脣角的笑意,忍不住深了又深。
“看來,上次的考驗也不盡然全是壞事!”
羅院長聽他自己小聲嘀咕着,沒聽清楚,好奇問道:“你在說什麼?”
“沒有!”
老祭酒放下了卷子,老神在在道:“偶爾指點一下他學問,我倒勉強能同意,收爲學生,還是算了。”
“老楊,你都願意指點了,怎還糾結這麼多?”羅院長實在不理解。
老祭酒心說我能告訴你實情麼?
“爲人師者,責任重大,我年紀大了,精力不濟。”
羅院長信他個鬼。
不過這回他已經在老祭酒這裡開了個口子了,學問多指點幾回,正式拜師那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羅院長撫着鬍鬚,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