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桃枝性格比較老實溫軟,沒什麼主見。
在米家人的謾罵指責之下,她對自己的命格八字也產生了一絲懷疑。
馬桃枝時常回憶剛與米自強定親那會兒,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長得好看,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謙謙君子的風度。
可自從她嫁進門之後,丈夫的學業就明顯開始退步了。
她去學堂那邊探望丈夫,夫子看她的眼神,就彷彿是她耽誤了米自強學業的元兇一般,當着她的面就拂袖冷哼。
後來,米自強也是因爲聽說了她懷孕的消息,才興匆匆從學堂裡趕回家,這纔會出了那樁意外,導致腿腳終身殘疾。
馬桃枝曾經一度活在了後悔自責之中,當真覺得是自己八字太硬,克到了米自強,讓丈夫的人生遭受了這樣重大的變故。
因爲米自強的意外,她整個孕期都在各方指責中度過。
一邊要照顧米自強的身體,一邊還要操持家務,下地幹活。
馬桃枝過度勞累,導致腹中胎兒七個月就早產,疼了一天一夜,艱難的生下了一個虛弱的女嬰。
米家老兩口也是極其重男輕女的,因爲馬桃枝生的是個賠錢貨,對她越發不滿。
月子裡,除了桃枝娘送去的一隻老母雞和一籃子雞蛋之外,米家人根本連口好吃的都不給她做。
老母雞和雞蛋,也大半都進了米家人的嘴。
馬桃枝本身就營養不良,產後又沒有進補,身子虛弱得很,根本就沒有奶水可以奶孩子。
女嬰沒熬出月子,就夭折了。
馬桃枝再次被家裡的老虔婆罵成了篩子,說她真真是剋夫克女的喪門星,把孫女早夭的鍋,生生扣到了馬桃枝腦門上。
馬桃枝也覺得是自己沒有奶水,才讓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生生餓死的。
她傷心欲絕,可是想要就此消沉下去當鹹魚,卻是不可能的。
沒做完月子,馬桃枝就下地幹活了。
內心的種種痛苦,只能靠繁瑣的活兒來麻痹自己了。
好不容易,馬桃枝從喪女之痛中挺過來了,米自強因爲跛腳被夫子勸退,此生科舉無望的現實,讓這個家又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米自強回到家就發了一通脾氣,把家裡的桌椅板凳都砸了。
馬桃枝擔心他傷到了自己,上前想要勸一勸,卻被米自強當成了發泄的對象。
有了第一次家暴後,米自強喝了酒就要拿馬桃枝來人肉沙包來一發。
馬桃枝開始的時候,還敢反抗一二,跑去村長大伯那邊告狀。
紅樑村的村長現如今已經傳給了米自強的大伯,米大伯這個村長別的不在行,和稀泥可是一把好手。
馬桃枝被打,他意思意思數落了米自強一通後,又轉頭對桃枝說:“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
自強他科舉之路斷了,心裡有道坎過不去,你這個當妻子的,要多諒解他,寬慰他。”
馬桃枝只能繼續忍氣吞聲,將苦楚往自己肚子裡咽。
前些日子,馬桃枝想着丈夫如今不能繼續科舉了,那也不能總是渾渾噩噩度日。
便想問問他要不要學孃家善水村那邊,找幾個堂兄弟組建個商隊啥的,也去拿些豆腐香皂和調味料過來賣。
紅樑村與善水村隔着一個鎮子,中間還是有些腳程的,他們可以利用這個掙點中間差價。
結果她纔剛提了個話頭,就被米自強一頓臭罵。
在米自強眼裡,士農工商,做買賣是下賤人才乾的事兒。
他原本可以做個高人一等的讀書人,都是因爲娶妻非人才淪落至此。
如今他還沒從打擊中緩過來呢,馬桃枝居然要求他自甘墮落去當個滿身銅臭的賣貨郎,簡直是奇恥大辱!
馬桃枝沒想到丈夫的反應居然那麼大,擔心被打,連忙道歉,表示自己錯了,以後再不敢提了。
這事兒勉強算是翻篇,直至前天,米大伯把在田地裡除草的馬桃枝叫到了家裡去,向她打聽善水村與周邊幾個村子弄什麼中草藥種植培育的事情。
馬桃枝具體的內情是不清楚的,只依稀聽善水村那邊過來賣貨的同村人說過一嘴。
馬桃枝說:“大伯,善水村那邊的事兒,我一個外嫁的女兒也不甚清楚。
自強他也不喜我多問孃家村子的事兒,您若是想要了解情況,還是找其他人打聽吧!”
米村長覺得這個侄媳婦肯定是見自己三番兩次沒有爲她作主,這才故意擺臉不跟自己說善水村與其他村子合作的內情。
他可是知道的,村子裡隔上一天就有善水村那邊的貨郎過來賣東西。
有時候桃枝的娘還要託貨郎給閨女送點好吃的,這麼頻繁的接觸,她咋可能不知道善水村的情況?
米大伯沉着臉,到底是沒有當面跟侄媳婦撒火,轉頭就把對馬桃枝的不滿告訴了自己媳婦。
村長媳婦火大了,跑去找桃枝的婆婆告狀。
桃枝婆婆氣不打一處來,鼓杵兒子米自強好好收拾收拾這個給臉不要臉的喪門星。
馬桃枝從地裡幹了半天活,回家還來不及喝一口水潤潤幹得冒煙的嗓子,就被髮瘋一樣的丈夫一頓毒打。
馬桃枝痛哭着要跑出家門,被惡貫滿盈的米婆子用腳絆了一下。
結果,馬桃枝就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額頭磕破了一個口子,血呼啦啦地流了一臉,當場就暈了過去。
馬桃枝昏迷不醒,可恨的是米婆子和米自強都能狠下心不管,連個大夫都沒有給她請。
好在馬桃枝平日裡爲人好,跟街坊鄰居處得不錯。
隔壁一個年輕媳婦子跟馬桃枝交好,聽到動靜不顧婆婆阻攔,抓了把草木灰幫馬桃枝止住了額頭的血。
又找到了正在村裡賣貨的貨郎,讓他幫忙給桃枝的爹孃帶話,這纔有了馬慶坤他們趕來紅樑村接人的這一出。
馬車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終於在下午兩點左右抵達了紅樑村。
不同於善水村的興興向榮,紅樑村看着就蕭條得很。
開春後,村裡壯勞力都下田翻土除草去了,村道上,有些婦人湊在一起,一邊做着針線活,一邊嘮着閒磕。
還有些孩子,在村道上追逐打鬧,有的年紀都挺大了,卻沒進學堂讀書,還在外面野。
馬大膽感慨道:“真不敢想象,半年前,咱村子也跟紅樑村一個樣。
現在再看,簡直是翻天覆地!”